得倒快,突然便起方才滔天的怒意,唇角微弯,却朝我笑道,“灵界传闻,都说龙帝是个足不出户的冷面君王,倒不知今日一见,不想龙帝陛下却是个眠花宿柳的多情种子啊。。。”
他此话说的讽刺,说时更拿眼轻瞥了一下夜莺,只是现下我根本无意与他计较夜莺之事,既是生出为白暨报仇的念头,强压也压不下来,凤百鸣见我面色阴冷,大约也感受到了凭空而出的杀意,竟往那西窗翻身而去,口中只道,“既是龙帝陛下亲临,孤今日便不奉陪了”,他说着从那西窗而下,自胁下倏忽生出两扇赤色羽翼,径往南向而去。奈何现下,局面已然反转,方才是他铆定了要将我斩于剑下,此刻却是我起了杀心。。。
我如何肯放他南去,亦追着自西窗而下,那窗下是被夜空烟火掩映成光怪陆离的水面,此刻虽无波,却端的十分妖异,我飞身而下,脚尖轻点水面,口中念动真言,直将那无波的水面唤起滔天巨浪,径往凤百鸣而去。
此刻我已无心顾及天街上一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民众,一门心思便想将那凤百鸣截住,那充满水灵之力的巨浪跌宕起伏,紧追凤百鸣不舍,我亦提气凌波而上,一把便拽住了凤百鸣一侧羽翼,他回过头来,大约实是想不到我竟会下如此狠手,面上端的是惊讶愤恨,我心下虽明白今日凤百鸣若真的死在泱都,即便麒麟站在我这边,三缄其口,只怕羽族与其他两族亦不好交代。
不想,此刻的我却仿佛没了理智,但见丹凤将另一侧羽翼向我袭来,这原是个普通的攻势,奈何我一想起白暨,心中俱是恨意,不自觉将寒水之灵运于掌心,竟一把将他那赤羽撕开一道裂痕,寒灵丝丝入侵,凤百鸣痛的惨叫,额上亦沁出大颗汗珠,他重伤反扑,尖利的五爪一把拽住我右臂,硬生生将我那衣袖扯下,亦在我臂上生生留下五道火纹爪印,我吃痛往后退开,二人在这泱都上空凛然对峙,我面无表情,他却咬牙切齿道,“却怪我刚才瞎了眼,竟没认出言笑宴宴的多情公子竟是龙帝陛下,到底传言不虚,你真不愧是个弑父夺位的冷酷君王。。。”
我立在那滔天白浪之上,听他这般言语,心下不怒,却没来由泛上些苦笑之意,良久,我并不答话,只思虑道,今时水族羽族业已交恶,虽不至连年征战,这恩怨一时半会儿却化不开,若我今日不取他性命,他即便回去九天,征战一同以往,今日若取了他性命,就怕幽魔族乘势与羽族一同讨伐,到时我却苦于应付,更让我放不下心来的却是麒麟的态度,他今时虽与我交好,却也是因为害怕凤百鸣坐大,如果凤百鸣一死,他便将疑虑转向我水族,到时候我水族腹背受敌,却是万分的糟糕。
我定定看向凤百鸣,脑中又浮起白暨的影子,正是犹豫,麒麟却也纵身跃上白浪,与我并肩而立,他早些时候便已至此,大约已在旁观望了许久,此刻开口倒说些现成话,却道,“龙兄,还请以大局为重,放他走吧。”
我心下冷笑,却也的确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转身挥袖离去,我径向背后的凤百鸣道,“七日后我族定域亲王大婚,羽帝陛下若还想留下观礼,可去沧浪驿馆,朕自会遣人好好招待,羽帝陛下若不想留下观礼,还请自便,恕不远送。”
新婚
本是兴致盎然夜游泱都,如今却弄成一团糟糕,我立在一旁,径看锦鲤在那天街上忙碌拾烂摊子,受了惊的平民四散奔走,夜色烟火亦散成了一地鸡毛,那夜莺怯怯向我行礼,口中轻道,“龙帝陛下万安”,我见她扯了半块绫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心下不由怜她苦命,开口却温言问道,“夜莺姑娘,你若暂无容身之所,自可去教坊司领命,做个乐师可好?”
夜莺闻言,眉间立时显出感激涕零的神色,一双眸子亦泛出些泪光,她急忙跪伏于我面前,口中直道,“陛下大恩,夜莺没齿难忘。”我轻轻摇头,摆手示意她起身,而她行礼后,千恩万谢离去,不想此刻,麒麟立在我身后,却是幽幽一叹。
这一叹颇有些意味难明,听得我不由心惊,我转身与麒麟相视,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一步上前拉过我受伤的右臂查看。却道是不看则已,一看方体会到刚才凤百鸣端的亦是下了狠手,那臂上五道爪印深入皮肉,五道血痕蜿蜒而下,此刻那淋漓血液正顺着我手指不住滴落。麒麟见此,忙运力替我疗伤,他灵兽族长于操控生发之灵,是五灵界出了名的疗伤圣手,此刻但见他掌心萦绕丝丝浅色光华,顺着我那伤处轻柔抚下,虽说以水灵治愈术,我这伤也治得,只不过现下他这手法,却叫我体内感受到一股温暖之气,深入脏腑,自是通体舒畅。
片刻血止,只道凤百鸣出手狠辣,那五道伤痕淡淡的却未能全消,麒麟略皱起眉头,面上颇有些不满之意,而我被他这般拽着良久,面上不由发窘,不由回手来,朝他一笑道,“麒麟兄不必担心,这伤痕已经淡去,过几天自会消散。”
不想他听我此言,竟是摇头轻笑,却道,“伤势虽无大碍,只不过龙兄这冰肌玉骨上留下些疤痕总是不美。”他这话说得甚为自然,面上表情也一本正经,我一听什么冰肌玉骨,惊得连寒毛都要竖将起来,奈何麒麟对此言不妥竟仿佛毫无察觉,我面上讪讪,一口气提上胸口,出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正欲转身离开,蓦然阑珊灯火下,才发现锦鲤立在身旁也不知多久了,此刻他面上表情端的是五光十色,又是尴尬又是郁闷,甚至还颇有些怒意,奈何我此刻已是头重如裹,回首向麒麟简单道别,便匆匆往碧泱宫而去。
入得锦澜殿,锦鲤这厮居然还跟着我,我胸中烦闷,只挥袖叫他退下,未料这厮立在我面前良久,面上竟不知是什么表情,半晌方才悻悻离去。而碧螺青玳已奉茶一旁,我刚接过茶盏,未待在塌上坐稳,龙溯竟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皇兄,他们说你在天街上跟凤百鸣打起来了?”
本以为我这弟弟几日来眼睛里只有天禄公主,竟不想他还有心关心我,思及此,却道真不枉我千里劳碌,替他去莽原求亲。我刚欲答话,他大约瞥见我那残破的衣袖,登时又大呼小叫起来,“皇兄,你受伤了?”
竟不知龙溯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大惊小怪,这不像他,倒像极了龙涟,我方才还有些闷气在胸,而今见自己弟弟这般挂记于我,心下一阵欢喜,开口答他道,“小伤而已,不妨事的”,而龙溯面上稍露出不悦的神色,却道,“灵兽长不是与皇兄在一起吗?他竟不出手助你!”
我听他此言,不觉哂笑,想来龙溯到底年少,这还未成亲,竟已将麒麟当作一家人了,却不知两族联姻,利益远多过感情。我将杯中清茶轻呷一口,清清嗓子,沉声对他说道,“麒麟有麒麟的立场,倒是你,七日后大婚,却该仔细些,羽帝此番受挫于泱都,只怕会生出事端。”
龙溯听我此言,面上恢复了沉静,他略略思考后,躬身向我行礼,口中言辞铄铄,却是,“皇兄心,臣弟此番定不负皇兄厚望。”我见他这般,心中略略放心,兄弟二人兀自又说了会儿话,未几,他行礼告退。
夜色渐深,思及今晚与凤百鸣一战,我确是有些鲁莽,先前在绮罗舞榭点到为止便也罢了,尔后我催动寒水之灵折他羽翼却是不该,只不知麒麟看在眼中,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他若是看得凤百鸣落败,知晓羽族还未到能与我水族一争长短的地步,更与我族亲厚那自是最好,就怕他见我杀意过甚,已暗自起了防备之心,却十分不妙。
愈想愈是心烦,我闭目沉思,一夜难眠。
七日间相安无事,七日后龙溯与天禄大婚,婚礼尽显尊贵豪奢,定域王府婢子侍从鱼贯而行,溯
涵宫内宾客亲朋座无虚席,龙溯一身喜服,金冠玉带,益发神采奕奕,而那天禄公主凤冠霞帔,红罗纱裙,此刻正是盖头覆面,由那婢子牵引,迁延顾步而来,虽见不得真容,却更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与麒麟端坐高位,但见司礼官将天禄公主交付于龙溯之手,龙溯便挽着他的新娘一步步登上高台,此际龙溯端的是满面春风,而我却时时刻刻忧心莫要出些意外方好。直至礼成,我心下宽慰,听得耳边鼓乐齐鸣,丝竹共奏,酒宴上一片觥筹交错,宾朋们无不尽欢,方才松了一口气。
麒麟却不知何时踱步至我身后,他笑盈盈看向我,举杯道,“龙兄,这下可算功德圆满,想来本座久别莽原,多日叨扰,来日便要启程回去了。”我知他近日里定会启程回莽原,只未料及现下婚宴未毕,他却先向我道别,一时颇有些意外,尚未待我开口说些挽留的客套话,他却仰首将杯中物饮尽,颇有些戏谑朝我笑道,“怎的?龙兄不舍得本座离开?”
这厮益发惫懒,竟至于几次三番调笑于我,我一时怒起,却故作离别伤感,柔声朝他道,“鼎华兄此言甚是,此番你启程回莽原,朕心中如何能舍,只恨不得鼎华兄留在泱都,也好日日与朕把酒言欢。。。”
他听我此言,大约实未料到我竟会借坡下驴,此番风水轮流转,却是他灵兽长不知该如何下台了,我见他面上颇有些愣神,正是快意,挥挥袖便转身离开,他道我青龙衍原是个好欺负的愣头青么?奈何实未料这麒麟面厚非常,不消片刻,这厮竟又追在我身后,我道他会有些什么言语,不想他却起戏谑态度,一本正经道,“龙兄方才所言属实?”
我心下郁闷,暗道属实又如何,难道你真的留在泱都,不要莽原了?正不知该如何作答间,抬眼见他目光灼灼,我心下一惊,不由怒道,“麒麟兄这般捉弄于朕,很是好玩吗?”他见我大约真是有些动怒,倒也敛下目光,口中叹道,“龙兄莫气,本座与你原是一见如故,此番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故而颇有些感伤罢了。”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如此却叫我方才的怒气不知从何而起了,此刻夜宴时分,圆月高挂,我与他凭栏而立,竟真的生出些依依惜别之情,我大约亦是饮了些酒水,此刻确有些感情泛滥,抬眼见他眉峰轻耸,端的颇有些感伤之意,蓦然间,鬼使神差,开口竟问他道,“麒麟兄,那夜朕与凤百鸣一战,朕若是执意要杀了他,你待如何?”
麒麟听此一问,面上略有些讶异,他虽是摇头轻笑,然则语气却十分肯定,只道,“你不会的。”
我当然不会,而事实上我的确也没有杀了凤百鸣,奈何现下,我却不知怎的,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微一挑眉,又向他道,“朕是说如果。。。,如果朕执意要杀凤百鸣,麒麟兄会怎么办?”
麒麟盯着我看,他不假思索,却道,“本座会出手阻止龙兄。”
许是他答得过于理所当然,我心中倒莫名生出些不悦来,开口亦不知自己语气颇有些奇怪,却道,“麒麟兄难不成是与那羽帝有些交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