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门把的手慢慢紧。
“你怎么来了？”朴有天的话证明金贤重是个不速之客。
“秦先生是因为之前的开发案特意过来的。”叶秘书连忙说。
朴有天没什么温度地看了叶秘书一眼：“我没有叫你说话。”
叶秘书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朴有天的话说得并不重，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用这种语气的时候，已经代表他不愉快了。
“你不用向她发火，是我要她带我来的。”金贤重替叶秘书开口。
朴有天的眼睛看着叶秘书：“那你为什么没有提前打电话过来？”
叶秘书咬着唇，楚楚可怜：“我……”
“好了，有什么事情也等吃了饭在谈吧，菜都要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挑这个时候说话。
金贤重若有所思看我一眼。我当做没看见。
朴有天笑了一下：“好。”
朴有天坐下，又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看了也要坐过去的叶秘书一眼：“哦，对了，叶秘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先走了。我和秦总的谈话不太方便给你听。”
叶秘书脸色惨白的道了别，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了。
金贤重做在我对面，朴有天坐在我和金贤重中间。
金贤重扫了菜色一眼，没有说话。
我的手心冒汗。
“吃完饭再谈好了。”金贤重理所当然地说，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我又不是做给他吃的。
朴有天发觉我的僵硬，手从桌子下面悄悄握住我，低声说：“你这是第一次给我做菜，我可要好好品尝。”笑得很坏。
他居然这样和我说话，他就不怕金贤重生气么？他不是一直都喜欢金贤重么。
金贤重一点反应也没有。
三个人尴尬地吃饭，其间只有朴有天偶尔会故意逗我说几句话，其余时间都是沉默。我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还是他们两个人掩饰得太好，只有我一个人表情不自然，他们两个都悠然自得，根本就不觉得我们三个人的怪异组合有什么不妥。
就在我以为这一餐就要平安无事结束的时候，金贤重忽然说了一句：“我一直就口味偏甜。”
这是没错的。当初也是以为金贤重口味偏甜，才会影响得我为了迎合他的口味，做菜越来越甜，到最后就连自己吃东西也喜欢偏甜的口感。
朴有天不可能不知道金贤重这句充满火药味的话的意思，却若无其事夹菜给我：“你太瘦了。”
金贤重表情不变，可是手顿了一下。
“我吃饱了！”我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搁下筷子站起身。
“等等，客人在吃饭，你就这么没礼貌吗？”金贤重的声音冷冰冰从背后传来。
“小在也是我的客人。”朴有天好像在和他比冷。
我没有转过身去，所以没有看见他们两个的表情，只觉得背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
最后听到金贤重仿若叹息似的说了一句：“你是为了他在和我吵架吗？”
朴有天没有说话。
到最后，所谓的“公事”没有谈，金贤重就走了。
朴有天从后面抱住我，用力很轻：“小在，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卑鄙。
“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我保证。”他的吻像羽毛似的落在我脖颈。
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卑鄙。
“朴有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和我说实话吧。真心的也好，还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也好，都说实话吧。
“你问过这个问题了。”
“那你回答我。”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想抱你，好想疼你。这样算不算回答。”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你还爱不爱金贤重？”
我感觉到朴有天僵了一下，下一秒却把我抱的更紧：“十几年的感情，我不能说放就放。如果你不让我爱，我就不爱了。”
这样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很自私。我在剥夺你的幸福吗？
“朴有天……”
“恩？”
“金贤重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金贤重可以说很多谎言，做很多掩饰，甚至伪装自己的眼神。
我从没有问金贤重要过东西，只有一次，因为我总见他戴着一枚钻石耳钉，从来没有摘过，才故意试探似的向他要。却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他当时对我千依百顺。他越是不给我，我越是好奇。
我故意挑逗他，说如果他愿意把那枚耳钉给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摸着左耳，微微笑了一下，说，爱情是不能交换的。
我本以为，那是小珉给他的。
直到那天在桂花巷时，朴有天救了我，我才发现他的左耳也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耳钉。
朴有天从来都不是单相思。
他的幸福一直都在，只是金贤重没有给。
那天我告诉金贤重我知道他喜欢朴有天的时候，他恨不得杀死我。我就知道，我没有猜错。
我不知道为什么金贤重一直不说。
有些东西可以偷，可是即使真的偷到了，却总不会安心，觉得迟早都会失去。我本想保有这个秘密，用来报复金贤重。却发现，我终究，还是没有做小偷的天赋。
第54章
我应该算是逃出朴有天的酒店的。
朴有天的眼神在看我的时候变得极其陌生，既不是恨我时候那种冰冷的眼神，也不是和我在一起时候温柔的眼神，复杂到我不敢解读。
我没有道别，他更没有挽留。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竟然坐在桌边，面色平静地吃我做的菜。
这样的结局本就在意料之中。
我漫无目的，正准备通过十字路口，忽然双臂被人抓住，没等我呼叫，就被塞进一辆黑色房车里。
在看清楚车里坐着的人的时候，我的怒火瞬间燃烧到最高点。
“金贤重，你发什么神经！”
金贤重悠然自得，微微一抬手，前面的司机点头，在驾驶座和后面之间立刻升起一面淡灰色的玻璃。这台房车里居然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真是奢侈。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伏特加，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我：“被赶出来了？”
我恼羞成怒：“不要你管！”
这个人毁了我的一切。如果他没有出现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出现就好了！
“恨我？”
“明知故问。”
“不喝酒吗？”他见我不肯接过酒杯，随手把杯子放在玄武岩吧台上。
我冷冷看着他。
突然金贤重像豹子一样扑过来，我下半身被他腿压着，坐在厚厚地毯上，上半身靠着全皮座椅。金贤重的眼睛黑的吓人。
“你是禽兽吗！”我大声说。
金贤重一动不动，就这么压着我，眼睛深得看不见底，里面隐隐燃烧着两簇火焰。
“你就会给我惹麻烦。”他说。
惹麻烦？谁是谁的麻烦？
“金贤重，”我决定实话实说，“我告诉朴有天你喜欢他了。”
怎么样，恨我吧？
金贤重的反应不是我预期的暴怒，反而有一丝迷茫，过了半晌，才开口问：“你说什么？”
“你现在还想不承认吗？你们的耳钉。”
金贤重好一会没说话，嘴角忽然一弯，我太熟悉他这个表情，这种表情分明就是……
“小在，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碍…”金贤重艳丽的嘴唇落在我耳根，还有下滑的趋势。
我打了个冷战：“你发*春也要看对象！”
人不能太无耻，耍了我，现在又想和我不清不楚。
金贤重被我下面踢过去的一脚打断，脸色一沉：“那我对象是谁？”
我冷笑：“朴有天，小珉，金俊秀，哪个不是你对象？”
“你……”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气的，金贤重脸色铁青，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面几乎能看清楚一跳一跳的，“你知不知道我……”
“你什么？”我真好奇他还能编造出什么理由。
金贤重被我询问，却不说话了，唇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睛里两簇火苗愈演愈烈。
他忽然邪邪一笑，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如做得直接。”
我一巴掌打过去。
金贤重显然是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一直很怕金贤重的。虽然说不上为什么，可是心里就是怕。金俊秀也会对我发火，可是我心里总是知道，不管金俊秀嘴上怎么说，也不会真的对我下重手。可是金贤重不一样，他太让人看不透，上一秒可以对你笑的春风和煦，下一秒就可以让你下地狱。
金贤重抓着我打他的手，盯着我手的眼神让我以为他是想把我的手剁下来。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这么做。金贤重做生意的手腕远谈不上光明正大。
“手上伤怎么来的？”他忽然没头没尾的问，居然没有提我刚刚打他的事。
我一愣，话脱口而出：“练调酒的时候，瓶子摔碎了割破的。”
他眼睛盯着我的手指，然后掉转视线，又亲过来，可是这次目标却是我的嘴唇。
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推开他，是不敢。
刚才金贤重的眼神，让我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那个金贤重，那个冰冷残忍的金贤重。
吸血鬼似的皮肤，蔷薇似的嘴唇，还有黑夜似的眼睛。
很像桂花巷里的朴有天。
这是种同类的气息。
“是我不好。”他低声说，声音在我耳边，我却觉得好像隔了很远很远，好像来自三年前。
金贤重，金贤重。
外面下了雨，冲刷着玻璃。
三年前，他回北京，也是在下雨。北京深秋的雨阴冷阴冷。他穿着黑色风衣靠在车上，看见我的身影，远远在笑。
金贤重长得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尤其那双眼睛，好像黑色的灰烬，燃烧得太过透彻，已经没有了一丝热度和生命的气息。他微微半垂着眼，细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面羽毛似的阴影。
起初他只是会约我出去喝喝咖啡，慢慢的，开始到我家，他说他喜欢吃我做的菜。
我那时候开始学会淮扬菜，因为他的口味，总是放糖。他不挑食，尽管初学时候我的手艺很差，但是他只是笑得很安静，然后一口不剩全部吃光。
我本来没有想和他有太多接触，他销声匿迹的那段时间我本以为他就是从我和金俊秀的生命里消失了，可是他终于又出现。只是再次出现的金贤重变了，不再是那个有点叛逆的美丽少年，他的眼底太沉寂，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