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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眼传给苍家长媳的凤玉镯,旖如方才释怀,摇首苦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免得那些个长舌头的势利眼成日搬弄是非。”
横眉竖眼,又在气恼淳儿派的侯府下人妄加非议我的出身。我失笑,无谓耸肩:“嘴长在别人身上,就让他们说去呗。”
可惜被小妮子狠瞪了回来。索性闭起眸,眼不见为净。
“小姐,不是旖如罗嗦。您到底是亲王殿下,不能凡事顾念云少爷,好歹为自己的名节和将来做个打算。”
虽知旖如真心为我着想,可往后我许会带走这个对繇州至关重要的男人。追根溯源,我才是最自私的人。
紧抿了唇,无言以对。听着旖如刻意放轻脚步,渐行渐远,拉高薄毯,整个身子蜷作一团。虽是困乏,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似梦非梦,蓦感两道灼热视线,半支起眸,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澈眸。不知缘何,心中一酸,向他张开双臂。苍秋微怔,即便摇首,宠溺一笑,探手抱过我坐在膝上:“真像个孩子。”
诚然,这般撒娇的我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得可笑。可心里有片挥之不去的惶恐,变得愈发贪恋触手可及的温暖。
“悦竹在鹤来楼置了桌酒席。”
相拥相抱,温存良久,他俯首轻啄我的唇,“你若不想去,我代你推了她。”
想是旖如带话给春妈妈。这位被迫暗算我的满芳楼鸨母无颜以对,更是忌惮我枕边人的权势,惟有请悦竹出面赔罪。睨了一眼与之交情匪浅的登徒子,我似笑非笑:“给我老实交代,你可有做过悦姑娘的入幕之宾?”
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那日在满芳楼,虽非情人之间的炙热缠绵,可苍秋对悦竹确是另眼相待。果不其然……
“你是我第二个女人。”
虽已是小心翼翼,避重就轻。可见我眉峰一扬,他亟亟解释,“那时春妈妈得紧,开苞那天,我竞下了她,给她……破了身。可之后我们再无逾越,因为她……”似怕我就此负气出走,不过腰酸背痛,微调了下坐姿,却被他箍紧了腰身,动弹不得:“确是我对不起你,随你怎么罚都成。”
虽说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可我前生和枢木半同居了两年,比之尤过。算是撒气,我重掐了下登徒子的脸:“悦姑娘确有让你心动的地方。可你也不是随便的人,当初怎会答应给她破身?”
成日盘算升级做鸨母的风尘女子,怎生特别。可即使苍秋率性不羁,因是身世之故,起初对我亦是点到即止。能令他献出第一次的女子,除却那个很是汗颜的人生志愿,定有其它与众不同之处。苍秋苦笑承认:“她的背影很像姑母。”
原非没有印象,只是久到只剩一个背影。
因而那夜在澜翎城最大的酒肆鹤来楼,每当悦竹转过身去与少隽交头接耳,我便目不转睛,凝望她纤细的背影,才知当年如癫如狂的苍淑妃,原是这般弱柳扶风的女子。可因此未有听到近旁苍秋轻唤,直待他家师姐一声力拔山兮的夕丫头,方才回神,讪讪一笑。
“想什么呐?这么入神。”
少隽兴味调侃,“苍大爷连唤你几声都不应。可是他欺负你,闹别扭了?”
淡睨了眼面色不善的登徒子,我摇首。可念及适才少隽不经意提起婵媛坊迄今仍未开门迎客,春妈妈亦然打算将逸柳巷的清倌召回满芳楼。忖了一忖,托首佯作愁眉苦脸:“苍大爷不让我的婵媛坊开业,欠的三千两银子没了着落,我在犯愁。”
虽是情非得已,可春妈妈确是累我两度遭掳的始作俑者。惹恼繇州的二把手,自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在澜翎开业,对此理直气壮的苍秋挑眉,冷言冷语:“原未指望你还这三千两,是你一相情愿罢了。”
“婵媛坊也有夕丫头的一份,你给我少管闲事!”
女权意识甚强的州牧大人即刻替我顶了回去,悦竹在旁淡笑,继而递来一张地契:“春妈妈单是打理一间满芳楼已是力不从心,往后婵媛坊就劳夕小姐多加照应。”
未想春妈妈以整间婵媛坊当作赔罪,我微是一怔,即便摆手婉却:“无功不受禄。当初春妈妈说好分我一成盈利,我只要自己应得的那份。”
“可春妈妈……”
“再提过去的事,就伤和气了。”
我平静一笑,抿却恩仇。对我凝望良久,淡定无波的姣妍面容亦漾柔笑,举杯敬酒:“小姐胸襟豁达,悦竹感佩。”
杯酒间,尽释前嫌。少隽笃笑着搂过纤肩:“我就说夕丫头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苍大爷,往后你可要好生看着你家娘子,免得自己被人卖了,还笑着付银子给人贩子。”
“师姐教训得是,这丫头确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春妈妈算计我是情有可缘,若换作他人,我还不至愚善至此。白了登徒子一眼,我冷声一哼,转望悦竹:“我不擅经营,至多教坊里的姑娘一些新奇的舞步。倒是悦姑娘一心承春妈妈的位子,何不从婵媛坊开始?”
早前便察悦竹很是倚赖少隽,此刻亦然,美娇娘未有即刻作答,反是偏首看向少隽。
“夕丫头不方便抛头露面。你在满芳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试着打理一间歌舞坊,往后接下满芳楼的时候,便会顺手得多。”
果是老情人说话有分量。春妈妈往日百般游说,皆是无功而返。顺势倚进少隽怀中,悦竹忖了一忖,终是千娇百媚地一笑:“州牧大人言之有理。如若婵媛坊往后客似云来,将满芳楼给比下去,奴家在春妈妈面前说话也有底气。”
哪是有底气,根本底气过剩。不知那位花枝招展的鸨母听此疑似白眼狼的话语,做何感想。虽然很是汗颜,可得悦竹应允,多少安心。怎生这间婵媛坊也算是我在这世界的第一份事业,有处事圆熟的悦大姑娘襄助,自是如虎添翼。故而开业那天,一经听说这间歌舞坊的坊主乃是名震北地的满芳楼花魁,便有诸多风流客慕名而来,加之悦大小姐提前放出风声,冲着惊鸿一瞥的足尖舞者的花客亦是不计胜数。得我亲授的与落英很快便成坊里的台柱,惟是可惜乐圣抱病在身,请来北地最负盛名的乐师前来助阵,仍是美中不足。令得尽善尽美的悦坊主时尔唏嘘慨叹,然则轻托香腮,望着乐圣往日亲自记下的曲谱,便然释怀:“明儿个起,就演那出戏院怪人和女戏子的故事。”
若是《the phantomthe opera》的原作者在天之灵,定会咒我将他的故事篡改得面目全非。可事实上,洋为中用确有收效甚剧,芭蕾,弗拉明戈,踢踏,乃至hip…hop,已是惊世骇俗,加之几出音乐剧的经典片段轮番演来,婵媛坊在澜翎城已然名声雀起。我这跷脚股东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仅还清了三千两银子,手头的盈余亦够我开三五间制衣坊。可惜时局动乱,只得放弃拓展事业,做起老本行,给姑娘们设计戏服。
“都快j啼了,还不去睡!”
云大官人日理万机,我这亲王老婆亦是忙得不可开交。每见我通宵赶设计图,因是军务缠身清早方归的登徒子便会蹙眉,将我扛回床去。可消停便会胡思乱想,惟有工作充盈,不至被愈渐沉重的心情摧垮。白天或学骑s,或去逸柳巷授舞,夜阑人静,继续挑灯夜战。即使融入现代元素的衣裳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实是离经叛道。好在风月地本便百无禁忌,加之坊里的姑娘各个如花似玉,皆是现成的model,因而轰动一时。不仅北地的青楼纷纷效仿,且因是苍秋穿了回休闲西装,适巧被少隽窥个正着,这位革新意识甚强的女州牧从此弃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官袍,以身优雅的燕尾服出入州府。
“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我就说这是德藼殿下的懿旨。”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砍脑袋的罪过推得一干二净。即便有违朝廷官制,可天高皇帝远,枺车母吖傧窒伦怨瞬幌荆睦锕艿米疟钡厍娜恍似鸬母镄拢始躺裒林螅镄肱穆恚缰瞬辉谏偈611脑诩矗掖┎还呙迫鹊墓糯囊拢允抢檬滞废殖傻淖试矗隽思干砬岜阋律选?上椅谑∫铝希峭阶尤床涣烨椋蛔嘉以谇奘依锎┙羯肀承娜瓤悖构室獬痘滴易钪幸獾亩倘埂?br /
可因是始终站在风口浪尖,如此轻而易举地积累起前生难以想象的财富,反是于心不安。有日趁苍秋难得早归,对他提起在州府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可登徒子心不在焉,嗯嗯哈哈,盯着我一身蓝底碎花的连衣裙猛瞧,只得无奈叹气,抬手摆正他的脸:“想法子劝募,然后挑选一些官员组个班子,专门负责筛选极有困难的穷苦人家,根据实际情况拨款。”
闻此利民之举,登徒子适才正颜。可笑了一笑,实话实说:“想法虽好,可让那些个世家子弟吐出这笔银子,难如登天。”
诚然,令达官显贵自掏腰包,几要他们的命,搜刮民脂民膏多年,花天酒地绰绰有余,捐钱给流离失所的难民,便成缩头乌龟。少隽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战火没有烧到家门口,他们不会警醒。”
近来奔波各地安置流民的女州牧有感而发。枺称鹇乙呀皆拢蚴悄跣杆朗伧熘荩盐藁赝仿返蔫笫霞熬巴跤胫Γ灾廖髁荩参鹘な氐母手萃猓な萑胝铰摇0傩樟骼胧淄媳北芑觥t碇菀嗳挥咳氪笈衙瘛<纫岱谰鸥蕹檬迫肭郑忠哺r髅瘢懵劢葱牧淮岬牟郧铮溆嘀莞僭币嗳环稚矸k酢<饲樽矗抑鞫胗В嫔裒燎叭グ仓媚衙竦挠匕锸帧o奶煲椎么静。缛粑烈呗樱蠊遣豢吧柘耄裒烈虼舜永紧岬骼创笈┎模员覆皇敝琛n乙簿枇艘淮蟊是辽偃梦藜铱晒榈陌傩粘陨弦欢问奔涞拿追梗恢旅刻熘挥斜≈嗫珊取h皇且咕糜锷缥牌难省t谟刈ち舻氖欤热杖缒辍27切晾停钦獬≌铰乙蛭叶稹;氐嚼紧幔蝗缤hネ挎路唬糯锕傧怨笪冶嗯诺母栉璐笊炔剩巧钋械匕没凇?br /
一掷千金,惟博红颜笑。是我给了他们机会,醉生梦死。
可讽刺的是,前来消遣的风流客往会带来皇都那边最新的消息。
宁王谋反,挟主出逃。其母愨妃在延禧宫自缢身故。
国不可一日无君。客氏举族前往壬生寺,跪求帝储还俗未果。尔后朝中大臣一度因是推举哪位亲王监国,分立两派,争锋相对。可许已知晓祗园里的那位德藼亲王不过替身,最后归氏落败,敬亲王被迎至枺成阏喙?br /
因是舅父乃为手握重兵的兰沧侯,敬亲王有心笼络,近来与游手好闲的定王甚是亲近。
安西将军奉敬亲王之命就近平乱,可因是宁王挟制天子,多有忌惮,迄今未有攻下黛州。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早前与苍秋的另两个近从苍禄、苍祥一同赶去黛州的朱雀守历经千般波折,终是潜入宁王府所在的瑞安城,且在夏初时传来消息,已然寻到宁王囚禁皇帝的地方。只是地牢之外布有重兵。因为内伤未愈,先前一直隐忍不言的朱雀守在疾往黛州的途中曾坠马,伤上加伤。凭他们三人之力,恐是难以救出幽禁的皇帝。故而苍秋得讯,即刻起程前去瑞安城和三人汇合。
“不知父皇现下可否安好?”
既忧心皇帝近况,亦然牵念深入虎x的丈夫。每日寝食难安,惟有去往荪蕙居探视母亲,方得片刻安宁。然是听我叹言,正在摆弄一盆君子兰的母亲神色微动。可历经坎坷,现已是心如止水,即使听人提起当初将她推入泥沼的始作俑者,终亦只是淡淡一笑:“皇上洪福齐天,定会化险为夷。”
只是独力抚养成人的儿子以身涉险,难免记怀。虽是不动声色,可彼此闲聊,瑛嬷嬷在旁穿针引线,间或提起苍秋童年逸事,便见几许无奈苍凉,澹泊眼神渐然柔和。然是瑛嬷嬷旁敲侧击,我可已知晓苍秋的身世,见我点头,美眸渐然幽邃。
“其实淑妃娘娘并非公公亲出。”
良久,她轻逸叹息,如释重负,愧疚亦深。
原来苍珥与苍淑的生母乃是一对亲姐妹。当年苍姝的生母小闻氏遇人不淑,始乱终弃,却已珠胎暗结。因是有辱家门,闻父怒不可遏,原要将之逐出府去,可闻母抵死相护,且将此事告与早年嫁入兰沧侯府的长女,求其出面,保下妹妹。念及往日姐妹情深,大闻氏义不容辞。可彼时染病在身,久治不愈,心知自己来日无多,哀求丈夫将妹妹收房,既可保全妹妹的名节,两个儿子将来得有亲姨母照应,她亦可瞑目,安心离开人世。
“二十多年,公公对故世的婆婆痴心不改。即使不吉利,当年和九皋人交战的时候,他亦将婆婆的牌位揣在怀里,生死不离。”
对自己的发妻情深如海,先代兰沧侯终是应允这桩不情之请,将小闻氏纳作妾室。对此苍秋亦不知晓的陈年往事,我惊震不已,怔怔凝望近前神情黯然的女子,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当年初来乍到,丈夫对自己寡淡薄情。许正是这不渝痴情,打动这个深闺寂寞的女子。不知之后,是淡如水的朝夕相对,还是另有惊天动地的过往,令先代兰沧侯爱上自己的儿媳。可临终前,他告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淑妃非己亲出,儿子并未背伦逆常。可他并不知晓,儿媳的愤恨并非源自丈夫的离经叛道。如不是丈夫与小姑的出轨,她尚可与深爱的男子栖身同一屋檐下。可最后的最后,却是y阳两隔,不免迁怒始作俑者的丈夫,乃至他一夜迷情的孽果。
“当初我未有告诉秋儿,是恨他的出生,令他祖父从此一病不起。”
人最无奈之处,便是父母无从选择,亦由不得他自己抉择,可要来到这罪孽丛生的世上。生来遭人鄙弃,苍秋何其无辜,忍辱将他抚养成人的母亲亦然知晓,但心中孳生的怨恨无处宣泄,终是瞒下苍珥与苍姝不过表兄妹的事实,原是有心令他们一辈子经受渗入脊髓的痛苦折磨,万劫不复。可待她悔悟,与自己在这遭了天谴的旧时王苑相依为命的孩子不该牵连其中,却已无勇气告与苍秋,他并非l伦的恶果。
“我很怕秋儿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
即非血缘至亲,二十多年的mǔ_zǐ情分根深蒂固,难免惶惶不安。待我自激荡中恍过神来,虽是多少恼恨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可事已至此,颌了下首:“现在局势动荡,他已是分身乏术,还是不要让他徒添烦扰。而且……”
我苦涩一笑,对苍秋很是心疼:“我不愿让自己的丈夫知道,他的前半生不过是个笑话。”
贰拾陆章 · 槐乱 '四'
自以为是不该留存于世的人,痛苦了半生,到头来却非如此。我亦恐苍秋会经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与其在他心上再划一道血口,不如欺瞒一生。于他,于玉媛夫人,皆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往后我会视他如珍宝,不会再让他因为身世的关系,瞧不起自己。”
深凝愧然自责的母亲,我微一笑,云淡风轻。
因是揣了这样一桩鲜为人知的往事在心头,我更要与苍秋一辈子相守相依,渐然消弭他挥之不去的自卑。可世事无常,当他有惊无险,将我今世的父亲迎来兰沧侯府之前,我又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毒害主母,按侯府的规矩,当是杖毙。”
淳儿,这个爱苍秋入骨的少女,因为少主私下斩钉截铁地告与她,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断不纳妾。由爱生恨,那日偷去膳间,在我的膳食下了砒霜,却被去而复返的旖如撞破,即便拽去母亲面前讨说法。纵是随侍身边多年,往日亦有心将之许配给苍秋作妾室,可未料平日乖巧文静的少女竟存如此歹心,更因是我实为德藼亲王,谋害皇族,罪不容诛。母亲动怒,待我闻讯赶去荪蕙居,撞见几个家丁正要将面色晦败的淳儿带去受刑。人命关天,我未有多想,忙是上前拦阻:“可将她交给我调教?”
众人皆是一怔。许是以为我嫌杖毙实在便宜了她,欲将她带回去好生折磨一番,淳儿毫不领情,更是若癫若狂,求母亲现就赐她一死。我冷然一嗤,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要糟蹋自己无妨。不要害我因为你的缘故,一辈子良心不安。”
少女蓦滞了挣扎,微怔片刻,惊怒而视。我不以为许,抬起下颌,隐衅冷笑:“你若有本事,就不要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和我争男人。从今儿个起,你回映雪轩当差,我会让你知道你家少爷为何非我不娶。”
回眸看向母亲,征求她的同意。摇首轻笑,母亲终是点头应允,我便将淳儿收作自己的贴身侍女,带回映雪轩。因是前车之鉴,小妮子对之提防得紧,我的日常起居断不让她c手。惟有人尽其用,令她做我工作上的助理。更是软磨硬泡,将她作我的御用model,试穿我亲做的成衣。起初对这些很是前卫的衣裳,思想保守的淳姑娘自然惊掉了下巴,可亦如小妮子,久而久之,见怪不怪。加之我去婵媛坊授舞,必会将她一并带上,对各式稀奇古怪的舞蹈,叹为观止之余,也不知那位很是另类的悦坊主私下怎生一番洗脑,淳儿对我敌意渐消,虽是无可奈何,但model的工作倒是日渐配合,更是孺子可教,学会了猫步。乃至见我忙得不可开交,这位尤擅女红的淳姑娘亦会帮手,和我一起通宵达旦赶制衣裳。许是往昔跟在母亲和苍秋身边,惟有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现见我嬉笑怒骂,无甚顾忌,压抑的心性渐然释放,不再成日矜持有礼地微笑,乃至耳濡目染,每至用膳,见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旁一个眼泪汪汪,一个苦口婆心,就是心有牵念,食不知味,我亦只有硬着头皮,勉强吃上几口。这俨然平淡而不失兴味的日子,终是在仲夏莅临之际,遽尔起澜。
“小姐!”
皇帝悄然抵达侯府之时,我正在房里替苍秋裁制一件夏衣,旖如忽得飞奔进里,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请小姐过去,皇……皇……”
毫无征兆,茈承乾的生父自梦魇闯入现实。只是梦魇里的皇帝两鬓染霜,俊朗依旧,不比此时此刻,华发丛生,瘫软在床,几不成人形。可即使狼狈憔悴,对我深凝而视的犀利锐眸仍是隐现一抹不容反刍的威仪。落魄至此,躺在那里的男子仍是羲和国至高无上的天子,茈姓皇室的第三代君主,茈鸿玘。
“承乾给父皇请安。”
向来不喜别人给我下跪,反之亦然。可皇帝此刻动弹不得,是因为茈尧焱将他的手筋与脚筋挑断之故。虽然未及问明来龙去脉,可如不是那个佞人对胞妹心存非分之想,皇帝不至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我双膝一软,颓然俯下身去,朝皇帝重重叩首。他静静睇我,眼底满是复杂情愫,良久方道:“平身。”
继而转眸看向立身在旁的朱雀守,令他先行退下。朱雀守即刻躬身施礼,临去前,抬眸深望了我一眼。数月未见,两颊深陷,眸中有掩不住的憔色。不知其间他曾遭遇怎般波折,可救皇帝脱险,我又欠了他一桩还不清的恩情,欲要微笑,却是牵不起唇角,惟有朝他颌了下首,以示感激。
“听莫寻说,你曾被九皋的使臣给掳了去……”
疲惫沉声遽尔响起,我蓦一恍神,再行看向朱雀守,已是一道沉重的侧影。咬了下唇,按捺满心涩意,转望皇帝,便见他凝住我的盘发,深蹙起眉,不由苦笑:“我……儿臣未有受辱,请父皇宽心。”抚上耳鬓齐整的发,我顺水推舟:“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与近旁的母亲交换眼神,她淡淡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