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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计划着,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看菁儿已睡熟,便偷偷起来打算到院子里透透透气。白日里要小心翼翼地做人,在现代活了20多年从未感觉到做人也这么辛苦。此刻,夜深人静,我总算可以不用再掩饰而释放一下自己压抑的情绪。
我披上衣服,来到花园里坐下,夜阑人静,我却有这许多无奈无处诉说,不由叹气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扑哧!”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笑,我不用回头便知是谁,除了醉东风还会有谁会有如此不羁的笑?
我未回头,叹息着低声说:“你既已来,还装神弄鬼做甚?”
他仍是一身雪白而整洁的长衫,走过来坐于我旁边,看着我笑道:“你好生逍遥,这许多句子也不知是如何想出来的?”自打我认识他以来,只见他穿过一次白色以外的衣衫,那还是当初夜探皇宫寻我时才穿上的黑衣。这是一个崇尚黑色的年代,以黑色的衣服为美,除了一贯喜欢青衫的师兄外,东风的一袭雪白便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他的叛逆与对当朝的不满……
我斜瞪了他一眼:“莫要管我如何想出来的句子,你先说说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此?”
他的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感染力,笑着说:“很不巧,方才又是你那位神秘的师兄神奇地找到了我,告知我你已搬到此处!你好生心狠,害我寻了你几回都不见你。你住的那屋子整夜空着,连丫头都失去踪迹,我还以为你又有了甚不测呢,只差未去找刘盈要人了。”
我笑骂道:“说得好听,那你又为何不去找刘盈?”
他笑道:“正要找呢,不想你师兄便来找我了,哈哈!”
“嘘!”我忙将食指按在他的嘴上,生怕这笑声会吵醒旁人,低声道:“祖宗,你就不能小声些么?”
他笑道:“又非皇宫,怕甚?”
我无奈:“带我出去吧,我还有些事要问你呢!”宫里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刘盈怎么样了,想他经常进出皇宫,应会有些耳闻吧!
他笑道:“你好生奇怪,在宫中时偷偷摸摸的,如今出来了还怕甚?这小院落里难道还会有人是我对手不成?”
我捶他一拳道:“怎如此多废话?若旁人见到我与你在此怕又要生事。你拍拍p股便走了,我还要于此生活呢!”
他坏笑着站起来,边将我抱起边笑道:“呵呵,你是怕旁人说你偷会情郎?”
我气不过,捶打他:“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走?”
他邪邪地笑着,抱起我飞奔出去,行至一酒馆,才将我放下,携我手进去,要了间上房。
坐定后,醉东风又要了酒,今日说什么我也不想喝,上次喝多了的滋味我至今仍记忆忧新,最近有这么多的事,自己的酒量可远比不了他,我可不想再惹出什么大差错了。
醉东风见我执意不喝便也不再勉强我,自斟自饮了起来。
我沉思了片刻便问道:“你最近去皇宫可发现有何异常?”
他坏笑道:“当然有啊,死活寻不见你!”
我气,也笑道:“问你正经的呢,宫里可发生大事?”
他喝口酒慢条斯理地说:“即使他们发生甚大事也不会来告知我,你怎就认定我会知呢?”
我笑道:“皇宫以往发生的那许多事你都知晓,可见你于宫中定有眼线,若此刻果真发生些事,你不知才怪!”
他笑道:“你是何物变的?如此了解我,罢!你想知晓关于哪个的事?”
我皱眉道:“哪个的都想知。”
他笑笑,叹道:“你怎还不长记性,仍如此关心那些人?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莫要再义气用事,惹了杀身大祸才好!”
我生怕他不说,使劲点点头。
他笑着又喝了口酒,低声说:“那次,我晚上又去找你,着花花先侦探了一番,谁知花花回来却异常沮丧,似乎未找到你,我不信,便入内自行找你,果见你那屋子已无人迹。我甚是着急,便在宫里转了一圈,结果便发觉刘盈的寝宫被侍卫重重守护了起来,以为刘盈出了大事,担心你得紧,于是便找线人询问了情况……”
他停了下来,玩味地看着我。我急不过,催道:“好哥哥,快些说啊,莫要卖关子了,刘盈怎地了?”
他苦笑:“你果真那般惦记刘盈?你几时才能这般惦记我?”
我嗔道:“当然惦记,他待我如同亲妹妹,我怎能不惦记他?”
他笑笑继续说道:“呵呵,告诉你便是。我经过打听才得知一些。自数月前赵王刘如意被吕雉毒死之后,刘盈受了惊吓,一直卧床不起,这你应晓得。”
我黯然,怎能不知道,就是如意死那天,我的脸上便被留下了这耻辱的印记。
他见我黯然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说:“不说如意了……如意死后,因刘盈受了惊吓,一直重病不能理政,吕雉便明目张胆地开始c持朝政。她派遣淮阳王刘友到赵国为赵王,替代了刘如意的位置,并指一位吕氏王后给刘友。因刘友与其妻吕王后并不亲近,吕王后便诬陷新婚的丈夫刘友谋反,吕雉大怒,便将刘友召回,囚禁于宫中,并断绝其一切饮食。听说前段时日,有一夜,不知怎地刘盈得知刘友进宫并被囚禁,吕雉欲饿死他,便遣一贴身宫女去给那刘友偷偷送饮食,不想却着了吕雉的道。吕雉的爪牙当时便抓住了那宫女,猜想到刘盈已得知刘友之事,大怒,便将那宫女杀了,并派遣大队侍卫,以刘盈身体虚弱为名而限制了刘盈的自由。那刘盈失了贴身宫女及太监,并被限制了自由,便再也助不得那刘友了。没几日,刘友便被饿死,临死前曾怒骂吕雉:残害刘氏子孙之手段残忍,大汉将不日可亡。”
刘友死了?刘盈被吕雉限制自由了?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看来这一切便是我走当夜发生的事。如此说,吕雉将我偷偷送出宫,并告知其他人已将我杀死了。如刘盈听到这传闻还不知是如何的伤心……
醉东风见我脸色有异,便道:“莫怕,当初我听得这消息确实也吓了一跳,你平常与刘盈甚是亲近,以为被杀的宫女便是你,我曾多方打探均未得到证实。正要去找那刘盈晦气时,你师兄便找到了我。今日见到你在那小院落中逍遥,我甚是安心,这总算是塌实了。”
我叹气道:“其实那日被‘杀’的宫女便是我,只是我命不该绝,今日仍苟且于人世!”
他瞪大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切问道:“果真是你?那你如何逃出那老妖精的毒手?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你……你……你这不是让我的心再受煎熬嘛!”
我叹气,黯然道:“我被一熟人冒死相救。”
他欲再问,我叹气道:“你先莫要问我,一会说于你听便是。如今你先说说刘盈后来怎样?”
他瞪我一眼,无奈道:“唉——罢了,被你折磨又不是头一遭了,我说便是。刘盈得知刘友被饿死,自己的贴身宫女亦被杀,最亲信的太监也在如意事件中受牵连而死。他悲痛欲绝,又好生病了一场,昏迷了整整三日,时常呼喊着那宫女的名字。莫看吕雉对旁人手段残忍,但对刘盈毕竟是舐犊情深,见刘盈昏迷不醒,生生守了三日三夜。不想刘盈醒后,对吕雉冷眼相对,礼数周全,但却少了亲昵。吕雉见刘盈仍在病中,不忍与他计较,便撤了侍卫,还了刘盈自由,任由他自行养病。”
我忙问:“可见好些?”
他摇头道:“并不见好,听闻传了诸多太医与江湖异士,仍不见好,并越发重了,据说快要活不成了,如今人虽然清醒,但却起不了身,整日卧着。虽说我与他刘家并无好感,但他摊上这等母亲实是可怜……”
我长叹一声,拿过醉东风的酒一口喝干。刘盈病得越发厉害了,也不知那张刚毅精致的脸如今瘦成什么样了,那爽朗的笑声怕再也听不到了……
醉东风握住我的手说:“莫难过,他有今日也是吕雉的罪孽,他做儿子的也只能生受了!”
我低头沉思片刻,才抬头看向醉东风棱角分明的脸,说:“我有一事相求,你可愿助我?”
他问:“何事?尽管说!”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帮我传话于刘盈。”
他撤手,惊愕地看着我,不语。
我又艰难地说:“我知你并不愿见那刘盈,就算我求你这一遭如何?”
他埋头,斟满酒一口喝干,不语。
我缓缓道:“当日本该我死,怎奈我命大,今日仍苟且于世,不想却害得刘盈以为我已不在人世,如今病得如此沉重。他身子本甚是硬朗,半年前因如意之事便一病不起,如今又生了刘友之变故,他心下必难过万分。如今又怜惜我,这病怕已不是汤药所能治好。我只求你能帮我传话过去,让他略微宽心一些!”
醉东风再次抬头,那深邃的眸子里已满是泪水,沙哑着嗓子说:“我断不能帮他,我与他的深仇大恨不杀他便已算他的运气,如今你却要让我帮他残喘性命。”
我握住他的手道:“我知这请求甚是过分,只是你这仇恨怕不是刘盈一人的,而是他整个刘家。他今日死了,仍是刘家的人来即位。除非……除非灭了汉室!”
他艰难地说道:“这我也知,只是灭这汉室谈何容易?我如今不想其他便是他们的造化,却如何还能去助他?”
我黯然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那油灯在跳跃……
过了许久,醉东风又抬头看我,毅然道:“我帮你传话!”
我惊愕!
他轻声叹道:“我若想杀他一人甚是容易,怎奈师命难违……我既然能放过他的性命,那帮你一次又如何。想来即便是我帮你传了话,以他如今的身子怕也活不了几日……我实是不忍见你失望!”
我感激地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语。
他沉寂了片刻,又道:“你那日是如何得以从那老妖精手中逃脱?”
我想了想,告不告诉他?这原本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团,而他又与吕雉、刘氏似乎有深仇大恨,会不会连累与吕雉关系非同一般的爹爹?
他见我为难,叹气道:“不愿说也罢。我不愿说之事你不也未曾强问过!”
我叹气道:“说予你也无妨。那日正要被杀时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家父。他拼死恳求吕雉,我才得以于当日偷偷被爹爹带出宫来。”
他惊愕道:“令尊与吕雉交好?”
我叹气道:“不知!我自幼便流落他乡,生死一念之时刘恒曾仗义相救。我便随了他混口饭吃,省得再遭受那流落之苦。至于我家族中之事我一概不记得,只知家父乃是一富裕的商贾。那日见家父在吕雉宫中也甚是惊讶,至今仍未敢过问。我已与家父失散多年,已不是当初畅所欲言的fù_nǚ了。如今在自己家中虽不象在宫中那般谨慎,但也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再惹了祸。”
他点头道:“也是,若你早知吕雉与令尊交好,也不会被扣作人质,更不会惨遭……不过令尊不见得会是吕雉的幕僚,只怕也仅是个见风使舵的商贾罢了!”
我想想那日吕雉得知我乃柳公之女后的暧昧,应是没那么简单,但却不愿告诉醉东风,只能叹道:“如今还不如当初呢!我今日已知吕雉的残忍手段,自是不会与她同心,但又恐吕雉生怒而连累了家人。这痛苦反倒比在宫中成日担忧自己性命还要难过。”
他轻笑道:“莫要自责!哪个人没个把难处?我的难处如今不便与你说,我也是这般生受了的。你宽心,令尊乃令尊,你是你,你只要好生活着便是!量你一个女子,旁人也不会将你看到眼里。如今你已离了那是非之地,还怕甚?”
我艰难地再咽咽唾沫,道:“正要与你说此事呢!我……你……”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想想才说:“罢了……请你转告刘盈:如烟如今尚在人间逍遥,并且还因祸得福,于下月将要嫁于代地为代王刘恒之王后!”
“什么?”他站起来,拳头紧握,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喘息着,片刻,才压抑着怒火道:“你?为代地王后?”
我慢慢站起来,闭了闭眼睛,痛苦地说:“这……这便是吕雉让我活下来的条件!”
他双手紧握,颤抖了一会,才狠狠道:“真狠!这老妖精!如此一来,令尊为了你的性命也要效忠于她,而你,因令尊的性命在她手中,便要尽力去监视刘恒,一箭双雕!哈哈!我小觑她了!”
我长长喘了口气,低声说:“正是如此,否则我此刻逃走便也容易,只因家父家业甚大,牵挂也甚多,我自是只能认命……逃是逃不了了!”
他呼吸急促,脸色发青,咬牙道:“你今日便随我走了又如何?”
我苦笑道:“你说如何?就算死也要等嫁到代地再计划。如今……只怕连累了家人。”
他骤然颓废,瘫在榻上,低声道:“那就是说,你定要嫁给那刘恒了?”他凄惨地喃喃片刻,猛然坐起来,面容变得癫狂,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狂笑着:“哈哈——你他日就是刘家的女人了——哈哈——我此生唯一的知己也成了刘家的人——”
他笑着,眼睛里却闪出了泪花,那狂笑的样子却让我甚是心痛,便将他拉了过来,拥着他的头道:“莫要难过,我自是不想进刘家门,旁人很是羡慕这荣华,我却是见多了这皇家的残忍,宁肯流落江湖也不想登入豪门。那刘恒虽与我自幼交好却无半分男女之情,今日我又被施了黥刑,容颜已毁。他府上美女众多,自是不愿让我这等粗陋女子当王后。到时我与他商量,看能否放我自由。我此生别无他求,只求与师兄终老山野,以报师兄的养育之恩。”
他颤抖了片刻,便渐渐平息下来,我知道他在压抑着心中巨大的痛苦……
他黯然坐起,沉思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等只能看那刘恒是否能放过你。若他不放,到时我再掳你走,将你送还你师兄便是!”
我轻笑道:“那我便先谢你了!”
他深邃的眼睛紧紧望着我:“天色要亮了,我这便送你回去!明夜我便去帮你为那刘盈传话。”
我摘下自己头上发簪,正色道:“以这个为信物,刘盈定会信你,你需得小心再小心,我明夜仍于花园中等你,完事后早早回来,莫要让我等心急了。”
他面容慢慢展开,片刻脸上又恢复了邪邪的笑,白白的牙齿闪烁着喜悦的光:“好!你如今也等我一回,却还是为了给旁人传话。”
我笑而不答。
他上前吹灭了油灯,将我又抱起,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生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第十三章 如烟迫嫁赴代地 代王喜迎钟情妻
翌日,我困得紧,但那些丫头、婆子死活也不放过我,仍不时地拉了我去量这做那的,后来我实在烦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丫头婆子见叫不起我便搬了柳公过来。
柳公哄我半天,我仍是不想起来,还要养足了精神晚上去等醉东风的消息呢,便撒娇道:“爹爹就让如烟睡几日吧,他日到了代王府怕是不会再有这逍遥日子了。”
柳公叹气,对婆子道:“你等先去做吧,让小姐好生休息半日!有事明日再说。”
婆子去了,我心里窃喜,便蒙头睡了起来。
一直睡到晚上,我起来吃过饭便来了精神。菁儿帮婆子们做了一天的活累得要命,打着哈欠道:“小姐真是磨人,白日里睡足了,晚上又精神得很,奴婢要早些睡了,明日还得给小姐做嫁衣呢!”
我巴不得呢,忙说:“那快去睡吧!我看百~万\小!说再睡!”
菁儿独自睡去了,我则坐在几边假装百~万\小!说,心却早飞到皇宫里去了。如今我却后悔得紧,昨夜一时冲动让醉东风去传话,不知会不会有危险,要是被刘盈当成刺客麻烦就大了,越想越后悔,越等越着急,便吹了灯等在了花园中。
过了许久,府里已是一片宁静,大家都该安睡了,只我一人在黑黢黢的花园里坐着,春寒料峭,不觉也冷了起来。这醉东风怎么还不来……
我等了不知多久,才听到花花熟悉的“咕咕”声传来,我大喜,寻着声音望去,那一人一鸟正站在不远处。醉东风仍是一袭白衣抱着肩,正望着我坏笑。
我冲上去,问:“此去有无大碍?”
他低头,邪睨着我,笑道:“这倒象是在惦记我。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此地么?任务完成!”
我仔细地从头到脚看了看他,只见头发纹丝不乱、衣衫整洁、笑容轻松,似是并未发生过争战,便放了心,叹道:“带我出去再细说吧!”
他又带我到了昨日酒馆的那房间,坐定后,玩味地看着我,不语。
我知他是在吊我胃口,便也不问,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拉着闲话。
后来,他终于熬不过我,问:“好生奇怪,你怎又不急着问了?”
我坏笑道:“你愿说时自会说,方才不说以为你不愿说呢!”
他气,笑道:“有何不可说的?今日这一趟原是为你跑的。”
我也玩味地看着他,笑道:“那说吧!我已等了多时。”
他无奈地看看我,叹气道:“罢了,我总也玩不过你这个小机灵。今夜,我直接奔向刘盈的寝宫,趁一旁的太监在打盹便顺手点了他睡x。进去时见刘盈仍昏睡于榻上,便一把将他揪起来,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