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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的腊月。
那一天,早晨还是暖洋洋的太y,下午天变暗,虽不致于下雪,但学校的窗台上满满的落下了霜。
朱芳围巾带着淡淡的雪花膏味道,在他身后俯下身,在桌下握住他长了冻疮的手,罗嗦,解气的道:“叫你逞英雄,不带手套。想不到平时你脸厚,皮厚,没想到还会钻出这玩意。”一面说一面帮他上药。
那一刻也是听不真她在说些什么,她的围巾垂下一绺,无意拂到他的脸上,他拨出那绺围巾望着她脸上刻意做出的不屑,但掩不住眼睛的关心。
她的嘴巴一直都是这样的坏,有一年他偷着出去学游泳,出去很久不见人回来,朱芳着急,动用了一身的懒骨头勤快的骑着辆自行车找遍了城里的游泳池和城外的河流和水库,结果在水库找到学游泳时撞到石头受伤在流血的张烨,朱芳那时嘴巴一边刻薄他,一边偷偷流着眼泪帮他包扎。
可是来不及再深思一层,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冷凝的空气穿过树梢,从教室的窗户里钻了进去,掀起了陈菲那头如云的长发,教室里有一小会儿的安静。
接着班主任介绍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陈菲。
众人鼓掌欢迎。张烨偷眼看着那头长长的黑发,陈菲颔首一笑,他似乎心动了。
陈菲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那样的小城里,来了一位从大城市转学而来的女孩,弹得一手好钢琴,真的就好象天鹅公主一样。张扬着全世界通用的美丽。
原本打算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的张烨追得很敬业再次一头扎进学海里,就像后来追星那样痴迷,也像小时候对变形金钢的那样执著。
所谓错过,就是她伤心的时候,他总是望着别处的风景,他看她的时候,她己经以为没有了以为。
这是很让张烨爸爸妈妈高兴的事,自家的孩子终于懂事啦!他们不祈望儿子能改变宇宙格局,或者是世界风云,要的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因为陈菲这个好孩子的来临,烨子终于懂得了知识能改变命运的真理。
所以那一刻,陈菲的重要x可以和奥运会上的吉祥物比美。
而陈菲是有资格高调的女生,因为优秀。
从张烨家人众星捧月的拥着陈菲上楼时,朱妈妈总不停地瞧她,嘴巴里的羡慕啊,很是埋怨自己的女儿不够她聪明。
陈菲融入新班级不到一学期,期中考试的名次班级第一,年级第三。
可她自己不屑一顾,她讨论的是大城市里时兴的电脑,英语,芭蕾。还有外面广阔的世界。
没过多久,张烨变了,期中排名直追前茅。
他努力起来真恐怖,以前他是十足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或许是爱面子的关系,朱芳很少主动理张烨。
虽然他就坐在她的后面,但他和陈菲有很多话题讨论,朱芳很不平。
忽而一天,熟悉的脚步声在后背响起,朱芳知道是张烨的。心里偷偷欢喜了一下。
张烨红了脸,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菲儿差不多生r了,你说你们女孩子家都会喜欢些什么东西?”
朱芳捂着嘴麻利地道:“过几天我陪你选对耳环吧!你不是喜欢她吗,最好买对耳环拴住她。”
第三天张烨把自己手中握的东西拿出来看。
泪珠一样的珍珠在月亮下,发着冷冷的宝光。
但那样的情况下,比不上菲儿耳中晶莹剔透的钻石光芒。
他怔怔地看着她杏眼带笑,霞光异彩。
手一抬耳环就要丢到草丛里去,可是想想又把手收回。
花了钱的,不能白浪费,送人也行。
所以朱芳的抽屉里有了一对泪型的珍珠耳环。
七月,暑夏。
张烨终于如愿以偿和陈菲考进了佛城同样的大学。
八月,听着楼上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脚步,朱芳已经闻到秋天的气息。
所以她一直感觉到很冷清。
“不管怎样,我都要努力追上菲儿的脚步。”张烨仰躺在天台的水泥地上,头枕在自己的手上,懒洋洋的开口道。
“好啊!阿姨会很高兴的。”朱芳坐在他身旁,仰头看着天空,漫不经心的答。头上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块一块。她顿了顿,回过头去看他,“记得不要挤破了头。”
八月末院子里的芙蓉花锦绣一般,却蒙着凋谢的y影。
拉开窗帘,就看到张烨从楼上走到陈菲身边的优雅模样,完全不像他平r的随意,只是一个动作,她仿佛看到他脉博跳动的地方。
冷风吹过朱芳的脸,朝y的光芒照在张烨的身上,却只给她看到一个背影。
看着小桌上的镜子照出她腆着肚子的模样。真像一只犯傻的麻雀在偷窥。
她默默的看着站在窗外面的那一双俪影 胃里翻腾的厉害。
小心翼翼攥了那一对珍珠耳环,心情紧张的时候总要抓住点东西。
不过耳环不能攥坏的,不然以后怎么向烨子——她希望还有以后。
惴惴不安中,听见陈菲的声音,带着叹气:“张烨我们只是同学,以后请不要造成我的困扰。”她的声音很温柔,但是话里隐隐透出的高高在上。
为了这句话,她开始认真的打量陈菲。
心形的脸庞,大大的杏眼,瑶鼻下面是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樱桃口。
切!你以为你白里透红就能与众不同吗?
张烨长叹一声,“给我时间,再给我几年时间……”朱芳的心也被叹到冰川之中。
再给我几年时间,他说。叫人都不忍心听,他是那样高傲的人,居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他对陈菲——无人可以比的!
朱芳手脚冰凉,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狠狠擦了两下,听凭年少时那些感情腐烂在她的身体内。
同一天漆黑的夜里,朱芳伸手来握住张烨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 我相信你能行的。”
所有你要的,我都心甘情愿去陪你去找。
他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我……是一直相信你。”
他终于开口说:“猪头芳你能不能不要再学她的语气说话。真是东施效蹙。”
她想他说得对。
想来她这样说的确可笑。
所以朱芳兀的扑到他的怀中,号啕大哭,““烨子—……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此去佛城经年,需是良辰美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
“神经!”张烨一脚将唱戏的朱芳踹开,“你有病啊?!”
朱芳睁大眼睛问:“烨子,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哎,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宁笑白头翁莫笑少年穷,你现在是白发了,还是牙齿掉了,半夜三更叫我陪你在这里无病呻吟。我看你才是神经错乱。”
然后抬起手腕看表,啊呀呀,开灯开灯,鹿鼎记重播了。站起,急跑,爬入沙发,远程用衣叉子开电视,麻利再把声音调至适中。
片头一开始首先是海公公这厮对着电眼小宝哥狰狞的笑,呀呀的,已经无鸟一身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没多久场景一转,变成了小宝看着雪珂在痛苦的抽筋。
张烨忽然趴到她腿上开始哭,等他哭好了,她的裤子湿了一片,喂,这会让别人误会她生活不能自理导致小便shī_jìn的。
所以朱芳眼冒怒火,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希望你坏了我健全的名声后,痛定思痛,改过自新,从此浪子回头……”
“不,菲儿……等我大学毕业后。”张烨对着朱芳喃喃自语。
心里有道伤痕划过。
不自信,绝不自卑,可是人也该有自知之明,陈菲是人中龙凤,锦衣玉食。而她,连灰姑娘都不如。灰姑娘只是活g多了被灰掩了天生丽质。起码还有令王子一见钟情的本钱。
可她有什么,她只有自己撑着自己。
所以朱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怪叫道“菲儿?恭喜你未老先衰得了老花眼病。但是我不管,先说说我的裤子怎么办?”
第二天。
游泳馆的温水池里,张烨一直在研究是横着还是竖着把朱芳给扔下去。
一般来说,他和朱芳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
“张同学,”终于朱芳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开始变态,“都快要读大学的人了,心眼还那么小。”
这个人这个人还说自己心眼小?昨晚上她借口他弄脏了她的宝贝裤子,居然要求他三更半夜出去买宵夜补偿她。
补偿就补偿,她还要特特指定出了家门左走第一个红绿灯,然后再右转第二个红绿灯左拐后第三家店里的炒粉——多要香菜,不要葱,要酸菜不要花生,火候八分起锅!还要河粉和米粉炒在一块!!!
喷血,他一把将她按在墙上,怒火中烧。
“猪头芳,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他的手刚刚爬上了她的领子。
“禽兽!你敢动看看,我找陈菲告御状去!”朱芳抱住双肩义正词严。
然后她用力打了张烨的头一下,“喂,你发什么呆,还杵在这里不动,快出去买啊!”
他抬起手抚了抚额头。冷静,冷静。
他一直念着冷静走到指定宵夜档口,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觉身上一凉:“啊!”天哪,一盆洗碗水就这样泼到了他身上。
一股气浪刚从肺里喷发出来,张烨抬起头往水泼来的方向便想呵斥,可是档口老板马上陪笑道:“真是的,泼得显答答,烨哥儿看起还那么帅,那个免费,是不是多要香菜,不要葱,要酸菜不要花生,火候八分起锅!还要河粉和米粉炒在一块!!!”
算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唯有第二天教她游泳时找回面子和里子。
心动不如行动,女子与小人的综合体已经被他强势地拎了起来“以下那个台是不存在的;一atv,二atm,三tvb,四tv。答不出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是atm。千万不要扔我下去。”扔下去也行,能不能先给套个游泳圈。
“很好,第二题以下那道菜不是中国发明的:一;四个高兴的r团,二 ;有皱纹的铁牛r,三;克林炖莱温手撕j, 四;r桂n油冻。”一边一边开始扯掉她的手。
朱芳的手誓死不动的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叫“克林炖莱温手撕j。”
“错了,哈哈,是r桂n油冻!一……二……三……哈哈哈。”
“啪!”一声朱芳被他整个扔到水面上,他一面欣赏水花一面开心的喊,“落汤j也是中国发明的。”
一个人的心动不是两个人的幸福。
爱你的心一直很安静,
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
埋没感情来j换偶尔看你一眼的权利。
第二天的中午,朱家饭厅。
朱父朱母闲话家常,朱芳一旁奉行食不语寝不语的古人信条在吃饭。
“对了!”朱父忽然想起,“好象那个叫什么菲儿的漂亮女孩今天走。”
一直闷声不响吃饭的人心里忽然一紧。
“你现在才知道,楼上家的烨子早追着她一起走了。”朱母笑呵呵的说,老公的消息哪够她的灵通。
“昨天听烨子哥说,阿姨和叔叔都很赞同烨子哥追她呢。”不甘寂寞的朱小弟朱林c了一嘴进来。
话音刚落,桌子上便有人使劲把碗一扔,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没有规矩!”朱父愤怒,回来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来到张家。
开门的是张母“哟!是芳妹啊!什么事啊!”
“阿姨,烨子走了没有?”
“你有心了,他天没亮就拎着行李说要在车站等菲儿呢。”
她楞住了,心里面好像有一个小人开始拿着刀在挖她的r,不陌生,她以为她习惯了。就在陈菲来的时候,她已经痛过了一次,却从来没想过还能痛第二次。
车早就开走。
悲愤j加的朱芳拿起那对依旧发着冷冷宝光的耳环恨恨的扔到屋外面的水沟里。
连一面都不见她,张烨,我恨你。
三年后。
楼顶的天台。
蓝s的天空和薄纱般的白云充满着朱芳的视野,世界便这样不停的转动。
朱芳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躺在水泥地面上,天空在她心里是出奇的开阔。
如果能看得见,或许还能用残酷的现实来克制自己。
可是人已经在远方,就会放任自己沉浸在柔软的幻想中。
她摸了摸心口,也许再久一点的时间,就不会痛了。
蹬蹬蹬蹬,有人跑上来的声音。
朱芳连忙坐起身,扭过身往通向y台的门口望去。
头发已经从以前的凌乱到现在整齐的一丝不苟,从前率x的衣服也是发展到没有一丝褶皱,从容而优雅的步伐跟陈菲越来越像。
她站起来,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一步,两步……越来越近。然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她听见他在身后出过声。但听不真切。或许是她不想听。
心一直在跳动着,耳边贴服的碎发因距离越来越近曾悄悄的扬起,却又重新落下。
回到楼下家门口,刚开了铁门。
唔!家里怎么闹哄哄的。
爸爸捧着一杯热茶,端坐着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妈妈还伪装成贤淑的家庭主妇在一旁倒茶递水。
见势不妙,正想转身离去。
可是朱妈妈已经看见她,马上用手拉住她的手,朱芳无奈的低叫:“妈……我还很小呢。”
“傻女儿,你已经21岁了,想当年我这个时候已经生下你了。”
妈!年龄是女人的秘密,不要老在大庭广众下公布她的岁数!
朱妈妈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女儿从小就爱和楼上家的烨子混在一起,结果高中毕业出来工作后好像忽然得了厌男症。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有时楼上家的桦子回来,她连正眼都不看人家一眼。
看到朱芳回来了,朱爸爸对她的苦瓜脸视而不见,很开心的扯着她介绍说,“不认识他了,他是浩子,你三岁读幼儿园小班时和他一起睡过觉,当时出了幼儿园,你一边哭一边说,以后要做他老婆呢。”
朱芳听了差点掉到沙发下面去,爸妈真厉害,魔爪遍及各种关系中已经成长的男人。
后来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朱芳居然和浩子玩了几天,渐渐熟了,其实两个人都正在面对相亲的困境,所以索x联合起来哄骗家里的老人家。
星期六刚在外面游玩回来,习惯x走到天台,她刚好脱了外套,一手拎着,另一手便伸向门。
她一推开门便看见张烨。
张烨立于天台前,右手指缝间的烟无声无息的消逝。
“回来了,好玩吗?”张烨垂了垂头,反身笑问了一句,同时把烟捻灭。
“你……抽烟?”朱芳怪叫起来。
“不行吗?人是会变的,你也差不多三年没有理过我。”
“人是会变的?”学他的语气,然后拍拍额头,“我敢肯定我和另一个男人的恩爱的场面,让你联想到和陈大小姐的黯然场面。”
这样的话题张烨不准备进行下去:“陪我去外面喝杯酒吧!”
“天啊!张叔和阿姨要伤心了,烟酒不沾的五好儿子居然一夜之间什么都学会了!”
“陪,还是不陪?”
“告诉你,喝酒不好……”
朱芳话没说完,张烨便起身往门口走。
“去、去啦!”朱芳忙从后面跳起追上他,“讨厌鬼,三年不见还那么小气。”
张烨反手一拉扼住她的脖子“你不是更小气,三年前不知道我怎么惹了你,竟然敢一千零一夜都不理我。”
怎么也抗拒不了他的味道。
拍开他的手,拍开吧,拍开吧。
可是扬起手最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些年她以为自己理智多了,没想到还是跟飞蛾一样。
“嘿嘿!……别那么计较。”朱芳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好吧!我赔礼行不行,今天晚上我陪你喝酒到底。”
拒绝吧拒绝吧,烨子你要公正严明的发表:女孩子不可以夜不归家。爸爸妈妈会生气的。
谁知张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吧!我也想知道你几年到底生的是什么气?”他侧眸浅笑,略带嘲讽。
“我……我……”就是你的错,自己还不知道。朱芳很不耐烦的大吼,“你患上了老年健忘症g我p事,我为什么要帮你。”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外面起码写了一箱的情信给那位陈大小姐,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屡败屡战。
更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了进入陈菲爸爸开设的巨邦公司一直努力着。
得逞了,如愿了,高兴了,那还要她理来g什么!!!
晚上第五杯啤酒下肚的时候,头已经晕忽忽的了。醉醺醺的男人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菲儿那真是我做的企划案,不是陈聪的,那是我熬了十天通宵的结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朱芳很沉静的坐在他的旁边,化作影子。
他的醉眼中闪过傲岸之气“相信我,总有一天,别人不会以为我高攀了你。”
“我相信。”她笑得很温柔,也很讽剌。“我相信又如何?有用吗?”
张烨摇摇头。“没用。”他笑了出来,“你是猪头芳,也只有你会这样跟我说话。”
“为什么不去争取,如果你这么介意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争功诿过,人之常情。我不是不愿意争取回自己的功劳。而陈聪是老总的亲戚,也是菲儿的表哥。何况,职场上争的不是一时,我宁愿在失败中学习下次成功的方法,也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撕破了老总的脸面。”
“你的成长,陈菲愿意等吗?”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但磨刀不误砍柴功,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知道就好,起来。”她就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张烨。“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g吗你总是那么粗鲁?”他问,“递个手拉我会死啊!”
“拉你起来。”随着话音,她瞬间的力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然后吐了下舌头,“果然醉鬼很容易欺负。”
“欺……欺负……”张烨推开她,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一个踉跄嘿嘿直笑,“不知道是谁欺负谁。”
他也不客气的将朱芳压在身下,一边乱亲一边胡乱嚷着:“猪头芳叫你小气……叫你小气……”
朱芳g脆把这个人推开,然后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