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水乡泽国。
水养土壤,亦养美人。
山水灵秀,滋养着这里的土地,培育这里的花草树木。
辄,江南出名茶,也出著名茶商。
喜茶之人,售茶之人,无人不知庄远乾苏州第一茶商,庄家远乾茶园所出的茶,遍布江南,乃至整个中原之地。
若说今年有什么值得让苏州百姓津津乐道的事,一个当是蓬莱阁少当家的生辰之日,及冠之礼;另一个则是远乾茶园的主人,庄远乾的不四十大寿。
前者已经过去月余,蓬莱阁在当日和平时一样客盈满坐,不同的是,所有参宴观礼之人皆银钱,共沾喜气。
而后者即将到来,万众瞩目。
离庄老爷的寿辰还有十日,一切都在陆陆续续,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当庄婉婉的脚伤再次痊愈,也开始为她父亲寿辰的准备帮忙。
今日她跟管家去取宴会所需要的酒,虽然之前提前在蓬莱阁预定好了,但仍然需要拿单子核对好品类数目,之后才让人运回庄府。
在去蓬莱阁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思绪散漫,却总能轻易回想起踏青那日的场景。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三日,但脚踝处却隐隐留有那人替她按摩时的温热之感。
后来有几息时间他按的力道太重,她疼痛难忍,牙齿重重在他肩膀处咬下,春衫轻薄,她咬下的地方肯定留下了青紫的印迹。
这几日府中忙碌,她也未见他,不知道她留下的伤口是否严重,是否褪去。想到这些,庄婉婉忍不住有些愧疚。
马车平稳行了近半个时辰,缓缓停下。
庄婉婉扶着云绿的手下车,和管家一起进了蓬莱阁。
自从踏青那日之后,被派来保护庄婉婉的十六隐身在人群中,看着庄婉婉进了酒楼,酒楼门前正上方挂着一块匾,恢弘大气的底色上刻着几个写意的字蓬莱阁。
他一看见这几个字就心中道不好,完了完了,蓬莱阁的少当家,就是与庄二小姐青梅竹马的李修延。
想到他家主子曾经释放出的大片冷气,恨不得用目光分开那交谈欢畅的两人,十六忍不住后背一凉。
要不要告诉主子,这是一个问题。
十六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去寻柳和光。
就算他不说,很快主子也会知道的,承受短暂的冷气袭击,总比后面承受惩罚来得好。
*
庄婉婉很快就完成了任务,清理好预定的酒,管家正在进行何时送酒到庄府的交涉。
“你们少当家今日不在吗?”庄婉婉问站在一旁的小二。
“是的,二小姐,少当家去取预定的准备送给庄老爷的礼物去了,应该明日回来。”
“既然他不在,那他回来时,你告诉他我们已经取走了酒,就不用他再送了。”
“是,二小姐,小的一定记得您的吩咐。”
庄婉婉淡笑着点头致意,“劳烦。”
“不敢不敢,不敢担二小姐这两个字”小二退开两步,摇着头说道,“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管家交涉完毕,他们一行人下楼准备回府。
庄婉婉和云绿走在稍后面。
刚要迈脚踏上下楼的梯阶,忽然被人拦住。
“这位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周其深刚从二楼的一间包厢出来,就看见了庄婉婉的身影,他端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走上前,脸上带出欣喜的笑,抱扇行礼。
“上一次小姐说与我不熟,那么这一次,我们应该熟悉了吧,不知”
“你这登徒子,哪有人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人,还非要说熟悉的,我家小姐何时与你熟了。”云绿气怒打断他的话,这人一张脸虽然讨喜,却总是说些惹人厌的话,脸上的神情也惹人不喜,“你快让开,难道你敢在蓬莱阁闹事?”
云绿拉着庄婉婉的手,“小姐,我们走。”
“诶,庄小姐,别走啊”周其深上前一步拦住,“啧啧,你这小丫鬟真是牙尖嘴利,少爷我何时闹事了”他看向神情冷淡,但眼中流露出慌乱的庄婉婉,“庄二小姐,我只是见到你就欣喜,所以想多看看你罢了,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你”云绿怒目,她看了看已经走到楼下的管家,他正在指挥其他人搬酒,根本没有发现她们被人拦在这里。
她也不敢大声喊,否则楼下熙熙攘攘的人也将看到她们这里发生的事,如果那样,她家小姐与这公子就不清不楚,说不清楚了。
“你究竟想要如何?”庄婉婉极力维持镇定,第二次遇到这种事,对象还是同一个人,她也不知该如何摆脱此人,表面上平静的声音却有列痕,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个人如此难缠,她们被拦在二楼,四周无出路,无法像上次一样跑开,如果她叫嚷开,于她的名声也有碍。
该怎么办?
“不如何,只是想与小姐熟悉一下,既然你说我们不熟悉,那就借此机会让我们熟悉起来。”周其深笑着说道,上前一步逼近
柳和光恰在这时赶来,他一进酒楼,就发现了被拦住的庄婉婉和云绿。上楼的楼梯弯曲遮挡,并无几人看见那里发生的事。
他心中愤怒,目光冰冷,疾步上了楼,侧身将人挡开,怒喝道:“放肆!”
云绿见他来了,欣喜道:“柳公子,你来的正好,这登徒子调戏我家小姐。”
柳和光看向身后的庄婉婉,她一直绷着的身体,见他来了,终于放松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睛里也露出欣喜,软软的目光晕向他,他心里的愤怒平静许多。
被推了一把踉跄着推开的周其深看见柳和光,声音略拔高:“你是谁?竟然敢推小爷我”他理了理发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舅舅可是苏州知府”
“十六,拦住他。”
“是。”
柳和光护着庄婉婉她们往楼下走。
周其深被十六拦着,眼看着他们下楼,然后出了酒楼大门,他恨恨瞪了一眼十六,转身回了包厢,早知道他就应该带些护卫出门
*
柳和光骑着马跟在庄婉婉的马车旁,护送她回庄府。
还好他赶来了,否则
到了庄府门口,马车停下。
庄婉婉下了马车,停在他身边,“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不知该如何答谢?”
柳和光目光温柔,“你先记着,日后再找你要谢礼。”
云绿好奇地看着柳和光,心里疑惑着,这柳公子的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呢,难道他不应该说“大恩不言谢”吗?
庄婉婉轻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和云绿进了门。
柳和光落在后面,吩咐十六去给那登徒子一点教训,调戏女子本就该教训,更何况他调戏的是庄婉婉,该好好教训才是。
待他们都进了庄府后,孙紫虞从旁边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她今日是来找庄冉芸的,没想到却看到这样一幕。
她气愤说道:“柳公子怎么和她在一起?这小蹄子竟敢”她吩咐贴身丫鬟,“你待会儿去打听打听他们今日干什么去了。”
丫鬟应道:“是。”
孙紫虞本来是找借口来的庄府,就是希望能与柳和光偶遇,但却发现了让她不开心的事。
她寻得借口是找庄冉芸借绣花样式,接到之后她就想庄冉芸告辞了,她迫切想知道柳和光和庄婉婉为何会一起回庄府。
在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她派去打听消息的丫鬟告诉了她今天在酒楼发生的事儿,听到庄婉婉被人调戏,她心中还有些畅快,待听到柳和光救了她时,孙紫虞揪紧了身下的坐垫。
她可不觉得柳和光出现在那里,并且替庄婉婉解围是偶然。
为什么?她庄婉婉有什么好?
她们三人同是与李修延一起长大,但他却对庄婉婉最好,不过,对于此她只是心中不平而已。
现在,来了一个柳和光,明明他先见到的人是她和庄冉芸(大雾),现在却也对庄婉婉上了心,她庄婉婉到底是凭什么。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庄冉芸她都不会让,更何况是她一直看不上的庄婉婉。
等着吧,庄婉婉。
孙紫虞垂眼藏住眼中的狠毒光芒,端起一旁的茶慢慢啜饮。
*
是夜,庄婉婉正在进行佛经刺绣的尾工序。
这是她为父亲准备的生辰之礼。
一旁的蜡烛燃着,火焰啃噬掉烛身,化作蜡油滴下。
一阵风吹来,烛影晃动。
庄婉婉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柳和光。
“你怎么又来了?”她瞪着柳和光,这人竟然还敢夜闯她的卧房。
“我自然是来取谢礼的。”
柳和光走近,拿起因为有些长而卷放在一旁的绣着经文的一半锦缎,细细打量着。
绢花小楷,秀气雅致,像她本人一样小巧可爱。
“那,你要和谢礼?”
柳和光抬起头,目光凝向她,“我将你放在心上,只希望你能将我看在眼底。”他执起她肩上有些滑落的披帛,重新覆盖上她的肩,“婉婉,我向你父亲提亲可好?”
“你”庄婉婉睁圆了一双眼,看着离她着实有些近的人,“你这样说话,与今日调戏我的人有何不同,都是登徒子。”她羞极。
“当然不一样,你不同意,我就不会去做。”
“就像那天,我本来想抱着你将你送上马车,但你不同意,我自然就只能偷偷看着云绿扶着你走,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即使我很担心你。”
听他说起,庄婉婉自然也回忆起那天的场景,还有他肩上的伤口,“你,你的肩膀如何”
柳和光挑眉,一只手向上扶在自己的肩上碰了碰,“不如婉婉你亲自看看”说完作势要将衣服扯开。
庄婉婉听见这话本来有些生气,但想到那是她咬的,她抿了抿唇,皱着眉开口:“那好吧,我看看”
柳和光顿时低声笑开,他的婉婉,怎么会这样可爱?
隐在暗处的十六心中震撼,主人他,这是真的陷进去了。
他们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自在,发自内心的笑,那张平日里严肃无甚表情的面容,被这笑容化开,若是被恋慕主子的人看见,恐怕会更加死心塌地的迷恋他。
他闭目转身,不敢多看,他怕他以后对主子的冷脸,会忍不住怀念这一幕。
不过,等会到通州,把今天这一幕告诉十一,他肯定会难以相信,还会很羡慕他,呵,想想竟然有些激动。
庄婉婉被他的笑激得红了脸,“你笑什么?”她不自在的用手指卷着鬓旁的头发,“你不愿意让我看就直说,为何要笑我?”
柳和光走近也坐在软榻上,抓住她蹂躏着发丝的手,将绕在上面的头发拨开,然后执起那只手,搭上自己的肩,“没有不愿意,只是怕你羞愤,还有,我很开心。”
她被迫着抓着他的衣服,慢慢扯开,结实的肩部线条硬朗,两排紫色的牙印明晃晃的在肩上,如此显眼。
“我帮你擦药吧”
“好,求之不得。”
庄婉婉瞪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后悔刚说出的话,但还是起身去拿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