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庄府众人外出踏青。
这两日云绿坚持替庄婉婉擦药并且按摩,她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淤紫也消了许多,简单的走路于她而言已经无碍。
只要不做剧烈的动作,对她的伤就不会有影响。
何况,对于闺阁小姐而言,做出剧烈动作是不被允许的。
庄婉婉和云绿乘坐的马车慢慢悠悠地紧跟着前面的马车向前行使,出门时她随手拿了一本游记,此刻正细细品读。
“小姐你还是别看了,仔细伤了眼睛”
这已经是云绿第四次劝她了。
云绿很是忧心,她劝说完小姐,她会将手中的书放下,没一会儿就又拿在手中,她苦着一张脸,幽怨的视线撒向庄婉婉。
“好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
庄婉婉受不住云绿的哀怨,无奈地将书放在一旁,不再捡起。
见庄婉婉终于肯听自己的话了,云绿才回视线,倒了一杯茶递上。
庄婉婉喝了一口,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掀开帘子,李修延驾着马在离她们不远处,青衫飘动,冠发玉立。
见她望了过来,李修延控制着缰绳离马车近些。
“延哥哥”刚唤一声,她突然想到那天晚上,那人冷冰冰的威胁,不由皱了皱眉,想这作甚,转瞬换了浅笑道,“不知我们还要多久才到?”
李修延微微侧了身子朗声回话:“我们已经行了半个时辰了,刚出城门,约莫着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不过也说不准,今日上巳,许多人家大都要外出踏青,一会路上可能会有些滞塞”
柳和光骑着马与庄老爷并驾,一路上随意交谈着。
鸦青色衣袍鼓风而起,面庞俊美,身姿挺拔,先前还未出城时,街道上的年轻女子与妇人们一个个都忍不住把视线投在他身上。
虽然旁边的李修延也同样年轻俊朗,但是蓬莱阁的少当家,苏州城里还有谁不认识?还有谁没见过?
“百年蓬莱阁,千年云佛寺”。
这里面的蓬莱阁指的就是苏州城内远近闻名的第一酒楼蓬莱阁。从它出名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那之后无论苏州城里来来回回兴起又溃败了多少家酒楼,都没有一家能比得上蓬莱阁。
况且这位少当家年少有为,帮着他爹打理酒楼也颇有成绩,相信日后李家的家业在他手中会越来越鼎盛。
蓬莱阁如此有名气,或多或少地,城中百姓都见过李修延几次,但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她们却未曾见过,新鲜又帅气的面孔总是引人注目的。那位公子还与庄老爷并驾而行,谈笑风生,想来也不是普通百姓,应当出自鼎盛之家。
一时间许多妙龄小姐羞涩着红了面颊。
*
马蹄踏过一小节不平整的道路后,柳和光下意识地望向身后的第二辆马车。
没想到却看见令他醋海生波的一幕。
庄婉婉正微微将头探出马车,细白如葱的手,一只撩着帘子,一只扶着车沿,脸上温婉的笑容是那么刺眼,一旁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公子俯身和她说着话,如此和谐养眼的一幕却让他胸口堵闷。
柳和光眯起闪着幽光的眼,招来旁边的十六,对他耳语几句。
终于到了目的地。
芳菲林地处城南,依山傍水,岸边有连绵杏花盛放。
远处空旷的草地上还有人放风筝,风筝长长的双尾在空中漾漾游走,碧空如洗,真是惬意啊。
庄婉婉带着云绿走向旁边的杏林。
云绿看了看一旁的夫人和大小姐,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孙小姐,似乎是孙小姐说了什么,逗得夫人和大小姐都掩面而笑。
她跺了跺脚,愤愤地跟上了自家小姐。
心里却止不住为庄婉婉抱不平。
身为庄府之人的小姐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宁愿与外人亲近,也不愿对小姐亲善一些,还由着她欺负小姐,她可不信孙紫虞做的那些事夫人她们会不知道。
走了一会儿的庄婉婉一回头就看见云绿气鼓鼓的一张脸,她知道云绿肯定又在替她不平了。
不管怎样说,云绿这样单纯的丫头,喜欢与不喜欢都轻易表现在脸上,却能在庄府安安稳稳活着,比起其他后宅如深潭的人家,庄府算得上是清净之地了。
仔细想来,她们二人也并未受到什么迫害,即使庄府里有瞧不起她的奴仆,她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苛待她,她始终是庄府的主子之一。
母亲她不亲近就不亲近吧,对她公平即可,至少不是嘴甜心毒的小人,她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亲近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似是有人发出叹息。
春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洒落。
“小姐为何如此忧伤,竟惹得这花儿也流泪”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庄婉婉和云绿一跳,云绿连忙将庄婉婉挡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方才这儿并无其他人,这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待看清说话的人,玉面公子,着锦衣,执折扇,但是一双桃花眼勾勾缠缠,风流浪荡的神情让人十分不喜。
周其深轻轻摇开折扇走近,方才在远处便看见纷纷杏林里的窈窕佳人,此时近看,更是让人心醉神驰。
乌发云堆,杏色春衫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款款飘动,黛眉颦蹙,雪肤樱唇,就那么俏生生地立在她的丫鬟身后,微微睁大的杏眼看向他,像是那轻颤的目光直直看落在他的心尖儿上。
他对着受了惊吓却故作镇定的庄婉婉行了一礼,花言巧语张口就来:“在下周其深,今日有幸得见小姐,心甚喜,不知”他站直身向前走了几步,离她们越来越近,逼得她们不停后退,“不知可否与小姐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