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旭不言语,只一径落笔:“燕栖霞,霹雳雷霆霜霖雪,露雨由天降。”
这句写出,寸心便犯了踟蹰,握着笔的手指直沁出汗来,此句共用十三个带“雨”的字,如今要对,须得也寻十三个偏旁一致的字来遣词造句,又要语意通顺,只是仓促间哪里想得到?她正犹疑,一边杨戬伸手要过笔来,从容写道:
“愁锁俜停,俊俏伶俐似仙侣,佼佼佳人自在旁。”
“妙哉!”樊旭拊掌大笑,“姑娘笔底生花,不想令兄也是个中高手!”龙女瞄了杨戬一眼,面上一红,须臾抿嘴笑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原算不得佳人,只是借眼前的人事一用罢了,也算不得出奇。”她忽然心生一念,脱口道:“‘家兄’博览群书,惯会对句,先生若还有好的,只管放马过来,我哥哥必有佳句相对。”
杨戬不防她如此说,怔了一怔,刚要推辞,只听樊旭笑道:“不能再续下去了,再续,我也没词了!”杨戬暗自松了一口气,也笑着将笔放下:“这都是拆字的小把戏,寻章摘句挖空心思,小巧而已,要认真在这上头展才,就是胶柱鼓瑟了。我唯愿无喜无悲,只把酒观云,不浇块垒。”
“正是,若逢太平时节,吾但得一霜一桂,可守花见月,且伴青山。”樊旭叹道,“只是我等当此乱世,大厦将倾,岂由得我们独善其身?不得已,老骥伏枥,烈士叩舷击狂浪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句都是胡编,技术含量约等于0,不要和我计较。
☆、第29章
“先生这是出句么?”杨戬一笑,随即对道:“可叹是,螳臂当车,愚夫仗剑藐苍穹。”他未说完已觉不妥,才要解释,那樊生早听出来了,心下愀然不乐,打量了杨戬片刻道:“古人云,君子多乎(胡)哉。”
杨戬一怔,知他心生怨怼,又不好直说,只讽刺自己面白无须,不似君子,想了想原是自己出言不慎,也不争辩,自斟了一杯茶,笑而不语。却听寸心在旁笑道:“一定要长胡子才是君子么,要依着我说,这句应该对夫子曰,小人繁(樊)须(旭)也。”
一语既出,杨樊二人都忘了尴尬,那书生更捧腹道:“姑娘冰雪聪明,不似我这腐儒,嘴尖皮厚腹中空。”龙女忙提壶帮他添了一杯茶道:“先生自谦过甚,我看您倒是锦心绣口,只这腹中么......”
“腹中如何?”
寸心眨了眨眼道:“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三人又笑了一回,樊旭叹道:“姑娘责的是,可是合时宜又能怎样?如今君子多在野,小人多在朝,胸无点墨扰乱朝纲,不能为百姓做主,保境安民绥靖四方,就连老天也不肯照顾众生,风霜雪雨百般摧残。”
他如此忧愤,龙女却不能领会。她生来是龙神,虽然不至视众生如蝼蚁,却也知道“国有兴衰,人有祸福,万般皆是上天注定”,因此虽见凡人苦恼,心里却只叹“蚍蜉撼树”,因道:“先生心系天下,原是极好的。但人生苦短,如沧海一粟,渺若尘埃,凡人不过流行坎止,随遇而安罢了。再说天下安危自有位尊者谋之,我等布衣寒儒心中有数就是了,何必指天骂地自种祸患?”
樊生却不领情:“知而不行,直是未知!”他愤愤然道,“天下承平的时候,就是高官贵族的天下,一旦到了九州倾覆,这天下,忽而又成了匹夫的天下,要凡夫俗子们一同承当苦痛了。”
“想不想承当,都要承当。”寸心劝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明哲保身徐徐图之岂不更好?”
“这世道已到了不能徐徐图之的地步!”樊旭一口顶了回来,“譬如人生重病明日就死,怎能再用舒缓的方剂?现今一贵一贱已如云泥之别,就拿法司衙门说起,升斗小民只要胆敢私自售矾三斤,贩酒三斗,或是卖盐十斤,就是死罪。可今上竟任由宦官买官售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