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章拉着傅云英上前,“多日不见,先生的气色好了许多。”
“我好着呢,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姚文达摆摆手,目光落到梳双螺髻,穿湖蓝纱袄子,红地刺绣满池娇杭纱褶裙的傅云英身上。
傅云英按傅云章之前教过的朝姚文达行礼,眼帘微抬,不动声色打量他。
他几乎没怎么变。
京师的人都说姚文达越老越神,闻喜宴上士子们看他垂垂老矣,背地里打赌看新科状元能活几年,大多人猜他还没在翰林院熬够资历就得撒手人寰。可他硬是活了一年又一年,比他年轻的先帝和许多大臣陆续死去,他依然满头白发,三五不时生一场病,每一次郎中都让姚家人准备后事。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药罐子,一副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老迈之态,偏偏就是不死。
别看他干瘪枯瘦,骂人的时候跟吸了一口仙气似的,雄赳赳,气昂昂,比谁的嗓门都大,连武将都吼不过他。
“这是你妹妹?和你不像,比你生得灵秀多了。”
姚文达坐到摆满冷热果菜的方桌前,冷冷道。
傅云章淡淡一笑。
傅云英眉头轻蹙,傅云章和姚文达的关系和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姚文达不是很讨厌傅云章的吗?
“学生带着妹妹来武昌府游玩,想起先生病愈,顺道过来探望先生。”傅云章用闲话家常的语气慢慢道。
姚文达不和他客气,已经端起碗开始喝肉汤了,“过来坐,难道还要我请?”
傅云章依言坐下,挽起袖子,递了双筷子给傅云英。
傅云英接过筷子,低头吃菜。
饭桌上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
姚文达连吃了一笼菜馅馒头,喝完两碗肉汤,突然怔愣几息,对着空碗微微叹息,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怅惘之色。
见他停下筷子,傅云章和傅云英也停筷,莲壳奉上几盏热茶。
“各地举子三十六人,没想到最后只有你坚持下来了。”
姚文达喝了半盏茶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也是我运气好,摸对先生脾气的缘故。”傅云章淡笑道。
姚文达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笑容苦涩,“你们能从乡试中脱颖而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然则能赴京参加会试的举子,哪一个不是满腹诗书?我故意为难你们,只是一时兴起,原以为只有几个歪瓜裂枣扛不住,结果只剩下你,实在让我失望。”
听了他的话,傅云章神色不变,脸上笑容不减一分,轻摇折扇,笑笑不说话。
☆、道理
一顿饭的工夫,姚文达把傅云章贬得一无是处。
傅云章脾气好,含笑听他数落自己,还时不时顺着他的话应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