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面汤,若是有油条,多买些。”
傅云章垂目看她。
她指指傅家家仆手中的大提盒,淡淡道:“出门的时候,我看婆子装提盒,除了几条鲜鱼,都是些鲜藕、莲蓬、菱角、西瓜之类的时蔬,下酒菜只有腊鸭、花生米、酱菜和酿黄瓜。姚先生是南方人,不过他在北方待了很多年,年纪又大了,口味会变的。我以前在北方的时候,那边的老人牙齿不好,不喜欢吃凉的卤菜,喜欢吃点热烘烘的面食。”
“你就这么肯定姚先生会留我们吃饭?”傅云章挑眉,笑问。
傅云英没说话,悄悄白他一眼。
姚文达脾气古怪,软硬不吃,敢当面指着首辅沈介溪的鼻子骂他是权臣。她此前从未和姚文达打过交道,以傅云章的细心体贴,一定早已经笃定姚文达不会给他们难堪,才会特地带她来姚家走这一趟。
而且他连下酒菜都预备好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傅云章手指微微勾起,手背轻敲傅云英的脑袋,笑而不语。
一开始只是因为身世相似而留意到她,后来查到傅四老爷反对立牌坊的事和她有关,他对这个隔房的妹妹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形单影只久了,突然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即使她只是个孩子,也依然让孤立无援的他受到鼓舞。
让她可以和族中男孩们一样读书,既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同处境,伸手拉她一把,也是弥补自己以前的遗憾:他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明白那种身不由己的痛苦。她是女子,不仅要面对旁人的阻挠和讽刺,还要为叵测的将来忧虑,可她却能义无反顾地抛下种种顾虑,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为之努力,比少时的他强多了。
不妨给她一个机会,看她能走多远。
相识愈久,逐渐发现她身上有太多与众不同的地方。她很坦然,没有心遮掩敛自己的异常之处。
女子的身份既束缚她,也给她一种不沾世俗、超然物外的自信和洒脱。
她既含蓄又直接,不想泯然众人,何不锋芒毕露。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她举止沉静,古板严肃,没有表现出一丝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之态。
却不知在别人看来,她仿佛一轮初升的朝阳,生机勃勃,云霞喷涌,她随时将破云而出,罩下铺天盖地的万丈光芒。
傅云章看着傅云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快成长,感慨良多。
有为人师者的欣慰,有羡慕,有赞赏,还有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的促狭心思他以为自己心沉如水,这种活泼鲜活的情绪早离自己远去了。
事实上,有个特立独行、总能赶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听懂自己说的话并且迅速做出回应,不吵不闹,听话懂事,偏偏又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妹妹,他很难克制住逗一逗她的想法。
他没有兄弟姐妹。傅容是母亲从娘家抱过来养大的,母亲的打算他心知肚明,傅容是她娘家侄女,有一个血缘亲近、方便拿捏的媳妇,她才能继续掌控内帷。他和以前一样,默许母亲的任何决定。如果不是傅容的生父、生母坚决反对两家联姻,傅容不会改姓成为他的妹妹。
从母亲口中得知傅容成了他妹妹的那一刻,他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