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桌,震得摞起来的账册啪嗒啪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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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四老爷做事雷厉风行,前一晚他和傅云英提起绘图的事,第二天就让人去铺子里大肆采购,笔墨纸砚,胶、矾,各种工具,各色颜料,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着人送到傅云英房里。
她晨起读书,看到地下堆得乱七八糟的攒盒,摇摇头,让芳岁和朱炎把东西先分门别类起来。
画图还早着呢,傅四老爷的朋友还没有提要求,而且书都在傅云章的书房里,就算现在她想画也画不出来。
想到傅云章,她放下书,走到支起的窗前,问丫鬟,“二少爷昨晚几时回的?”
丫鬟回道:“二少爷还没回来呢。”
傅云英眉头轻蹙。
吃过早饭后,和傅四老爷相熟的人陆陆续续上门,问起钟家大公子撞伤傅家仆人的事。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有的人刚听到消息立刻赶过来安慰傅四老爷,帮他想办法。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过后听说钟家给傅家送礼,过来打听消息,想借机和钟家搭上关系。
傅四老爷应酬了一上午,脸都笑僵了。有心躲出去,傅云启和傅云泰不敢出门,傅云章又还没回来,只得待在家里等消息。
一直到日暮西山时分,门外响起马车车轮轧过石板路的声音,钟大郎亲自把傅云章送回来了。
仆人认出钟大郎,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冲进院子里通报。
傅四老爷正坐在蔷薇花架下乘凉吃西瓜,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回房换了件最体面的道袍,戴上六合帽,带着畏畏缩缩的傅云启和傅云泰迎出去。
钟家在武昌府说一不二,钟大郎的名声委实不怎么好听。
得知欺辱傅四老爷和两个弟弟的钟大郎上门来,傅月、傅桂也不吃西瓜了,揪着帕子跟到垂花门前,躲在蓊郁的花丛后面往外张望。
傅云英叫来婆子,“准备醒酒酸汤和容易消化的汤羹。”
婆子问:“早上煮的菌菇野鸡汤还剩了半吊子,使得吗?”
“鸡汤太腻了,煮一锅鳝丝汤,两碗就够了,用小钵煮。”
婆子应下,去灶房忙活。
傅云英站在树荫下出了会儿神,照顾酒醉归家的人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官场上应酬极多,不论是魏选廉还是崔南轩,从外边赴酒局回来,多半是没吃饱的,酒桌上不乏刀光剑影,说的每个字都要斟酌再斟酌才能吐出口,纵然满眼皆是美味佳肴,谁能吃得下?
傅云章还没当官,但他也会和崔南轩一样,走上同样的道路。
看得越多,她愈发认识到家世一般、没有背景的人想平步青云有多艰难,渐渐能明白崔南轩当初的选择。
当然,只是理解而已。让她寒心的并不是他的袖手旁观。
“二哥哥回来了!”
傅桂的声音在傅云英耳畔响起。
抄手游廊那头脚步声杂乱。走在最前面的是傅四老爷和一个穿织金锦袍、眼圈微红的男子,仆人簇拥在两人后面,莲壳搀扶着傅云章走在最中间。
傅云章似乎吃醉了,脚步虚浮,俊秀的脸布满红晕。钟大郎时不时回头和他说话,他只点点头,笑而不语。
傅云启、傅云泰显然还很惧怕钟大郎,神色惊恐,遥遥缀在最后面,恨不能扒到王叔身上。
“好了,我就送到这了,云章,下次我们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