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来的《论语》。赵鼎一惊,要待把盒子还回,沉思半晌,却终于微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的确是珍版。代我问候你家宣相。”
送走黄纵,自有侍妾上来为赵鼎更衣擦脸打团扇。赵鼎静坐沉思良久。想到岳飞真是识趣,半部黄金打造的《论语》,既风雅,又兼顾了两人生平的志向,提醒他不要忘了两人初相识勒石燕然之约。但刚才的话,赵鼎却不能不为自己留下余地。知道了是知道岳飞所求,感盛意是答应替岳飞去争取机会,可到底能不能争下来,却不是现在能够逆料的,只因为岳飞所求太大。
祭扫陵墓是必须的,派谁去都要去,派岳飞也算名正言顺,何况,现在金人虽然撤出了河南,当地久经战火,兵荒马乱的一旦无人弹压听说出了许多盗贼,陵寝使必得派兵保护。
但第二桩事情,驻兵河南就很难措手了。观金人的意思,是要河南陕西等新复地区,不许设兵,一旦设兵便给了金人违反和议的借口。这岂非是生事!何况,就算在诸大将中,驻兵一事也有不同的意见,河南驻兵了,陕西要不要驻兵?都得仔细考虑。
花厅凉爽,更有佳人打扇熏香,赵鼎入定一般,直静坐了一个时辰,方才起身。
第二日销假,进殿议事,官家发下了几份奏札。赵鼎一看,第一道便是范如圭的上奏,奏议关键一句是:“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今朝修之使未遣,和以仰慰神灵,下萃民志。”这八陵包括了□□至哲宗的七代帝王陵墓,外加□□父亲宣祖的陵墓。因为有了头一日黄纵的拜访,倒也不出赵鼎的意外。
官家再说话就带了哭腔:“非范卿此言,朕几误大事。”官家的大孝原在于放自如的眼泪。
但这句就是对宰执大臣的责备了。并且范如圭此人,是胡安国的外甥,以《春秋》之学自命,素日里是个讨厌的,这次也反对议和,官家的责备便更让人难堪了。尤其是万俟,赵鼎休假,自己也未想到此事,大是失职,只好低头认错。
赵鼎非常乐于见此情景,沉了一沉,才道:“臣以为,如今派臣僚修陵正中其时。同判大宗正事赵士在宗室中年高德勋,足堪此任。”赵士论辈分乃是官家的皇叔。
李光又适时补充道:“臣怕皇叔岁数大了,力不济,兵部侍郎张焘外和内刚,可为照顾补充。”
这两个人一个至亲一个能员,官家没有不允的道理,但只遣修陵不够,还要议用从何而出。另一方面,有眼泪也就够了,官家并不想自己掏钱,于是道:“正好岳飞也有个奏札,说是自刘豫盗据河南以来,祖宗陵寝久废严奉,他也愿意躬亲洒扫,并愿意应付一切人工用。卿等以为如何?”
万俟在适才的回答中落了下风,此时第一个抢着道:“岳飞的意见虽然是好,但金人刚刚撤军,便骤派大将帅兵祭奠,只怕不太妥当。”
“哦,有什么不妥的?卿说说看。”
“臣怕,”万俟沉吟低头,“会引起金人的误会。”
官家尚未做何表示,赵鼎如遭雷击,想到了黄纵那诡秘的行踪,心中暗道:“此遭让万俟老儿猜对了,岳飞怕是别有用意。”
然而,已经答应了岳飞的事情,是否要反悔呢?赵鼎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他这人虽然主和,一向以为一动不如一静,但不明敌情就尽撤军备这种“大手笔”,却也干不出来。又以为岳飞毕竟比吕祉听话,不至于惹出事端来,就算现在岳飞也没上过公开反对和议的奏札,不过是私下里发发牢骚罢了。如此听话的封疆战将,一再驳他的动议,实在太不留情面了。再一个,这万俟答得全无骨气,只拿金人压人,也实在欺人太甚,传出去让人笑话。
“陛下,让岳飞量带军兵,应付一路钱粮,臣以为,就是金人再蛮横,也不能提出什么异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