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这样说,三人便赶忙行退殿礼。赵构却止住万俟道:“万俟卿家暂留一刻。”
留身独对,即使对万俟这样的近臣而言也是特别的恩典,不禁让他喜出望外。但赵鼎与李光临别时的目光又令他冷静下来,产生了一丝懊悔,自己太过急于表现,忘了这是官场大忌,这回算是彻底得罪了赵鼎一派,日后怕是得一不做二不休了。偏生官家也并不言语,只是低头想心思,万俟更加着急,不知官家是何心意。
“官家留臣独对,可是有事垂询?臣当尽愚忠以答。”万俟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构这才一副意识到还有臣子留对的模样,笑道:“朕刚才想着卿的建议想出了神。的确有些事情,非卿不能回答。就拿刚才卿提的吧,说是重建可以让淮西宣抚司自行出钱解决。朕想过了,若是不给钱,恐怕就得依岳飞例放权了。若是钱、权都不给,恐怕要出乱子。那些归正人不是好相与的。”
官家并未说明依岳飞例的具体内容,似乎是有意考究万俟。万俟心念电转,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问,只好拼命搜索记忆深处在荆湖宣抚司的为官经历。
“何况,既说定了不因此赏吕祉,但关师古这些人可是不能不赏的,朕看,这些人也只能留在淮西宣抚司。这样一来,按吕祉的奏札,不要说朝廷没有任何表示,就是钱粮给的少了,都难会产生怨望。”赵构皱着眉头又补充道。
万俟恍然:“陛下可是想依岳飞例,许吕祉自行选任淮西一地的地方官员?”
赵构满意地扫了万俟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卿身为御史台之长,纠查官员是应有之义。”这其实是问吕祉为人如何,会不会贪恋权柄,赵构害怕一旦放权,朝廷就再也不回来了。但既是这个意思,官家却又并不明说,只是以言语暗示。这天子当的,也是够小心谨慎了。
万俟立即领悟了官家的忧心,不心内紧张地措辞了一番。不过官家等着回话,却也不容他细想:“权操之于上,予取予夺全是人主的意思。但有些人自恃官高,颇有藐视朝廷之心。”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顿,“臣本不该说同僚的不是,但既为御史,有不能不言的地方,只做陛下的孤臣罢了。”
赵构对万俟这番表态还是满意的,笑道:“卿尽管说。”
万俟抗声道:“臣有风闻言事之职。吕安老固然明强干,但即以此回之事而言,臣听说他与关师古早有联络,想助关师古归宋也是人之常情。他若据实禀告,朝廷原也不至于不允的。却偏搞出个金人犯境,王德率军出击的故事来,这就是为臣不忠了,有欺君之嫌。幸亏没有酿成大祸,金人不曾追究,否则,吕安老坏事若此,万株何赎?”
“卿是让朕罢吕祉吗?”赵构斜了万俟一眼,君臣都有意忽略了吕祉曾经为关师古一事屡次上奏。“他这事办得的确是违背了祖宗家法。但朕罢了吕祉,谁去接替他的位子?万俟卿家,你去了能让那些骄兵悍将俯首帖耳吗?”
万俟见官家颇有不悦的意思,不禁出了冷汗。“臣不敢。臣的意思,即使授予大权,也非得有所禁制才行。最好能敲打一下,叫他知道尊重朝廷。譬如唐太宗,恩威并施才是英主的风范。”
官家沉吟道:“唐太宗扫平战乱可比汤武,治理天下清明有若成康,固然是个贤君主。可惜天性浮夸又好虚名,非是有至诚天性之人。譬如朕对吕祉,看重的就是他敢任事又能任事,是以用人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