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目前京城三大营的将士就只剩下了三万,瓦剌人有二十万,这仗怎麽打?”
大风凛凛的旭阳关城头,六岁的幼君转头问身後的少年丞相。
“丞相?”沈络又问了一声,才发现苏倾容的目光一直停在远处银光粼粼的大湖面上,眸光异常柔和,是他从来见过的温软。
沈络伸出手,拉了拉苏倾容的衣袖,他不喜欢苏倾容的这个表情。
冷风带着血腥气,一刀一刀吹,大湖面上传来湿气,将苏倾容的睫毛上都凝结了一颗一颗的水珠。
“臣有私兵十万,全骑兵。”苏倾容靠在城砖垛上,长发如瀑,嘴角是轻慢寒淡的笑。
远处黑压压的玄甲骑兵如同静默的黑暗河流,从四面八方静静的涌来。每一匹马的蹄子上都包着布,行走间仿佛地底涌出的幽灵一样安静,铁血金戈。
每一匹马都肌肉饱鼓,仿佛会立刻迸发出踏碎山河的暴烈力量,每一柄刀剑都寒光锐利,仿佛在轻颤鸣叫,要将天撕裂扯碎。
这就是苏倾容的私兵,他们平日装扮成百姓,混迹於各个城镇,但是只要一声令下,立刻从帝国各个方向汇聚过来。
“这麽多年,臣屯私盐,贪军饷,杀了无数商户,走私打劫为他们发饷,亲手带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立功重赏、犯规就敲打鞭笞练出来的兵。”苏倾容淡淡抽回被沈络扯住的长发,冷声轻笑,那点红色朱砂仿佛开放在血肉体肤上的小小莲花,妖艳而狠毒。“陛下要是打算治臣的罪,只怕是罄竹难书。”
沈络靠在苏倾容的腰上,抬头,轻声问,“丞相,既然你有这麽强的jūn_duì,为什麽当初瓦剌进攻的时候,丞相不把他们派出来?”
苏倾容但笑不语,明显是让沈络自己去想。
沈络天资聪颖,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越是明白,越是心惊。
“丞相,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借着瓦剌这一场战争,将京城三大营的兵力全部耗尽?”
沈络指头点着墙砖,“这三大营属於晋侯一派,的大约也都是京城贵族子弟,平日走马斗狗,早就没有什麽实际战力……”
所以,干脆几十万几十万的派去边关,被瓦剌杀个一干二净拉倒。
这种废物,苏倾容不想要。
“这些贵族兵花巨大,养着他们几乎要消耗掉国库每年一半入,这麽一来伤的伤死的死,北周反而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苏倾容微笑,淡声问,“还有呢?”
沈络低头思考,“还有……朝堂上各派争斗不休,但都是一帮老头子,他们家族里未来的青年才俊几乎都放在三大营里做军官,本来是打算镀个金就好晋升,这下子全数死在了战场,只怕,未来三十年京城许多世家大族後继无人……”正好方便皇帝在重要职位上安插人,而不会受到阻挠。
“还有呢?”苏倾容的语调里溢出一丝笑意。
“还有?”沈络心头一凛,抬眉望向清艳美丽的丞相,“还有,我父皇被瓦剌人俘虏,也不是巧合吧?”
丞相低头,绸缎一样的发丝随着他轻轻点头的动作而荡漾。
“没错。”
苏倾容轻笑,“太上皇,是我派人推入瓦剌军营的。”
旭阳城头,湿气寒凉。
“太上皇既然没有治世之才,何苦占着龙椅不放。”他勾着嘴角,仰头看着照耀旭阳湖的血色夕阳,美貌耀目恰似穿破云雾光乍现的刹那。
“臣早已料到北周和瓦剌会有这麽一场厮杀,大约六七年前就开始铺排,至於陛下登基,也是臣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皇位安则朝堂安,朝堂安则北周安,北周安则旭阳安,旭阳安……它才能安生。”最後一句话含在嘴里,沈络没有听清。
如此心术,实在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