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杜云才敢对上他的眼。
一眼看去,四年前风华绝代、刚正不阿的状元郎仿佛又跃上杜云心头,吹开沉灰厚垢的回忆,当年的踌躇满志豪言壮语走马观花般轻轻在杜云心上一抽,然后恍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的棱角、他的志向早已经在这流放的几年里磨平殆尽。
杜云敛起轻浮玩笑的表情,认真恭敬说,“看见殿下安然无恙,杜云这便放心了。”
宗云添恶狠狠瞪着他,“我要杀了你!”
师爷在杜云说话的时候就放下了菜刀,杜云走进客栈,手拢在袖子里,稽首一拜,头和腰深深弯了下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文人傲骨意气风发年轻的太傅大人。
他说,“好,杜云欠殿下的,早就该还了。”
宗云添眼里流露寒光杀意。
图柏走到杜云身前,扫了眼他卑躬屈膝的姿势,“杜云被贬已经够赎罪了,殿下见好就吧。”他涮杜云玩看他笑话是一码事,但有人真要动手伤了他,图柏也不会答应的。
在最好的年纪和风华之际被打下悬崖,埋在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志向一落千丈,这无一不也是对杜云最好的惩罚。
他们笑话他睡了皇子,难道不也是六皇子罪有应得,被人以牙还牙了。老实说,图柏还真一点都不同情他。
宗云添眼球染上红血丝,在那伽怀里挣扎,“放手啊,你放开我!那伽,你让我杀了他吧。”
男人墨蓝色眼睛环视周围的人,最后落在久久稽首见礼的人身上,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那是四年前大荆六皇子被送到东越皇宫时的记忆小皇子被送出国门,他乡异地,语言和习俗皆是不通,他愤怒发飙,吵闹惹祸,拼了命向往外面逃。
后来他意识到逃不走,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再加上水土不服,常常病的神志不清楚,那伽照顾他时,就曾从昏迷虚弱的宗云添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四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仅仅在他与大荆六皇子相遇的那年染了一层薄薄的土,如今被宗云添歇斯底里吹开,细枝末节的记忆就分毫毕现。
那伽松开他的怀抱,大手按在宗云添的肩膀上,逼他面对着自己,蓝色的眸里是不容一粒沙尘的清明,“当初你念的就是这个人?你逃婚也是为了他?”
他用的是东越语,除了东越国的人和宗云添之外其他人都听不懂,但见男人暗沉的眸光,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况且两个人现在的样子,根本不是侍卫统领和异国皇子该有的举动吧。
图柏挑起眉,即便听不懂,也要听的津津有味。
宗云添愤怒的目光触及那伽,刹那间就氲上了一层雾,将眼底的的杀意和血色都模糊起来,他咬住用力下唇,将答案恶狠狠咽了下去。
纵然没得到回答,但看他的神情就该明白了。男人蓝色的眸子顿时凌冽起来,他眼窝极深,衬得情绪十分明显,箍在宗云添的手上爆起青筋,“我待你不好吗?”
宗云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别开头不敢去看那伽的脸,他待他太好了,好到依着他骄纵蛮横不讲道理,好到他有什么给什么,从没对不起自己,好到那伽为了他再也没碰过别人半根手指,觉得他太小,硬生生忍了四年。
让一个成年男子忍着四年不动情|欲,谈何容易,又不是老王八,清心寡欲要活一百年。
宗云添敬他这份隐忍,爱他的体贴细致,却唯独畏那伽知道一件事他早就被别人睡了,根本不是那伽以为的纯挚无邪的少年。
他怕那伽知道这件事,心里留下芥蒂,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待他,所以才会在成婚前夕千里迢迢逃回大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