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适逢经过,两耳瞑闻有剑与风相逢的“唰唰”声,她蹑脚藏匿在假山后,透过石缝窥看。
曹淮安一袭玄衣,乌发高高扎捎,挺腰绷背,步子轻稳生风,手中的剑覆一层胧光,剑过之处过落花翩飞。
他一剑舞完,汗水从额角处滴滴滑落,最终在下颌处汇聚落地。
萧婵啧啧称赞,曹淮安偏过头,看着她的藏匿的地方,开口道:“出来吧。”
她身姿娇小,辟易在假山后半掐衣裳也没露出了来,他是长了四双眼睛吗?萧婵想着,且移莲步且假意低颜拈带,他的汗还在滴淌,她递出一张帕子,道:“擦擦吧。”
拿着帕子的手一直抬着,曹淮安下下细细觑了她一眼,接过手,但只在摩挲帕子的边角。
今日曹淮安剑耍得威风,与他那日狼狈逃离的模样大相径庭,萧婵不觉齿粲起来。
微微一粲,粉靥登生出如月痕涡儿,软垂上的玉珥,如风掠了秋千,轻轻微漾着。
女儿家的娇态,看得曹淮安歆动不已,他不嫌自己一身汗黏黏,拥眉睫之人入怀,脂泽的馚馧沁鼻,心旷神怡,但转而是喷嚏狎至。
萧婵左颊偎靠在他胸膺上,想到这几日的梦交之景,脸色飞上一抹云霞,转动着削肩要逃,可他抱得紧,动弹不得。
汗味与亢阳之气混杂着,让萧婵不得不屏气摄息,口里啀哼着,道:“你放开我……你好臭啊。”
曹淮安却抱得更紧,反问道:“婵儿方才在笑什么?”
萧婵心里乱蓬蓬的,只道:“笑你不修边幅。”语罢,奋力一推,把脸上的点点脂粉蹭在玄衣上。
左腮颊被蹭得稍红,萧婵蹙眉怨眸,常睩睩的视他,若此时是他顶盔掼甲,面庞儿往上一蹭,后果不堪设想。
曹淮安怀里还留有香温,眉头一攒,看着衣裳上粉白交加,皎如日星的脂粉,暗想:在这张视如珍宝的脸上涂涂抹抹,也不怕舋面?
萧婵看他颜状竟是嫌弃,夺过帕子,剌步就走,他哎哎叫了几声一步一趋相跟。
曹淮安步子大,萧婵只得小跑拉开俩人的距离,忽然腹肚被一只手拦截,她不得不跐住步子。
萧婵头也没回,嚷嚷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沐浴,方才那些汗都粘在我身上,臭死了。”
“沐浴就沐浴,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可是听缳娘说你又摔了膝头,这么跑不疼吗?”
萧婵疼得头都麻麻的。
那日在雪中小跑,左踝骨骨头走作了,前几日她在在院中散步,又不小心把左踝骨闪了,跌地时,右膝盖正中石子,眼泪直迸而出,方才跑了几步,踝骨复扭,说不疼是假的。
萧婵垂眸盯看腹上的手,鬼差神使竟然伸手拍上去。
不痛不痒的气力,曹淮安感到手背麻麻,从领颈处串起的燥热寖寻至耳际,颡间被风吹干的汗复涔了出来,他即刻回握住她的手,觉肌肤滑腻无赛,让人爱不释手,于是牵着她如同乌龟散步,蜗牛滑行那般慢慢走起来。
萧婵伤了右膝盖,踒了左踝骨,只得窄隆窄隆地走,模样十分滑稽,曹淮安旁观一笑,道:“还是我抱着婵儿走罢。”
“我不疼……”萧婵脱口拒绝,“慢些走就成。”
曹淮安才不会听,弯腰就将她酥体打抱,还在手里敁掇敁掇,道:“婵儿那么好吃,身子却没几两重。”
一阵天旋地转,萧婵吓得藕臂勾住他的脖子,结巴得不成话,待抱稳妥了,把两腿乱颤乱蹬,开始半推半就地攘他,俏眼瞵视,道:“外头有人,你放我下来。”
“不要乱动了。”曹淮安手缓缓在腰间索趣,“我有些难受。”
萧婵耳根发热,胸次慌乱,的溜圆的眸子转了几圈,因害痒,只得安静下来,手心不住冒汗,埋头不语。
二人方出院子,孟魑驻在不远处,侧旁还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是周老先生。孟魑见到他们,忙打上一恭后自觉转过身去。
侧旁的周老先生动了动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了一句“颜甲人儿”,不知是在说曹淮安还是萧婵。
曹淮安脚不停,两眼不睃,只道:“书房。”说完,附耳对萧婵又说,“我先送婵儿回去,得婵儿在冰天雪地里又摔了。”
一路抱回房里,不知要碰到多少人,萧婵忙道:“孟将军和周老先生来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且将我再此放下,我非断足,慢些走便是。”
“我的本则乃是做事情有始有终,既然说了要送婵儿回房,怎可食言?”
其实他就是想抱抱她,娇娇小小的,像猫儿。
理说不通,萧婵不再言语,身子搭抗在他膛中,做贼似的将脸藏匿。要是是站着,她一定对他拳打脚踢,可现在被抱着,万一他不小心摔了她可怎么办。
一路上所遇的婢女,个个掩袖窃笑,羞得萧婵粉脸赫然,无地自容,曹淮安神色自若,还带着愉悦。
曹淮安把她抱回了寝,离开前还索了吻,把红艳的口脂都吃净。萧婵看他顶着一张红唇就要离开,赶忙扯着袖子,道:“你抹一下嘴啊。”
“口脂之香,舍不得。我看不到,婵儿帮我。”曹淮安挨近了身子。
萧婵只好拿指梢去抹,抹到后头耐性全无,气哼哼地推开他,骂道:“烦死了,自己擦。”
“等我回来啊。”曹淮安反袖抹净之后,含笑离去。
*
曹淮安走后,萧婵洗了香肌,缳娘从柜中拿出药酒,在她眼前晃了晃,意思是要涂药了。萧婵魂不守舍的,没有回应,缳娘问:“翁主您今日是怎么了?”
“没怎么……”萧婵晃过神,瞟见喜缳娘手上的东西,自觉蹬掉鞋子侧过身。
缳娘挽起她的裤腿儿至膝上,凉意入侵,一个个小疙瘩飞快地窜上腿。原本一条光腻无暇的腿,现在却是紫青乌黑的,膝上的伤昨日刚脱痂,如今是一大块粉嫩的肉。缳娘在掌心倒了些药酒,双掌摩擦片刻,搓热了一番才往她踝骨一盖,轻轻柔柔打摩。
“缳娘缳娘。”不知道萧婵是因冷还是发森,鼓颔摇腿,叫缳娘时的声音自带几分颤抖,连带着缳娘不禁也跟着颤抖了。
萧婵指着膝盖,轻声道:“这疤能消吗?留疤的话好丑”
原是在意这事儿,缳娘宽了心,将注意都放在手中的力度上,咥然道:“当然能。”
宛童趁嘴道:“疤丑,能衬得翁主更美的。”
萧婵摸一把脸,佯嗔道:“我这张脸需要别的东西来衬托吗?嗯哼。”
宛童佯装批颊,嗢道:“是宛童拙嘴笨腮了。”
听二人嬉笑,缳娘眼神黯淡,垂下眼皮遮瞒悲伤,道:“其实这留着好啊,让翁主长点记性,要不总是毛毛躁躁的,害自己受伤。”
因着踝骨抹了药酒,一阵热剌剌之感钻肉入骨,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倒是让人想睡上一觉,反正她无事可做,爽性盖上被褥,只露出一个头。
缳娘看她影绰绰的闭上了眼,却待出去又听她开口道:“缳娘,今日的午饭我不喜欢,糕点也不喜欢,待会一觉醒来,肚子定是宽空饥饿的。”
“好,缳娘这就去做些好吃的,翁主醒来便能吃。”缳娘笑着回道,萧婵打着抖索渐渐睡去,缳娘知道她害冷,把被子掖好,等了许久才揎门离去。
门关上之际,萧婵眼皮抹搭着,看着上荨的香烟,脑中想着如何区处玉玺。
交给父亲,父亲则成众矢之的,交给曹淮安,他如今单质多疾,再有什么战事发生,就真成一具白骨了。
她好像记得姑臧城外有一座山,山顶上有座庙,凡心香一瓣,去拜一回,都能得到回应不如去哪儿问问神佛好了。
问他们,自己该怎么办。
萧婵在七思八想之际缓缓进入梦乡,她睡得骨软筋麻,南柯醒来时,外头天色还亮着,但自己却不知何时坐在了曹淮安膝上,不施脂的脸被他用唇挨擦舔弄。
曹淮安见她醒来,软语道:“终于醒了,我的腿都被你坐麻了。”
“我睡在榻上好好的……谁让你把我抱起来了?你放开我,我要下去。”
萧婵摆甩着腿要下榻,曹淮安置起一腿上来,压上她的膝头,道:“那换我坐你腿上?”
萧婵满脸惊恐,“曹淮安,你壮如牛,重千斤,单是一条腿上来,骨必折。啊你果然还是想折断了我的腿,是怕我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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