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擦黑,顾采真就来到了晚来秋。她总觉得季芹藻离开前的表现不同寻常,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不像他平日的风格。
不过今日,她缠着他从清晨一直做到午后,要了一次又一次,虽然他x格温柔包容,不太可能因为这个就气得如何如何,可她也不能太欺负人——为了以示心意,顾采真下午特地又做了好些甜品,此时一并带到了晚来秋,打算把人哄得开心点。
季芹藻见到她时,略微有些惊讶。他刚刚在后院落中将一切布置好,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检查一遍,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采真瞧着他的神情有异,心里更加笃定他显然有什么事。
不过既然他事先将自己约来,她就耐心等候他主动说出便是。他们有过约定,他不会故意瞒着她什么的。这辈子,她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解开了前世对他的误解,也重新建立了坚不可摧的信任。
虽然几经周折,虽然过程痛苦,她终究还是与前世那个对整个世间都失去信心的自己,和解了。
“师父,我给您带了几道吃食。”她笑了笑,主动将甜品一一放在桌上。珍珠翡翠汤圆,n白杏仁露,柿霜软糖糕,椰子盏,鸳鸯卷,还有糖炒花生,酥炸腰果……季芹藻从她拿出第一样时,神情就有些不自然,直到她布完所有的一共十样,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有些……难以言喻。
顾采真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似乎有一丝……抗拒?倒也不是,更准确的说,是……为难。因为他并没有抽出他的手,反而虚虚回握了一下她,像是有一点点无措。
“师傅?”她侧头看他,目光落在他俊秀的侧脸上,语气带着一点疑惑。
明明都是他喜欢的甜口儿,怎么这人看着不甚欢喜?
“采真,我约你来,不是为了……那个。”他的耳尖以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语气有些勉强。
那个?顾采真重活一世,心有七窍玲珑剔透,见到他这副不同寻常简直有些期期艾艾的情态,忽然明白了点什么,就故意问,“哪个?”
季芹藻像是下意识想咬唇,又克制住了,只是面上的红晕越发多起来,很难以启齿的模样。
对于一个君子,你让他将男欢女爱挂在口中,到底太为难他了。
顾采真佯装不察,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只将人牵住走到桌边,“师傅,先尝尝汤圆吧,这个等不得。我特地把它放在最后,煮好就马上来了。”
原来这才是她早到的缘由,季芹藻怔了怔,本想推却的心思歇了下去,只是轻咳一声掩饰他的不自在,便接过她想喂他的调羹,“我自己来。”
熟透的汤圆晶莹圆润,被做成珍珠大小,里头的料却十足十,只轻轻咬一口,其中猪油、芝麻与白糖的馅儿就瞬间俘获了味蕾。
季芹藻眯了眯眼睛,神情舒展了一瞬,想起什么似的又朝顾采真看来,“你也吃吧。”
虽然眼见他犹豫着开不开口的样子很有趣,顾采真还是舍不得他吃东西时……嗯,提心吊胆?忍住笑将话说开了:“师傅,我准备这些吃食,其实是想跟您做个交换。”
季芹藻捏住勺子的指尖微微用力,没注意到自己竟有点结巴,“交、交换什么?”不会真如他想的那样吧?她是想……早上两碗雪梨百合银耳汤,就换了大半日的贪欢,他差点爬不起来误了事。那……这里可有十道甜品,真要算起来,岂不是得……他正低头不语,没发现顾采真已然靠近了他越发红云密布的脸,接着他就冷不丁被啄了一口,下一瞬又被亲密地搂住了腰身。
“啊!”他一下子按在顾采真摩挲着他腰侧的手上,语气有些着慌,“不行。”
顾采真把头靠在他肩头,低头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莲香,明明努力忍笑,语气却露着失望,“为什么不行?”
平日在外人面前,季芹藻与顾采真保持着正常师徒该有的距离,但私下其实也很受不得她的拥抱亲昵,盖因他t质敏感,她哪怕只是抱一抱亲一亲,他轻易就会身子一阵阵发软,明明心里根本没往情爱欲n欲方面想,身体却用种种反应一直提醒他。譬如此时,被她的指尖在腰上打了几个圈,他就觉得酥麻难忍。这种情况,总是叫他生出几分羞耻与尴尬,以前两人没有确定彼此心意时,他甚至担心被她知道了会轻看他。虽然后来他明白这只是天生的个t差异,就如同有人喝了一滴酒都会脸红,有人整坛整坛灌下去也能面不改色,但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他的t质,他自己到底还没能完全坦然。
就是现在,他偶尔甚至还是有些发憷与她单独相处,心里又欢喜又挣扎,矛盾极了。
“采真,你、你先松开。”他想从她的双臂中挣脱出来,却被拥得更紧。
“我不。师傅,您莫不是不喜欢我了?”顾采真g脆耍赖,就是不撒手。季芹藻是个君子,她的本质是个坏胚子,以前她规规矩矩,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牵扯。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她也就不拘着x子,因为季芹藻x格温润端正,她还会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偶尔撒娇耍赖插科打诨,有时甚至会跟很讲道理的他不讲道理。
因为,他拿她没辙。
“我没有不喜欢你。你……你先松开……今晚、今晚不可……”季芹藻担心会耽误正事,自然不肯她太亲近他——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弱得令人发指。他想拉开顾采真收紧的手臂,但他自己是男子,又是她师傅,怎么着也做不出y与她掰扯的事来,只得气息不稳但又好声好气地试图劝她放手,“今晚,我有其他事与你一起做。”
顾采真抬头,“什么事?”
“与你过七夕。”季芹藻看着她,哪怕颊上热意蒸腾若沸,哪怕声音被她缠得带了颤,他看向她的视线却是不闪不躲,尽管依旧掩不住些许羞赧与无奈,可其中的期待与悸动,更是如星月交辉。
看得顾采真一瞬间只觉得周身万物退散 ,而她如同站在了浩瀚无垠的银河里——牵着他的手,一起。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预感,他的一系列反常怕是与今天的日子有关,但回想之前的七夕,自牧峰上他们师徒都是三个人各忙各的,向来没人在意这日子,她就又有些说不准。
这会儿听季芹藻亲口说出来,她心里顿时有些熨帖的欢喜,立刻又啄了他一口。
季芹藻又有些紧张又有些想笑,她亲得很轻,并不带什么特别暧昧的旖旎,他也就逐渐放松下来,拍了拍她纤细但有力的小臂,示意她坐好,“好了,我们一起吃吧,待会儿我带你去后院花园。”
后院花园有什么?顾采真没问。她好不容易才矫正过来自己的心态,有些事情不用掌控在手里,更不用占尽先机。
只要是好事,就算来得迟一些,明白得迟一些,也没有关系。
她现在心情好得很,听见他自称“我”,心里越发有种说不上的松快愉悦,便松开手臂坐直身体,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甜食,再看向他,“那师傅您还喜欢我?”
季芹藻修长的五指正托着一只小碗为她盛n白杏仁露,闻言手一顿,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还’?”
他将杏仁露放到她面前,“快吃。”
顾采真捣乱似的揪住他的衣袖,“不是还喜欢我,是什么?”
季芹藻不能把袖子扯回来,又担心衣袂扫到桌上的吃食,一时分了心,“就是喜欢啊……”语音一顿,他对上她笑盈盈的双眸,忽然意识到,她是故意诱他说出来的。
除了与她互表心意那次,他们虽然亲密到灵揉合一,但他却不曾再说过这样的话,一方面是多年的教养与x子使然,另一方面他t质过于敏感,情动起来简直让他手足无措,出于一点难以言明的羞耻心理,他更加无法主动说出心意。
“那可真是,”不等他作何反应,顾采真又凑过来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太好了。”
“不过,师傅,既然您喜欢我,为什么拒绝我用甜品跟您做交换?”
季芹藻见她还是不肯放弃,脸上稍退的热意又轰然上升,“那个……不行。”
顾采真忍不住笑,维持面上不解的表情,“为什么不行啊?我都给您做了这么多甜食,您就不能做几个我爱吃的咸味吃食吗?”
“不行……呃,咸味吃食?”季芹藻一怔,再看向顾采真一脸调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又捉弄他玩了!“胡闹,你啊……”
“明明是师傅自己想歪了。”
“食不言,寝不语。”
“师傅,您以前从不如此要求我。”
“为师现在觉得有这个必要。”
“……”
看着顾采真突然埋头不吭声,真的规矩得不能再规矩地默默喝杏仁露,季芹藻心里又有些不得劲。
“咸食,我不会。等我学了就做给你吃。”他思量了一刻,终于一边夹了一块鸳鸯卷到她碗里,一边道。
结果顾采真还是没抬头,也不出声,他就有点吃不下眼前的椰子盏了,寻思自己是不是刚刚语气太严厉了:“采真?”
顾采真还是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