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中午班前,他看见了宁静,轻声安慰她:“没事,别担心,他出不了事!”
宁静摇摇头,轻声说:“我倒不是担心……可真有点反常,他平时有回家晚的时候,尤其周末,有时后半夜甚至天亮才回来。可他一夜不归的事却很少,即使有,也要跟我打个招呼!”
这……
李斌良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他觉得,对宁静说余一平去了那种地方,会伤害她,也显得自己有什么居心似的。等以后再慢慢告诉她吧。
中午下班的铃声响了,宁静回家了。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李斌良正和沈兵离开局办公楼,要去监视地点接班,这时手机响了,是宁静打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快,你来一下……到我家来!”
李斌良:“这……出什么事了?我要出去,有任务……”
宁静:“急事,你快来,快……”
李斌良对沈兵:“你自己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李斌良一走进门,就看到宁静惊恐的脸。她把他拉进门,迅速把门关上,呼吸急促地对他说:“快,你看……出事了……”
宁静的家中一片狼籍:每个房间都被人翻动过,所有的抽屉、柜子、凡能盛东西的物品全被打开,里边的东西都扔了出来,连床底下的木箱也被拖出来打开,甚至沙发都被人用刀子割开了……
宁静的身子在发抖。李斌良靠近她,轻声问:“孩子在哪儿?你发现什么没有?!”
宁静小声地:“孩子在幼儿园学前班,中午不用接回来……我什么也没发现,下班一开门就是这样子,没有多想,就给你打了电话!”
这是信任。李斌良有点感动,想了想说:“暂时不要对别人说,咱们先想一想该怎么办?”
显然,这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呢?宁静想不起来。家里值钱的东西并没有少什么,有点存款在银行里,存折就放在抽屉里,也没有动。
这绝不是偷盗勾当。
再看看门,没有一点损坏的痕迹,窗子也没有,而且是五楼,外边根本上不来人。再说,罪犯再大胆,也不敢光天化日下攀楼而上啊!门锁未坏,看来,人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那么,谁有钥匙?除了宁静,就是余一平。多余的两把,一把在家中,另一把在宁静办公室的抽屉里。
而昨天夜里,余一平一直没回家,今天上午也找不到他。他失踪了。
不能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往下的分析结论是:或者是余一平回来了;或者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有余一平的钥匙。
前者根本不可能。余一平是家庭的主人,他要找什么东西根本不用这么翻;那么就是后者,可是这又说明,余一平的钥匙落到了别人手中。如果是这样,那余一平他……
李斌良一拉宁静:“走,咱们马上回局里!”
在回局的路上,李斌良给蔡局长挂了电话。
蔡局长听完,脸都黑了,可没有马上表态,只是安慰宁静几句,让她回办公室等待。等宁静走出去,他颓然坐在沙发里,嘴里喃喃道:“妈的,余副政委刚调到公安局就出了这事,我可怎么向市委交代呀?”
到这种时候,李斌良不能再隐瞒情况了,他把自己昨晚的发现报告了蔡局长。
蔡局长听了先是一怒:“妈的,原来他是这么个货……看来事情就发生在他回家的路上……瞒是瞒不住的,赶快,你组织人开展调查,找铁忠,找出租车司机……具体工作你和吴志深、胡学正商量一下,我得向市领导报告!”
李斌良:“那,监视铁昆的事呢?”
蔡局长一挥手:“先让大熊和沈兵他们监视着,你全力指挥这起案件的侦破……妈的,我有一种感觉,这八成又和那杀手案有关系……”
李斌良也有这种感觉,却说不清关系在哪里。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抓起电话。
刑警就是这样,令出如山,雷厉风行,也就十几分钟功夫,该到的都到了。李斌良立刻进行部署:技术人员对宁静家进行现场勘查,注意发现和搜集指纹、微量元素及遗留物;一、二中队围绕现场,走访周围的邻居,主要调查从昨天午夜到今天中午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在附近活动;三、四中队调查出租车司机,找出昨夜送余一平回家那辆。两个方面由吴志深和胡学正分别负责指挥。最后,李斌良抽调两名细心、笔录做得好的刑警,和自己一起询问铁忠。为了加大力度,蔡局长又调了一名局纪检委的干部参加。
分手时,吴志深趁没人注意,低声对李斌良说:“你怎么让他他独自指挥一路哇?不怕他捣鬼吗?”
李斌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是副大队长,没正当理由,你能不派他工作吗?而且,他已经提出强烈抗议,再不使用他,那矛盾就完全暴露出来了。李斌良跟吴志深解释了一下,又说让人注意着他点。吴志深才不太放心地离去。
李斌良又趁空把昨晚在红楼发现两个客人的情况向蔡局长做了报告,蔡局长想了想说:“这不用你c心,这件事由雷明组织人调查!”
询问铁忠在纪检监查室进行,这也是为了增加对他的压力。铁忠倒没撒谎,问他昨晚在哪里,跟谁在一起,他犹豫一下都实说了:“你们已经发现了,我不承认也不行。再说,不管咋说我还是刑警,余副政委人都没了,我再藏着掖着也太不是东西了!对,昨天晚上我是和余副政委在一起了,我领他去了红楼!”
纪检干部:“把过程说细一点,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铁忠看看李斌良,有点不好意思:“那咋说细呀?他进包间后我也没跟着!”
纪检干部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问你, 你们俩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都干了些什么?”
铁成:“这……你这话问的,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那谁不知道哇?还用我说?其实,我没到公安局时就知道,警察不许进那种地方,不准打小姐,可是……”他笑了笑:“余副政委来公安局之前,就常跟市领导去红楼,跟我和我大哥处得不错,挺照顾他的,要不,凭他一个政府办副主任,能玩得起吗?昨天下班后,他又找到我,提出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我就明白了。你们想,他是领导,有什么要求,我能不尽量满足吗?这真怪不着我。自从我调到公安局后,很少去红楼,我大哥说了,让我一心当好警察,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余副政委他……他进红楼后,看中了一个小姐……嘿嘿,这个妞年纪不大,可挺会s的……他们就进包间了,干些啥我就不知道了……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才完事,我给他打的车,把他送走,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又讨好地对李斌良一笑:“说了你肯定不信,我大哥为这事还训了我一顿,要我今后少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要我跟你学,真的,李哥你别不信,我要骗你不是人……”
这话听起来象真的。
李斌良想了想,又问道:“昨天夜里,红楼去没去什么特殊的客人?”
铁忠看着李斌良:“特殊的客人?这……特殊,哪个特殊呢?要说特殊,就是快半夜的时候,来了两个家伙,是外地的,跟服务生还干起来了……是我让他们进去的,每人找了个小姐,可后来听说,他们因为喝得太多,虽然和小姐进了包房,却干不成那事,白花钱了……闹到快两点才离开……这也不算什么特殊,这种事红楼里常碰到,只要客人有钱,怎么都行……怎么,你怀疑他们?不可能,余副政委刚刚离开他们就来了,不可能是他们干的……”
李斌良想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把铁忠交给纪检干部,自己赶往宁静家。
15
现场走访调查是胡学正指挥的。还行,他情绪好多了,见到李斌良,主动迎上来汇报:现场调查没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白天,这幢居民楼的多数居民不是上班就是上学,留在家中的都是老弱病人,也没有几人,他(她)们都在家里呆着,有的卧床,有的在看电视,谁也没发现什么。至于宁静家的门栋,只有二楼有个又聋又盲的老人在家,他也没发现什么。说完,又冲李斌良笑了笑。
李斌良看了胡学正一眼,他的笑看上去挺自然,感觉上还是善意的,听他的汇报,调查得也挺细,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心中的疑团好象也减轻了。但他又提醒自己不能被表面现象所麻痹,或许,他这种友善的态度后边有什么别的用心。
听完情况,李斌良走进宁静家门。
技术人员已经勘查过现场,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正在帮着宁静收拾屋子。高苹也来了,热心地帮着忙乎。
李斌良问宁静丢什么少什么没有,她看他一眼,垂着眼睛:“暂时没发现。”
李斌良意识到什么,使个眼色走出屋子,宁静跟出来。在楼梯间,她告诉他:“这些日子我发现,余一平经常在晚上翻一个小本子,偷偷摸摸的,有时读有时写的,刚才我注意翻了一下,没见到这个本子。”
看来,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就是找这东西了。李斌良问:“你找细了吗?确实没发现?”
宁静肯定地点点头:“我注意过,那个本子好象是黄色塑料面,比较旧了,好象有几年历史了,刚才我怎么找也没找见。”
李斌良:“你跟别人说了吗?”
宁静摇摇头。李斌良:“做得对,暂时不要跟任何讲这件事。”
这时,高苹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又说了声:“啊,对不起!”退回屋子。
李斌良和宁静一起回到局里,避开别人的目光,走进蔡局长办公室。蔡局长听完二人讲述后,不由望着宁静叹口气道:“如果罪犯真的找到了要找的东西,那余副政委就危险了!”
虽然对这个人已经没什么感情,可听到这话,宁静的心仍然抖了一下,仍然感到一种孤独的感觉袭来。
蔡局长继续说:“看来,余一平是在迫下交出了家中的钥匙,并说出了藏东西的地方……不,他可能没有说出藏匿的具体地点,否则,现场不会翻得那样零乱……但是,他毕竟告诉了对方,那个东西藏在家里……宁静,你应该庆幸,罪犯没有夜间去,那样,你和孩子都在家中,就危险了!”
李斌良看见,宁静身子抖了一下,他暗中触碰一下她的手说:“等一会儿找人把你家的门锁换一下……要不……”看看蔡局长:“应该派两个人在她家蹲守一下!”
蔡局长摇摇头:“意义不大。如果罪犯没得到东西,可能还会来,现在他已经找到了,一般情况,他不会第二次光临了。”对宁静:“你别担心,局里会想办法保护你安全的。先休息一下吧,下午也别上班了,斌良,你派几名弟兄帮她收拾一下屋子,再按你说的,换把门锁。”
宁静谢了蔡局长,看一眼李斌良,走出屋子。
见门已经关好,蔡局长盯着李斌良:“看来,咱们前天晚上分析的没有错,再分析一下吧!”
李斌良点点头:“好吧。我看,首先得分析罪犯从宁静家里拿走的到底是什么?”
蔡局长:“这好象不难,是一个本子。”
李斌良:“本子里记载着某些秘密,而且一定是重要的秘密,是关于某个人的,甚至关系到这个人的命运,所以,他才不惜一切手段把它弄到手……您分析得对,余一平如果不交出这个本子,或许还有保住命的可能,可是,他交出去了,尽管是被迫的!”
蔡局长扯块废纸,吐口痰,扔到废纸篓里,用厌恶的表情说:“我刚才说的绝非危言耸听,如果罪犯是夜间侵入屋子,那宁静mǔ_zǐ就危险了。余一平他应该想到这一点。”
李斌良恨恨地:“看来,他把老婆孩子都豁出去了!”
蔡局长:“结果自己也没有保住。”
李斌良:“可他那个本子里到底记载着什么秘密呢?是谁的秘密呢?”
蔡局长:“这也不难分析。他既然是知情人,所知的情不应该是距离远的人。”
李斌良接口道:“反过来,也可以说,他知道的情,是距离较近的人。”
两人都不说话了,互相注视着,心照不宣。
李斌良回到办公室,宁静又走了进来,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李斌良关切地:“有什么事吗?”
宁静慢慢摇摇头,垂下眼睛:“不……我心很乱,不知该怎么才好。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可能,我应该流泪,应该哭泣,那才象个妻子的样子,可我做不出。真的,我为他哭不出来……可我仍然惦念他,惦念这件事……而且,我还有些内疚,觉得有愧于他似的……我也猜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活生生就没了……刚才,你和蔡局长研究出什么了吗?”
李斌良理解她的话,也理解这种心情。难道自己不是这样吗?在自己的潜意识中,不是有点愧疚吗?自己和蔡局长的分析,暂时还不能告诉她,时机不到。等一等吧,时机成熟再说吧!
因此,他只是劝慰她几句,就匆匆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16
对余一平失踪案,市领导高度重视,在快下晚班的时候,魏市长和刘书记都来到公安局,表情极为严峻。
党委会议室,两位市领导在听取了蔡局长的汇报后,魏市长眼睛盯向秦荣:“你也谈谈!”
秦荣:“我没什么可谈的。按照蔡局长的指示,我最近主要抓经济案件,刑事案件主要由李大队长负责!”
魏市长黑下脸来,哼了声鼻子,又咳嗽一声:“以前来,我总是表扬多批评少,怕影响你们情绪,现在看,不批评不行了。我这人是直来直去,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公安党委原谅。”
开场白就让人感到了压力。果然,魏市长凛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是怎么搞的?市委给你们派来一名副政委,刚上班一天,就让你们给弄没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有个解释?”
静场,没有解释。可李斌良在心里说:“难道他到公安局来,我们就得为他的失踪负责吗?你知道他失踪的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吗?”可不能说出来。
魏市长动了感情,他摘下眼镜擦擦眼睛,又说:“余一平在政府办工作多年,是个非常优秀的同志,严予律已,作风正派,有能力,有水平。这样的年轻干部,如今很难得。可刚到你们公安局,人就没了……”声音颤抖起来,掉过头片刻,转过来继续说:“现在党委班子成员都在,刑警大队的领导也都在,我也不顾虑那么多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种种迹象表明,有内j。我是说你们公安局,你们公安局内部有内j!”
魏市长把话陡然停住,又把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就好象在座的谁是内j似的。李斌良迎着他的目光,可他与他的目光对了一下,又分开了。
魏市长把目光收回,又开口道:“我记得上次来说过,不要把眼睛盯在某个具体案件上,要有大局意识,控制住整个治安形势,你们听了吗?是,那杀手案是得搞,可也不能因为一个案子把别的都丢掉哇。这回可好,副政委没了,看你们怎么办?”目光又落到秦荣身上:“我还不能理解,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怎么不管刑侦?我也不是说经济案件不重要,可要知道,在人世间,最重要、最宝贵的是人的生命,经济案件是不能和刑事案件相提并论的。”直接点名了:“秦荣,你要摆正位置,马上把精力投入到刑警大队这边来。老刑警了吗,论破案的经验、水平,恐怕暂时还有谁能跟你比吧,你马上把p股坐过来!”
秦荣说了句:“这……李大队长他们干得也不错!”
“干得不错怎么了?”魏市长冲秦荣发火了:“他干得不错你就放手不管吗,他们干得再好,也嫩,也需要有人带,你脱不了干系……对了,蔡局长,对我这么安排你有意见没有?”
听着这些话,李斌良心里一阵阵冒火,可没容蔡局长说话,胡学正突然在旁站了起来,大声冒出一句:“没意见,我看,早都应该这样安排,刑侦副局长不管刑侦,这很不正常!”
会议室一下静下来,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