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猛进了姐夫的办公室。
对方正在拾茶几上的杯盏:一个紫砂壶,两个致的茶杯。
显然,方才两人正在对饮,男人心说,姐夫真是好兴致,跟个小女子也能喝得津津有味,其实不然。
本是余师长,自斟自酌。
恰巧田馨进来,于是客套了一番,请她喝了一杯。
只是女孩有些矜持,只浅浅沾了两下,如今却是剩下大半杯,他也不避嫌,就着杯沿一饮而尽,心想茶是好茶,可不能浪。
这要是让外人瞧见,难说闲话。
索性,是自己办公室,刚放下茶杯,便看到赵猛进来,好似做了亏心事,连忙拾,又觉出不对,随即停下。
招呼着小舅子坐下。
对方也不客气,拿起茶壶,又取来,没用过的茶杯,倒了一下。
一饮而尽,也没品出个中滋味,只是吧嗒着嘴。
余师长瞪了他一眼:“茶可不是这么喝的。”
赵猛不以为异,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这次,倒是没喝。
而是满脸堆笑看着对方。
还没等他看口,余师长耷拉下来的眼皮,猛地上挑,溜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肯定有事相求。
果不其然。
小舅子开了腔:“姐夫,你还有铁观音吧”
铁观音主产地福建,一年四季都有,只以秋茶为上品。
值此秋季,想来姐夫还有些别人上供的铁观音,所以他笑脸央求。
余师长眉头微挑:“你小子,想要些上次给你拿的毛尖喝完了”
喝茶是养生之道,滋阴润肺,强身健体,总之好处多多,已经形成比较系统的潮流文化,在上流社会颇为盛行。
就连普通百姓,也对茶情有独钟。
好的喝不上,一般的茶叶聊以慰藉。
赵猛瞪着眼睛,言之凿凿:“喝完了,真是不错,所以想跟你再要点别的。”
余师长耷拉下眉头:“给你也行,只是你这种喝法,却是糟蹋了茶叶,你就不能细细品味吗非得像喝水似的”
男人点头如蒜。
心里却是不屑,终归要进到肚子里,你管我怎么喝。
非要拿腔作调的摆谱着实没意思。
更何况,他大都是自己喝,何必弄得那么斯文。
索性,想喝就喝。
心里话不能说,他狡辩似的:“我这不是渴吗”
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轻轻放下。
余师长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而后走向大班台,打开抽屉开始翻找。
而赵猛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跟了过去,他一边看着姐夫,一边问道:“刚才我看到有女的从你这走”
姐夫手上动作微顿。
只有两秒,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茶叶。
很大一袋子,分量十足,只是牛皮纸包裹着,看不见里面内容。
牛皮纸袋厚实,外面没有字,完全只是个袋子而已。
“喏”
茶叶没什么重量,落在桌面上发出沙沙两声。
赵猛没有翻看,拿了过来,捏在手里,他等待姐夫的回答。
余师长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于是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是田馨吧”
小舅子下意识的点头。
其实根本不知道对方叫啥,只是一面之缘。
大概姐夫或者什么人,介绍过,但一点印象没有。
余师长微微勾起嘴角,打趣道:“怎么漂亮吧”
赵猛偏着脑袋,回忆着:柳叶眉,杏核眼,白皙的脸蛋,光洁的额头,还有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的确符合老辈的审美观。
这叫啥来着长得端庄大气,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而且她好像有耳眼,上面缀着小巧闪亮的玩意,如果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是钻石。
男人由衷颔首。
姐夫促狭一笑:“你要是现在后悔,想要见她,我给你安排。”
赵猛微怔,接着露出苦笑。
“姐夫,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
他连忙找借口推脱。
女人好是好,可他马上就要调走。
最主要的是,目前自己的男女关系很复杂,理不清。
所以不想横生枝节。
余师长的眼中,露出一丝惋惜。
“你都多大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有些话,作为长辈只能一点而过,说多了,也没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他们不比自己那一辈。
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想当初,自己的家庭普通,一无所有,只是在部队混口饭吃。
到了年纪,就按着父母安排相亲,见的第一个便是妻子,也没特殊感觉,只想早日稳定下来,让老人放心。
再加上,妻子委婉勤快,处了两个月领证结婚。
过了年,便怀孕,十个月后,孩子呱呱坠地,待到余静一岁,便开始由着姥姥照看,而妻子在他的安排下,进了部队下面招待所。
当起了出纳,后来又考会计证。
混到现在,工资和福利待遇都还不错,毕竟,也算是jūn_duì附属产业。
赵猛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样,听得颇为认真。
余师长没再多言,继续道:“田馨是我好朋友的女儿,这你也知道,听说我们部队,马上要新建训练基地,所以想过来给我们提供资金。”
部队项目不差钱。
只是分批下款,举个例子,先是给你们启动资金,基础打好,每前进一步,都要审核请款。
这影响工程进度,所以很多时候,需要承建单位自己垫资。
而这些个单位,和主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银行往往能看出关卡,找准突破口,从而取得优良的贷款资源。
要知道工程这东西,资金缺口很大。
大都贷款施工,没几个人,身价上亿,能够一人独吞项目。
赵猛听这口气,基地项目,是姐夫拍板的
他点点头。
好信儿似的问道:“那你怎么办”
其实男人很快想到吃回扣的事,可这话问不出口。
就算再近亲,这里也是办公室,隔墙有耳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尽管姐夫刚正不阿,但这些个好处,白白浪也可惜。
所以赵猛很是赞成姐夫,从中捞取一把。
只是,事实如何,他没有把握。
余师长从大班台后走出来,在屋子中央踱着方步,显然很是犯愁。
“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找上门来的第三家。”他苦笑连连。
谁过来,都是托着关系。
给谁,不给谁,都是一句话的事。
大权在握确实威风,但其中的取舍,也是尽心力。
赵猛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勾起了嘴角,话锋一转:“姐夫,我这马上要走,你那边有没有熟稔的关系,照顾我一二。”
他在特种部队待过,那里比军校严格。
整日忙碌,训练排得很忙,教官们苛刻的如同活阎王,就连吃饭睡觉,都要确到每分每秒,丝毫不讲情面。
有次洗澡,他头发上的泡沫还没冲好,便被吆喝着从里面出来集合。
浑身滑腻腻的,一股子香味,惹得其他伙伴,忍俊不禁,太阳打在头发上,还能看到细碎的泡沫。
五颜六色的泡沫和他的黑脸,相映成趣。
余师长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我不是告诉你,有空去老首长家走一趟吗”
男人听出他话里有话。
眼中带着希冀的望着姐夫。
“实话告诉你,曹首长的弟弟,在c市的机关,混得很不错,你去了有问题就找他,保你顺风顺水。”
赵猛心下一动,有些激昂。
他双眼闪着光,憧憬着未来的前景。
“姐夫,我去是得去,可带什么好呢”
余师长眼梢上挑,力思索。
他最不擅长的便是送礼,因为人品正直,没贪污什么钱财,所以手头捉襟见肘,拿不出像样的玩意。
可小舅子的忙又不能不帮。
他拿不出好货,赵猛就更不用提,就连装修房子的钱,还是自己掏的腰包。
俗话说,一分钱憋倒英雄汉,他又开始满地转悠。
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决定冒把险,却是想从,训练基地项目上搞些油水,他对自己的事业鞠躬尽瘁,也该得些好处。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不踏实。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赵猛道:“这事,你别管,我先去打听下首长的喜好,再去也不迟。”
对于官场的权术之谋,男人知之甚少。
所以凡事都凭姐夫做主,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得轻巧,只留下心事重重的余山海,不停的徘徊。
十分钟过去,余师长拿起桌上的电话,又打开抽屉。
里面放着一张名片,不是普通材质,金属材料制成,很有质地,采用的蚀刻技术制作,花纹繁琐。
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这是张银色的名片,看上去高端贵气。
其上有田馨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
余师长看了一眼,很快按下了连串数字,那边响起了音乐的旋律。
这是一首歌,很好听,却叫不出名字。
大意有些男欢女爱的情分在里面,听得入迷,戛然而止,那头传来温柔的嗓音:“喂,您好,哪位”
男人神一振,轻咳两下。
“我是你余叔。”他的嗓音很粗,带着男人特有的韵味。
成熟而深沉。
话音刚落,女孩的声音雀跃。
“是您啊,有好事找我”
两人分开不到一个小时,没想到这么快,接到对方来电。
田馨内心鼓噪,感觉好事降临,果不其然,那边传来郎朗笑声,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中午见面详谈。
女孩心领神会。
“余叔,您想去哪,我定位子。”她大方道。
余师长想了想,还是把主动权让了出去。
“还是你说了算,到时候叔叔请你。”这是作为长辈的风度。
田馨也不客气,偏着脑袋想了片刻,提出去西餐厅坐坐。
男人愣了下,颇有微词。
西餐厅跟老婆,孩子去过,本想带着老太太一同前往,可妈妈说,那里面的玩意,她吃不习惯,不想去。
最后却是一家三口成行。
不知她说的是哪家,总之那次体验并不美妙。
食物半生不熟,感觉没怎么吃饱,倒是女儿与时俱进,一直吃得啧啧有声。
余师长不好拂了女孩的意,只得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他转身进了后面的休息室。
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办公,里面则是起居室,虽然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电视,沙发,床,还有洗手间都有。
男人将衣服脱在外面,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冲了澡。
余师长四十多岁,可人并不老迈,面容周正,只是眼角的细纹,平添几丝成熟韵味,皮肤紧实。
整个轮廓肃然冷漠,就会带着禁欲的意味。
这也难怪,他做事一丝不苟,爱岗敬业,手段卓绝。
算是难得的军事人才,对部队的管理和新建很有一套,算是半个工作狂,一生只有妻子一个女人。
性生活谈不上好坏,只是定时排解欲望。
对女人兴趣不大,可有可无,他人生的刺激点,始终在事业上。
可面对田馨,很是喜爱。
那模样,那语态,还有那身材,都是抓人眼球。
他忍不住想,要是余静也能长成这样就好了,他会为她骄傲,倘若余静的脑袋有人家聪明更好。
上得名牌大学,为他争光。
可也只是想想,女儿模样不差,偏于娇柔的小家碧玉,他还更喜欢田馨这款,不觉便上了心。
开始注意自己的衣着脸面。
关掉喷头,男人赤身裸体,来到洗手台前。
镜子里是张成熟面孔,眉眼凌厉,不苟言笑,余师长很是不满,不觉扯起嘴角,露出浅笑。
几颗白牙显出,薄薄的嘴唇湿润。
余师长颇为自恋,看着自己的身材,感叹着时光飞逝。
原本的二头肌不见了,好在身材没怎么走样,只是扁平,甚少赘肉,否则真是欲哭无泪。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下身。
鸡巴萎顿的缩着,成褐色,毛发倒是黑亮。
用手捏住guī_tóu,甩了甩水渍,跟着毛巾擦拭干净。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摸了摸下巴,有些尖尖刺刺的,一天没刮胡子,居然长出来寸许。
拿起洗手台上的刮胡刀。
片刻后,浴室内充斥着滋滋啦啦的声响。
刀片贴着皮肉,滚了好几圈,终于下巴变得光洁干净。
余师长很是满意,腰际围着浴巾走出,来到靠墙的立柜前,翻出一套外出常服,套在身上。
十一点刚过,余师长走出办公楼。
朝着自己那辆老式吉普走去,摸出钥匙的刹那,听到鸣笛声响,连忙扭头去看,隔着两辆车,瞧见一辆火红的马自达。
下意识的望向车窗,贴着黑膜的玻璃,迅速下降。
一张明媚的笑脸,带着张扬的青春,迅速进入视线,余师长扯起嘴角,将钥匙进手包,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上车”
田馨朝他偏了偏头。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皮肤白里透红,嫩得滴出水来。
男人迟疑片刻。
记不清,哪次坐过女士的车。
拉开后面的车门,顺势跨了进去,才发现轿车有些窄小。
都要顶到发穴,不得不调整姿势,将双腿岔开,可如此一来,裤裆处,鼓出一个大包,也不知道是短衫的下摆,还是其他什么。
总之不太雅观,幸好,他坐在司机的正后方。
田馨看不到。
“你来了多久”他随意问道。
女孩旋转钥匙,发动引擎,盯着前方,悠悠道:“没多久,才到。”
她说了谎话,实际上,等了接近一个小时。
这个单子很重要,决定着自己的年终奖金。
作为银行信贷部主任,每年都有必须完成的额定任务量。
如果完成不了,那么奖金泡汤。
也不是说多缺钱,只是她向来要强,所以才拼足了劲,想要超额完成。
余师长不疑有他。
继续道:“你开车干嘛,我有车,也很方便。”
他本身长的高,坐惯了大吉普,这等娇气的小汽车,便觉得束手束脚。
也许看出他的窘迫,小丫头看着倒后镜,抿嘴一笑:“余叔,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换我父亲的车来接您,成不”
男人笑着摇摇头。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我可没别的意思。”
说着双腿交叠,膝盖支起老高。
这次坐姿更是憋屈,不得已又回复原来的模样。
他这般折腾,令女孩莞尔。
“也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到。”女孩贴心提醒。
余师长不舒服,可也老实得很。
他眼睛望着外面,水泥板道的四周全是树木和成熟的庄稼,偶有树叶飘落,阳光透过树枝泼洒下来。
在路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亮斑。
无疑,今天阳光明媚,适合外出。
风穿过女孩的发丝,带着好闻的茉莉香气,在鼻端荡漾,令男人心神微漾,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前面。
倒后镜里,女孩的脸蛋斜斜的。
涂着粉红的唇,眉毛没有一丝杂乱,是个柳叶形状,不是纯黑,而是咖啡色,跟她头发的颜色一致。
男人思想老旧,看不惯女人染发。
妻子半年前,烫了波浪,并且染成酒红。
不在阳光下,并不明显,只是偏于褐红,可他怎么看,怎么突兀,喝令她赶快弄回来。
这看上去,不伦不类,笑话死人。
可此时,看着田馨,却觉得洋气而时髦,衬得对方眉目如画。
也的确是画过的,刚刚好,睫毛根根分明,黑黑的,偶尔眨下眼睛,炯子里亮亮的,似乎满是星辰。
他看得出神,没注意到女孩有些尴尬。
田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耳根子发烫,被长辈这么盯着,难羞赧。
可对方很熟,并且对其有求,所以只得压下心中异样,故作不见,专心致致的开车,却不想余师长开了腔。
“馨馨,你想找个啥样的”
男人只觉得对方长得模样好。
有些不死心,赵猛不懂得把握机会。
相亲的事,也没跟她提,只是好友和自己,暗地里琢磨,按照对方的想法,自己姑娘很是单纯。
家教甚严,上学的时候,听话懂事,没有接触过男性。
如今毕业分配工作,也该为终身大事谋划。
女孩俏脸一红,睫毛微微抖动,却是有些不安。
“没,没啥标准,人好就行。”
这是实在话。
从小被管束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大学,连交际都成问题。
好在回到镇上,父亲给安排到银行,通过一年多的磨炼,终于不再胆怯,可以在工作上游刃有余。
只是本能不喜欢,接触太过复杂的人。
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则顺其自然,她看好身旁一个同事,可对方已经有了女友,关系和睦,没有自己插足余地。
母亲则催着自己赶快找个男朋友。
什么阶段做什么事,事业初定,下一步便是结婚生子。
一切古井无波,一生安分守己度日,想来也不错。
女孩没什么野心,心思比较单纯,喜欢随遇而安,但工作上,却要强,要求完美,这跟生活态度,有些反差。
余师长兀自点头,觉得赵猛真是上上人选。
可那小子,不知道搞什么鬼,连这么好的女孩都瞧不上眼。
不知道将来会找个啥样的他好奇,又期待,直觉对方有些猫腻,或早或晚,狐狸尾巴会暴露。
女孩暗斥自己多疑。
对方想给自己介绍对象,才如此放肆的打量,可接下来,余师长没了后话。
轿车在一家欧式装修的门脸前,停了下来。
有泊车小弟,接过女孩的钥匙,将车开到停车场指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