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国之君,继位以来,国力蒸蒸日上,朝中政治清明,登基时自大的遗臣被他兵不血刃的清理了出去,朝中的重要位置都是有能力者任之,他知道,再过五年,十年,这个国家在他治下会越来越好。
他的皇后是堪称完美的大家闺秀,美丽善良,治家有方,在几乎所有问题上,他们的立场想法总是非常相似。
尤记得那年他们的女儿还未到两岁,他奏请父皇去江南治水赈灾,他一早便知道这一次水灾是人祸大于天灾,更兼灾后横尸遍野,瘟疫的风险大大增加,路途凶险他也不知能不能回来,可他知道若他不去,只怕底下官员受着朝廷俸禄发国难财,那受灾的近百万百姓该怎么办?于是他毅然前行。他的妻子没有劝他改变主意,而是坚持要跟去。保家卫国乃是男儿所为,如何能让一个妇人与他一同赴险,尤其还是他挚爱的妻子?且稚女年幼,若同时没了父母……她却说,“六郎愿为国赴死,难道琼如就不能?既做了六郎的妻子便该与六郎同生共死,若我们都不在了,父皇自然会护婉儿妥帖,可若六郎不在了,琼如又如何独活?琼如出自国公府,幼时跟随祖父习武骑射,普通男子并非妾的对手,六郎,兴许我跟您去了,还会对你们行事有帮助呢。”他心中震撼,不仅仅因为她同生共死的爱语,更因为平时看着柔弱的妻子此时竟如此果决,于是便让她着侍卫服与他同去了江南。
江南一行凶险异常,琼如便扮做他路上所的侍妾,令众人以为他名义上来治水,实则做个样子捞些政治资本而已。他拿到了水灾前江南官员造河堤时偷工减料私相贿赂的账本,而这一切的主使人竟是三皇子的岳父,当时的户部尚书。
他把证据给了琼如,让她快马加鞭带回京城,而他则继续在这里稳住江南的官员。她却没有同意,只对他说,“六郎,你可想过,若有人敢动你,会是谁?”他没有回答,他们心知肚明。“既如此,不管这证据到没到父皇手上,只要你这一趟江南行出了事,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一半了。三皇子这样的人若是登上大位,遭殃的是天下百姓,所以怎样也不能让他得逞的。为今之计,倒不如琼儿继续做你的侍妾在这里拖住他们,五天应该能到京城了吧?妾会想办法修书给妾的妹婿丹凤县令沈煜,五日后妾便坐船往丹凤去,只要能到丹凤妾便也安全了。”他未想到她的妻子竟已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但让她一人涉险?他做不到。
“他们抓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或许我还有生机呢。可若是抓了王爷,琼儿已经说过,若王爷出了事,琼儿也不独活。“
最终他们还是按她的计划分头行事。五日后他将账本交到了父皇手里,十多名江南官员被抓,账本上关于三皇子岳父的那几页却被他父皇撕了,只说这个以后会有大用,让他先不声张。
他管不得太多,亲自去了丹凤县,再见到琼如时他紧紧抱住她,她不仅仅是她的妻子,他们是一体的,他是她的命,而他,他此生决不负她。
这之后,他被封为太子,登基继位,她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把整个后宫交给她,他很放心。
再后来,他有了很多妃子,每一个都美得与众不同,可是她依然是他信任依赖甚至宠爱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偶尔也会觉得这个后宫缺了点什么,他却不知缺了什么。
直到他遇到了柳夕月。柳夕月不是深藏在闺阁的大家闺秀。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市井之中。那日他微服出宫,便在西市的天香楼里见她与人斗酒。明明是个女儿身,偏偏穿着男装,他也不知周围有几人识破。他笑着看她在那里吹嘘自己的酒量,并拿走了那输了的人的银两。输了的人想耍赖夺回,两人竟吵了起来,须臾吵到了他这边。他替她挡了一下,她便拿他做了朋友,此后两人相约喝酒,再之后她便入了采选——这当然是他故意为之。采选那日,他看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众人都低着头,唯有她竟悄悄抬起了头,她惊讶的看着他的脸。女装的她美得惊人,他也有些呆,随即朝她微微一笑,她惊讶过后,脸上有些恼怒,低头不看他,却在再次抬头时,淘气的朝他吐了吐舌头。不知怎的,他感觉心被撞了一下,有些异样的东西在心中萌生。
他想他找到了那点缺了的东西。
他选她入宫并封了婕妤,已是这一批入宫的女子中位份最高的了,一个多月后,她第一次承宠便晋了昭仪,九嫔之首。很多人以为他是因为夕月的父亲而封她如此高位,可他知道不是,皇后也知道。他的事他并不想瞒着皇后,唯独有一样,他对柳夕月动了心,而这种动心,和他对其他女子是有些不同的。
这些女子中,也包括他的皇后。
南巡的前一个月,他托皇后替他照顾柳夕月,皇后是他最信任的人,而柳夕月……是他的心上人。他知道因为自己对柳夕月的偏爱,使得后宫众人对夕月多有误解和偏见。也只有皇后的睿智能化解夕月可能遇到的危机。只是没想到他才托了皇后没多久,柳夕月便出事了。他知道皇后已经尽力,但他还没走就有人敢要柳夕月的命,这让他如何安心去江南?于是他决定带柳夕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