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死之后,我在她的告别仪式上见到了我那两个外甥女,小的就不说了,大的那个简直是两片嘴被胶水糊住了,没礼貌。
这个王钊宁可有两年没回来了,真有点她那个死鬼父亲的风范,走了一去就不回来,下次回来还不知道等到谁死。爹妈都去了,上面的姐姐也走了,爹妈死的时候还没感受,那时候还有姐姐,大姐在这地方保佑着我呢,下次恐怕就轮到我,生死有命。
这一看王钊宁这小鬼头高了瘦了,当年寒暑假在我家吃的那些白米饭可算没白吃,她的成长我家可是有大功劳,谁知道现在见了我也冷冷淡淡的,出去读几年书就以为出息了。我想到我那个女儿也在外面上学,以前在家见我也没好话,出去了逢年过节还少问候,电话一打过来就是要钱,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都是怎么了。
还是我那个小外甥女好呀,见了我舅舅,舅舅亲热的叫,这就对了,她还能剩谁呢,就咱这一门亲戚了。
王杭安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她,那会她跟着我那大姐来接她姐姐回家。
那时候天热,我姐在路上买根冰棍给她吃,她给捂在怀里,我不好说这小孩是太天真还是有点蠢蠢的,越捂越热,等她把冰棍拿出来给她姐吃的时候,都化了。多体贴的孩子,难得是兄弟姐妹,落地成骨肉,可惜她姐不能懂这用心,就像我小时候也不懂我大姐护着我的心。
王钊宁和我女儿还挺合得来的,两个人同龄,有时候光看背影我也分不清哪个是我孩子,一样打一样骂,相比姐姐的活泼跳脱,妹妹话不多,而且年纪小,两个大孩子比较野。
我给我姐说,她可以把两个孩子都扔在这里,这样她就没那么辛苦,而且小孩子跟她做事跟上门不太好看,但大姐拒绝了,她说那家也有小孩子,可以一起玩的。不一样啊,我想还是不一样,一个雇主的孩子一个保姆的孩子能一样吗。
我们大人在一边说话,叁个孩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我们那会还住在渠旁边,那会水里干净,还不臭,两个孩子下浅水区摸鱼钓虾,妹妹在旁边看,女儿有一顶鸭舌帽,之前带她去剃头,把头发给剃坏了,我给她补偿买的,下水之前放在岸边,风一吹,帽子给吹到渠另一边去,妹妹离水几步远,岸边的水不深,但她不愿意下去拿,帽子像个砍下的死人头漂在水面从视野里溜走了。女儿上岸来之后,有点生气,妻子给她和王钊宁换下湿裤子的时候还在说这件事,我后面就给她买了个新篮球。
大姐没留在我家里吃饭,乘着天黑之前把王钊宁给接走了,一带二,一大两下。叁个人过桥,大姐推个大二八,让王杭安坐在横杠上,我姐推着,王钊宁两条细长腿跟在后面刚好两步的距离,我姐从不回头看她,她看起来既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打算,但也走一步是一步牢牢跟紧,她在后面踩着大姐和王杭安的影子玩,河岸的风景倒退,奔向熟悉的环境,诠释着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