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从茂盛的绿叶间洒下光斑,落上一只伸出车窗的柔荑。这只手的主人不时瞥一眼大厦一楼的玻璃旋转门,见那个身着正装的颀长身影出现时,她手关窗,又开了空调。
“你怎么突然来了?”何宁粤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甩手带上车门。不到一分钟的暴晒让他这个空调星人极其不适。他心知肚明对方来做什么,多问一句只是因为心情不爽。
李玫宇将空调风速调到最大。
“上周到现在我还没见过雀雀呢,”她眉头间有些焦急压抑着,“……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何宁粤撇撇嘴,“我直说的。”
话音刚落,一坨鸟屎“嘭”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李玫宇惊的口水呛到了自己, 伏在方向盘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罪魁祸首在冷气中平静下来,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心想姐妹两人的反应还真是如出一辙,“你怕什么,都解决好了。”
“咳咳……解决好了?”李玫宇转过红彤彤的脸,难以置信。
何宁粤点头,突然摸到了内衣搭扣的他,尴尬地手搭在自己的后脑勺,脱离了特定情景的接触显得多余且越界。“我说,你是有苦衷的。蓝阙是个好孩子,她不懂但是能理解,”他盯着后视镜中放学后赶来补习班的一簇簇学生,三五成群,天真烂漫,“所以我们大人偶尔还是坦诚一点吧。”
车厢倏地陷入安静。
李玫宇说好,但心里似乎有东西在渐渐崩塌。她这种所谓的大人,只图一时爽快,就能毫不犹豫踏入苟且的泥潭,还整日隐藏起来,装作一切照常,美其名曰苦衷。她忘了当初跨过红线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但事已至此,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段时间你帮忙照顾一下雀雀吧,”她关了空调打开车窗,“你就说我培训去了。”
看明白了逐客令,何宁粤起身下车,本来道了别打算快步回去,半路又折返回来,郑重地叮咛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容易钻牛角尖,但是有些事不是非要想明白不可的,你千万不要逼自己。”
李玫宇深吸一口气,像是对自己暗示一样点点头,驱车离开。车身一过,何宁粤目送的视线掠过斑马线,李蓝阙正在路对面的红灯下愣愣的朝他看。
每周五晚是辅导班例行测试的时间,每次抽考一门,所有老师带的同届学生一起参加。李蓝阙凭着舅舅的关系,每周都来蹭这个昂贵私教机构的品试题,每周都能在当晚早过所有人拿到成绩,然后每周都坐上舅舅的车回到姐姐家,看他拿着试卷一题一题地数落自己——期间还掺杂姐夫谜之注视和小外甥们的童言无忌,都扎心。
李蓝阙偷偷瞄一眼讲台,何宁粤好像侧面长眼睛似的,立刻转头攫住这两道鬼鬼祟祟的目光,吓得她撑在桌面的手肘落空,胸口将课桌重重地顶到前面同学的后背上。
看着她双手合十道歉,又手忙脚乱地捡着掉地的文具,何宁粤别过脸去嗤地一声笑出来。
铃响笔停,几乎所有学生都瞬间甩起书包冲出大门,只剩李蓝阙和少数同病相怜的小伙伴在走廊长椅上惴惴不安地等待审判。即使以每周一次的频率经过了接近一年的考验,她还是对这个时刻恐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