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贰】
次日,戚炳瑜闻讯入宫。
她先去给皇帝请安,却被文乙以皇帝昏迷未醒而挡在外面。
戚炳瑜把文乙冷冷地打量了两遍,没说什么,转头就去了昌庆宫。
……
经人通禀后,戚炳靖亲自降阶出迎。
秋风之中,戚炳瑜看着她这位足足三年未见的四弟,脸色冷若冰霜。
戚炳靖的身形比当年壮硕了不少,愈显刚健挺拔,肤色亦深了些,可见西境军前的确炼人。
……直将人炼出了一副心狠手辣。
戚炳靖见她来,目光中掩不住惊喜,和煦地向她一笑,请她入殿详叙。
“皇姊该让人来说一声,我必派人去相台寺接皇姊入宫。”戚炳靖亲手为她斟茶,笑着说,然后对身后的周怿淡淡使了个眼色。
戚炳瑜来得突然,周怿与他二人本在议事。此时接到戚炳靖无声的吩咐,周怿二话不说便把案台上摊着的东西一样样入匣中,上锁。
不等周怿出去,戚炳瑜就已直接开口发难:“炳轩是你杀的?”
戚炳靖起一点笑。
戚炳瑜又道:“‘昌王归京途中不幸遇刺,皇帝大悲病笃,临委四皇子监国’——这消息今晨都已传遍京中了,你还要在我面前装什么?”
她的怒意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戚炳靖道:“既然皇姊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
戚炳瑜骂他道:“晋室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东西。”
戚炳靖嘴角一沉,没吭气。
戚炳瑜又继续骂道:“你如今既杀了炳轩,这皇城之中还能太平么,你的命你真当自己能保得住么。”
戚炳靖盯着她,回道:“皇姊怎不问问自己,这些年来是谁把皇兄的动静一一传与我知晓的,这次又是谁把皇兄入京的路线提前发信给我的?要是没有皇姊的这些消息,我如何能成功下得了这狠手。”
戚炳瑜厉声喝道:“我岂知你是打算要炳轩的命!”
戚炳靖冷冷道:“皇姊此来责问,是因担心弟弟,还是因担心自己被牵连?”
戚炳瑜先是一愣,随即大怒,眼角发红。
她抬手便朝戚炳靖的左脸扇过去。
掌掴声震耳。
周怿挡在了戚炳靖身前,替他挨下了这重重一巴掌。
戚炳瑜咬牙:“滚开。”
周怿不为所动。
戚炳瑜再次抬起手,但她的手腕被周怿一把握住。
周怿沉着脸说:“当年昌王欲置四殿下于死地时,公主殿下有像今日这般怒斥掌掴过昌王么?”
周怿是什么身份,平素又是什么性格,眼下竟敢拿这话冲撞戚炳瑜,就连戚炳靖一时都有些诧异了。
戚炳瑜拼命挣了几下,没能挣脱,气得看向戚炳靖,又骂他:“你就这样看着?!”
然而戚炳靖还没做出反应,周怿就已将戚炳瑜的手松开,退后两步,垂首道:“是臣冒犯了。两位殿下叙话,臣先退下了。”
周怿就这么步出殿外。
他一走,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减弱不少。
戚炳瑜消了急怒,看着戚炳靖,半晌无言,只是眼角的红越来越深。
戚炳靖则叹了一口气,向她走近半步,说:“皇姊必然是因担心弟弟,是弟弟让皇姊伤心了。”
戚炳瑜眼中蓄满了泪,说:“你们哪个死,我都不愿意!”
戚炳靖没再开口。
这局,不死人何以破得开。
戚炳瑜不是不清楚,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此事真的发生,亦惊怒于他将如此大的生死之事都瞒着她。
须臾,戚炳瑜抬手揪住戚炳靖的襟口,将脸埋入他已非少年的宽厚胸膛,放声大哭。
她哭声之哀,是为晋室之乱,令戚炳靖心口如被千刺。
他轻轻揽了一下她的后背,说:“皇姊是否还记得,弟弟幼时读书,不解‘当为秋霜,勿为槛羊’为何意。当时,是皇姊教会弟弟的。”
……
戚炳瑜走出殿外时,看见了站在殿阶下等着的周怿。
他的左脸被她那一巴掌掴出了明显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