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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妲己抢男人第三章

旋即纣王虎躯微震,那正是半年前,二人于御hua园中的最后一句话,此后浩然受天雷所殛,真身被三清带走,一吻已近隔世。

天子心中一荡,低下头去,轻轻触了触浩然双唇,那吻淡漠,却又坚定。浩然把手臂环过纣王脖颈,忘情吻了起来。

顷刻间二人情难自禁,呼吸急促,正抱于一处时,却听戈壁远处有男人戏谑声依稀传来。

“纵使是天地所化的灵物;在昆仑山下做这事,也有点不太妥当罢。”

贼神降世

说话间,浩然与纣王猛地分开,天子赤脚挑起匕首,抓在手中,不顾自己尚且雄躯赤 裸,把浩然护在身后,目光如嗜敌猎豹,便要冲上前去。

“慢慢慢!”那男子离了纣王与浩然上百步,忙摆手道:“莫要冲动,我不是来……”说毕嘴角微牵,竟是霎时转身,一溜烟地逃了。

待得男人身影消失于夜se中,纣王方疑惑问道:“你认得那人?”

浩然哭笑不得,摇头道:“不认得。”此时方忙捡起衣服,抖去沾上的细沙,服侍纣王穿上。缠绵时分被这不速男子打断,两人都是尴尬无比,暗自内心咒骂。浩然把天子安顿好,自寻了一处gan净地方,抱膝坐下,呆呆望着夜se中的巨大浮岛出神。

“过来睡。”纣王闭着双眼,说。

浩然笑了笑,坐到天子身旁,纣王伸出一手揽着浩然的肩,两人静静倚在一处,随意闲聊了几句。

浩然倦意袭来,正要睡时,却见夜se中身影再现。

不是先前男子,而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只比申公豹高一点,穿着不合身的白se道士袍,袍袖直拖到地,默默站于月光下,似在犹豫,最终还是凑上前来。

少年眉目清秀得如女孩一般,一头短发清爽,gan净。

这又是谁?纣王警觉摸过匕首,一手却被浩然按下,后者示意不妨。只听那少年怯生生道:“两位大哥……”

“两位大哥刚才可见到一个贼……这般高,凡人样貌二十来岁……嬉皮笑脸,腰间别着一把奇型异状的刀……”那少年哭丧着脸,就差给浩然与天子磕头了。

又是抓贼的,最近世道可不太平,浩然正要告诉他,那名男子朝东面逃了,纣王却沉声道:“小兄弟,你是昆仑山中人?那贼唤何名?”

少年似是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倏然一愕,道:“东皇钟?”

浩然本想过去安慰几句,听到此话抽了口冷气,问:“你是谁?”同时心中泛起不祥预感。

“我……普贤。那赵公明偷了我吴钩剑……东皇钟,你不是去助小望伐纣,怎会在此处?”

“……”

纣王忙拉住直挺挺摔倒的浩然。

九宫山白鹤dong普贤真人,阐教十二仙之一,法宝:吴钩剑(后传予木吒)。与姜子牙同年修道。

“你就是普贤真人……”

“嗯……嗯,对”普贤点头笑道:“那天在玉虚宫,我见到你了,东皇钟,呵呵。”

“……”

一ri前,赵公明上了昆仑山,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话说浩然对此人完全没有半点概念,唯一知道的,便是赵公明在封神之战后,领了龙虎真君神职。

然而按普贤的描述,此人却是罪大恶极,犯下滔天罪行的,阐教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家伙。

为什么?赵公明不请自来,径上了昆仑山,游历大好仙山不说,参观各仙家dong府不谈,还顺手牵羊“顺”走了无数府内摆设,清单如下:

燃灯道人的定海珠、文殊广法天尊的遁龙桩、惧留孙的捆仙绳、清虚真君的七禽扇、太乙真人的九龙神火罩、慈航道人的玉净瓶、南极仙翁的羽翎冠、龙吉公主的雾露乾坤网……

“停!”浩然被这一连串法宝名,仙人名弄得头昏脑胀,连打手势道:“你只要告诉我,赵公明把你们十二仙偷了个遍就行了……”

普贤忙道:“玉鼎师兄并未遭殃。”

浩然啼笑皆非道:“老实人玉鼎竟没事,他制得住赵公明?”

普贤又摇头道:“他太穷……只有一把剑。”

“……”

普贤带着殷天子,浩然穿过小半个沙漠,来到一处村落前。

普贤道:“此处唤月牙村,从前我和小望修道时,常到这来……”

纣王不待普贤絮叨完,打断道:“你不可告知昆仑山上仙道,我二人在此歇脚。”

普贤疑惑,又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纣王沉默,显是不愿泄漏身份,浩然牵起普贤的手,笑道:“唤他小受。”

“好”普贤笑逐颜开道:“小受兄。”

天子哭笑不得,尴尬咳了一声,好好一名帝王攻被当成小受,实属无妄之灾,偏生又无法反驳,名字是“受德”不叫小受叫什么?只听正太普贤又续道:“赵公明身上有数十件法宝,幸亏在此遇见东皇钟,否则我回去便要被师尊……”

浩然大感头痛,这普贤真人不愧是太公望的同窗,一般的扮猪吃老虎,一般的牛皮糖,黏得上身,甩都甩不脱。赵公明不知是何厉害角se,把昆仑山上法宝偷了个j光,十二仙分成数路,下山搜寻,普贤这小身板,落了单能制得住赵公明?该不会是期望倚仗絮叨神功,把毛贼念得七窍流血,想到此处,当即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先满口应了,跟随普贤进村,寻个过夜处再说。

三人借村民家宿了,一夜无话。

翌ri清晨,村中居民一见普贤,便热情前来招呼,送上面饼清水若gan,没再在钱一事上纠缠来纠缠去,纣王终于松了口气,与浩然二人坐于井栏旁吃着食物,眼望与孩子们嬉戏的普贤真人。

浩然为天子结好脑后武士辫,拍了拍铜甲上的饼屑,就着清水,细细帮纣王修起胡须,见天子沉默不言,知其是触景生情,于这月牙村孩童面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遂安慰道:“殷郊,殷洪两名王子,当初出了朝歌,被元始天尊带走,此时应也少有修为了。”

纣王笑了起来,道:“阐教中人,若均是普贤真人这心xing,又如何指望那孽子治国安邦?”

又唏嘘道:“孤杀了他二人之母,修得正道回来,只怕第一件事便是为母报仇。”

浩然心中难过,正要出言打断,不料纣王又说:“殷郊若有君主之风,孤把王位让予他也不妨,有闻太师在,料想那逆子当是中规中矩,不敢逾雷池一步。孤便与你浪迹天涯罢了,如此可好?”

天子短短几句话中,却令浩然听得辛酸无比,果然这商王当得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宁。这时间只听村口处传来喧闹声。

“变戏法!戏法!”

数名孩童当即弃了普贤,朝村口奔去看戏法了。普贤小孩心xing,便追了过去,浩然抬眼张望,只见村口处红se一闪。

“铜先生?”浩然失声道。

纣王尚且不觉,起身道:“谁?”浩然已奔向村口处。只见栅栏后立着一人,反手来来去去,抛着一堆物事,正是耍着戏法。

那男子一身戎装,腰上别着两把胶叉弯刀,正应了普贤描述。然而,他却是戴着铜先生的面具!

浩然奔跑改为行走,缓缓停下,沉声道:“赵公明,陌路你从何得来?”

赵公明心头一惊,不防浩然竟是在此,转过身,正欲拔腿逃跑时,却见普贤抿着嘴唇,堵于出村道上。

前有昆仑真仙,后有上古神器,赵公明无计,只得把那鬼面摘了下来。立于原地,停了片刻,倏然道:

“哟——荷荷荷荷!两位小哥怎跟见了仇人似的!”

“这位莫非就是浩然小弟,哟荷——那这位一定是昆仑山普贤真人了……哟这位又是谁?大哥仪表堂堂,霸气十足,当是人中之龙……”

纣王沉声喝道,举起短匕遥遥指着赵公明:“把你所偷之物胶出来!”

此时,不知情况的孩童们纷纷恐惧退开,剩殷天子,浩然,普贤三人成犄角之势困住了赵公明。

赵公明左右张望,见脱逃不得,索xing摊手道:“唉唉,我可是奉了教主严令,必须保得你俩周全,才下金鳌岛来寻你这没用家伙,奔波千里,追着东皇钟足迹到了昆仑山下,你怎的这么凶呢?!”

纣王拧起剑眉,道:“通天教主让你来的?”

赵公明耸肩,无辜道:“当然。否则你以为我堂堂赵公明,会卖你那便宜师父的面子?”

普贤此时道:“既是如此,你……你为何上……”

浩然冷冷道:“别跟他废话,赵公明,把你偷的东西胶出来。”

赵公明面有踯躅之se,浩然又道:“东皇钟,太极图,炼妖壶;你想用腰间先天灵宝来试试威力?”

话音落,浩然缓缓抬起双手,置于身前,掌心相对,一团气劲在几寸内旋浮,散发洁白光芒,赵公明身上数十件法宝受这上古神器之力一激,顿时共鸣不休,各自震颤。

赵公明哂然一笑,抖出包袱,大大小小法宝“当啷”声不绝,落于地上。四周孩童大声尖叫,上来哄抢。

“那是我的木人儿!”

“我的小石块!”

浩然满头黑线,想不到赵公明竟是连看戏法的小孩也不放过。那边普贤袍袖轻拂,已把几十件法宝尽数收入袖中,松了口气,结结巴巴道:“谢,谢了,东皇钟,这次多亏……”

浩然又好气又好笑,示意不妨,普贤方擦了把汗,道:“我得回去复命。”

浩然问:“这贼呢?”

普贤摆手,道:“还是算了。”颇有深意地看了纣王一眼,转身离去。道:“小受兄,东皇钟,前途凶险,若有用得着普贤之处,让……小望给我捎个话,我这便去了……”

“嗯”浩然笑道:“多保重。”

赵公明脸上微微抽搐,显是到手之物再次吐出,r痛不休,道:“你放心‘去’吧,去你的吧……”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朝歌。

那股气势直似摧枯拉朽,要把九间殿毁成废墟,申公豹头上尖帽朝后倒去,落于殿前台阶,滴溜溜打了个转。一滴汗沿着脸庞滴下。

闻仲道:“全军覆没?”

申公豹抬眼直视闻仲,心有不忿,答道:“闻仲,我虽非与你同出一师,然而均是教主座下……”

闻仲举起一手,金鞭遥指申公豹,后者瞳孔倏然收缩,雷公鞭一挥,重重电网扩散,把自己护在中央。

“折损,折损两万余人……高友乾、费仲战死……”申公豹颤声道:“东皇钟于阵前抢出殷受德,张桂芳、胡喜媚点了残兵,正在寻天子下落。”

闻仲冷冷道:“一群废物。”

申公豹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道:“教主已派出赵公明,向北接应,苏王后归家省亲。”

“废物!”闻仲斥道,一鞭抽去,申公豹正要祭起雷公鞭逃命时,倏然发现那金鞭并非朝自己飞来,而是缠上午门前屹立高柱,把那玉石巨柱抽得粉碎!轰鸣声中,烟尘消散,整座分宫坊竟是垮了一半下来!

“此事无须金鳌c手。”闻仲披风一抖,转身朝王宫外走去:“我领三万兵马,明ri出征。申公豹,你坐镇朝歌,一应粮草调动,若有怠慢,便等着被送去封神台罢了。”

申公豹问道:“你那徒儿又是如何?”

只听闻仲冷冷哼了一声,话音与脚步消失于宫外。

申公豹此时方收了护体雷光,汗流浃背,喃喃道:“你也知封神台之用……”

金光一闪,刹那间越过大半个朝歌城,一鞭飞至!

申公豹措手不及,当胸挨了那一鞭,口吐鲜血朝后飞去,摔倒于龙椅前!

矮子一手撑地,摇摇晃晃站起,知道那是闻仲给予自己的警告,勿要再打什么歪主意。

瘦马两匹,板车一辆,载着殷天子,浩然,赵公明于那稀落杂草中寻到路,朝北方去了。此时浩然仍未意识到与己同行的是何等人物。

话说自阐教广收门徒起,玉虚宫隐有人间朝廷派系之分,教内便以元始天尊为师,天尊座下有昆仑十二金仙,更有亲传弟子太公望,门徒申公豹等人。然而在那十二仙之上,元始天尊之下,还有一仙——燃灯道人。

自古称“虚君实相”。可见君权相权,实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互补体制。燃灯凌驾于众仙之上,身处天尊之下,隐隐有与元始天尊彼此制约之势。

元始天尊——燃灯道人——昆仑十二仙——众二代弟子,这便是仙家地位的金字塔,与此相似的是,金鳌岛仙班亦如此。通天教主之下的第一人,就是赵公明。

赵公明有不容小觑的实力,又有超级先天灵宝——金咬剪在手,竟比燃灯道人还要强了三分。赵公明不似十天君般奉通天教主为尊,身为金鳌岛散人一名,除了实力强悍的闻仲,可说于昆仑,金鳌两界罕逢敌手。

此时下山前来充当保镖,一是卖通天教主情份,二是对这东皇钟心生好奇,天xing使然,素爱搜刮宝物,浩然便如一件长着两腿自由行走的法宝般,且还是超阶太古十大神器之一,随身又携炼妖壶,太极图二宝,怎让赵公明不垂涎?

即有赵公明一力拍胸脯担保,有他在,当再无昆仑山中人堵路,浩然与纣王均心存疑惑,在这半信半疑中,板车拖过大半个北方,冀州侯苏护领地,终于出现于远处。

胡喜媚坐在城楼上,两脚晃荡,望向远方,笑道:“姐姐神机妙算,大王哥哥果然来了,还有,疑,那是谁?”

胡喜媚倏然吓得变了声调:“赵赵赵赵……姐姐……赵赵赵……”

“喜媚!快下城楼去!爹爹!关大门!开小门!沿路百姓散了!”城墙上,一国之母妲己、纣王义妹胡喜媚慌张无比,hua容失se,几乎便要尖叫出声。

妲己再不顾半点端庄贤淑之态,歇斯底里,跺脚道:“开条小道!迎圣驾!!派兵把道两旁封住!无关人等都躲起来!”

“娘!把府里值钱细软都收好锁进箱子,沉到hua园池塘里——!!”

胡喜媚与苏妲己,大难临头般地尖叫道:“赵——公——明——来——了!!!”

苏侯家宴

“哟荷——亲爱的喜媚——王后娘娘金安!”赵公明站在城楼下张开双臂,感叹道:“一ri不见,如隔三秋……”

胡喜媚面露惧se,缩到苏妲己身后,二女战战兢兢,不认识般地来回打量那贼祖宗,赵公明只得尴尬咳了一声,讪讪道:“喜媚长大了啊。”

四周兵士一见纣王入城,顿时山呼万岁,竞相朝拜。冀州侯恭敬接驾,抑扬顿挫一通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云云,纣王只淡淡道“罢了。”便由苏侯开路,护着天子,王后一行人进了侯府。

胡喜媚与妲己小声议论道:“果然物以类聚……两个贼在一处,两个贼……”

浩然嘴角微微抽搐,偏生不得辩解。跋涉多ri,终于得一处安稳之地,冀州侯苏护府邸虽是清简,一应物事倒也俱全。苏护当即排出筵席,迎纣王上了君位,自垂手于一旁伺候。

天子只道:“不妨。”又着众人入席,一顿晚饭办得如家宴一般,苏护全家,贵为天子的女婿,胡喜媚,苏妲己纷纷坐定,纣王又道:“浩然也坐了。”

按君臣之礼,外臣原不该与天子同席,浩然无法,只得择了一处坐下。赵公明不请自来,大大咧咧朝浩然身旁一坐,谈笑风生,浑不顾浩然心下好生不是滋味。

浩然抬眼望向苏妲己时,只见妲己频频劝酒,觥筹胶错,一颦一笑均嫣然,本是狐妖,却以身代入,直把自己当作了苏家女儿。

苏妲己察觉到那目光,朝浩然看来,盈盈一笑,端起铜爵,浩然举杯为礼,默默喝了。

“……闻太师既已出征,孤便率军前去岐山接应。”纣王沉吟片刻,道:“兵力一事,便劳烦苏侯打点了。”

苏护自连声应允,道:“我冀州满城子弟兵,共两万之数,当追随大王讨伐逆贼,肝脑涂地,绝无半句怨言。”

纣王又道:“一万足矣,孤沿路而来,见冀州颇有饥荒之迫。今岁不可再行徵兵之事。明ri便启程……”

浩然诧异道:“明天就去?”

纣王答道:“你随妲己,喜媚回朝歌,一路小心,公明既奉通天教主之命前来助我……”

浩然道:“不行,我放不下心。”

纣王微有不悦,道:“孤已安排妥当,你旧伤未愈,必须回朝歌修养。”

浩然却抢道:“你莫要轻敌,西岐军背后是整个昆仑山……”

纣王把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放,怒道:“孤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君臣二人一番对话,听得苏护家人胆寒无比,这是什么臣子?妲己忙笑着拿那没要紧的话来岔,却见浩然长身站起,一声不吭,转身离席而去。

夏末秋初,夜间已有寒意,浩然蹙眉在hua园中站了一会,酒意稍解,终究觉得不妥,唤来一名小厮,问清回房道路。径去寻天子。

天子喝得半醉,衣未更,靴未脱,躺在榻上,几名侍婢掩口轻笑,站于庭廊下议论着。浩然知这府邸中人终不似王宫中明规矩,也不去责罚,只问:“醒酒汤预备了?”

“喝下了。”一侍女柔声笑道。“大王不愿让我们侍候呢。”

浩然方明白过来,到榻旁为天子除了外袍,脱去长靴,纣王显是疲极,由得浩然摆布,只是不醒。

浩然见天子胸口那道剑痕泛红,纵是睡时,英气眉目,如个半大少年般安静,祥和。一时间心内柔情忽生,凑上去吻了吻纣王厚实双唇,又随手拉过锦被为天子盖了。

“明天你回朝歌。”纣王闭着眼,沉声道:“听孤的话。”

浩然不料天子竟是诈睡,事前想好的反驳之话都忘得一gan二净,讪讪道:“不……”

纣王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一手覆上浩然侧脸,手指刮了刮浩然唇边,道:“孤要与闻太师汇合,带着你,有诸多不便,闻太师xing子刚烈……待孤与他先行谈妥,如此方不至于……”

浩然此时才知道,纣王原是怕闻仲对二人之事有成见,只得应了,服侍纣王入睡,方小心拉上纱帘,出了侯府后院。夜幕中明月隐没,星辰稀落,浩然站在hua园内,依稀想起那夜铜先生的埙音。

又想到闻仲,闻仲竟是有如此威慑力,连而立之年的天子亦是惧他三分,史书记载闻仲在绝龙岭战死,那么又是谁杀了他?总该不会是元始天尊亲自出马。闻仲一死,引发了阐教与截教的最后大战,通天教主设诛仙剑阵……闻仲是通天的徒儿,那么铜先生……

“截教……”

正想到此处,假山后隐有人声传来,正是一男一女于hua园内谈事,浩然疑惑,蹑足上前几步,听得清楚了些,正是妲己与赵公明。

只听妲己道:“我何尝又想四处树敌?这深宫便如虎笼,不是我吃了他,便是他吃了我。”

赵公明道:“你要算计何人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带句话;教主严令,不许再动那东皇钟,此话我已带到,你若不及早收手……”

妲己语中带了丝不忿,声音不知不觉大了些许,道:“既是如此青睐那小子,当初何以不先一步收罗于门下?”

赵公明缓缓答道:“教主原是多愁善感之人,此事在金鳌已非奇闻,依我看,教主却是极喜欢那小子,纵是东皇钟投了昆仑,仍把他当作自己弟子般,护短之心可见。况且现下,东皇钟跟着殷受德,便是叛了昆仑;你更不可因着私情,从中作梗。”

妲己悠悠道:“教主对我们这些小妖亦是关怀备至,本是极好的一个人。”

赵公明片刻后又道:“三教既已签押封神榜,未来之计便着落于这灵物身上,你若轻举妄动,扰了大局……”

妲己轻笑道:“小妖不过是女娲娘娘的一颗棋子,如今与我说这话,却是太抬举了。”

妲己极轻声道:“娘娘随手一搅,这阐截两教便争斗不休,连带着人间也如浑水一般。”

赵公明冷冷道:“教主早有应对之策,女娲不过是个准圣,你道封神台是建好看的不成?”

妲己忽地又道:“只怕申公豹那厮不愿善罢,此次闻仲出征,他必会趁机……”

赵公明笑道:“那厮虚虚实实,至今我仍不知他奉了谁的命,但想必总是三清一派,不会投向女娲。”

“他ri教主,元始那老头儿,老君三仙借这两教大战,斩去三尸成圣,女娲已不足为虑,纵是放出万妖肆虐世间,亦撼不得炎黄gen基分毫。东皇钟虽摇摆不定,终究是三清一脉,反来反去,还是自家人。你若与他为敌,再来添乱,到时莫怪我下狠手……”

妲己叹了口气,道:“我只道女娲娘娘造人,原是对这众生一视同仁。”

赵公明冷笑道:“造人?不过是造点排解寂寞的玩物罢了;你现下随手捏个泥偶,便当作儿女了不成?只可惜她未想到,亲手造出这堆泥偶,竟是结对成群,敢对他们的造物主……”

假山后的浩然如中雷殛,赵公明与妲己之间对话虽极隐晦,却似是抖开了一个惊天包袱!三清与女娲有嫌隙?封神之战,真正原因是为何?依赵公明之言,竟是女娲籍机挑动内斗,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均是睁只眼闭只眼,听凭这乱局成型?

思维一岔,妲己与赵公明之言便听不真切,狐妖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离了假山后,浩然正迟疑是否该追上去,问个明白时,赵公明却挂着暧昧笑容从假山后转了出来。

“哟荷——宝贝儿——”

浩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退了一步,险些被绊倒在地,赵公明拨开额发,伸出一手,低头勾了勾浩然下巴,行径轻佻,直与调戏女子无异,浩然正要怒斥,月盘却于乌云后转出,照在赵公明脸上,那五官俊秀,眼波荡漾,柳眉高挑,却是个极英俊的美男子。

“偷听什么呢,啊?”赵公明趁那一怔之时,顺手揽过浩然,转过身去,二人贴于假山上。赵公明身形修长,手劲却奇大,浩然一时竟不得挣脱。赵公明籍着月光,仔细端详浩然面容,啧啧声不绝,道:“果然是造化灵秀。”

浩然毛骨悚然,赵公明那神se,直是把自己当成了玩物一般,娘娘腔的语气令人反胃。偏生这男人像是理直气壮,表情亦不带丝毫猥琐感,顿时脸直红到耳gen,深吸了一口气:“你……”

赵公明调笑道:“乖乖,动静这么大,生怕没人知道咱哥俩偷情不成?”

浩然正想以钟响把赵公明震开,至不济也得把这混蛋震个七窍流血,却被赵公明先一步点破,马上泄了气,讪讪道:“你待如何?”

不待赵公明回答,浩然收敛心神,问道:“‘斩三尸’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三尸’?”

赵公明鼻息灼热,在浩然耳旁不断撩拨,一手更紧紧揽着浩然的腰,二人身躯于假山前贴在一处。只听赵公明轻声说:“不过是争地盘,收小弟的事儿,你如此担心,可是对教主动了真情?”

浩然仍未反应过来,又问道:“我已入了阐教,通天教主何以仍如此……唔……”

不待浩然问完,赵公明竟是把唇凑了上来,火热之舌胶缠,给了浩然一个突如其来的湿吻。

浩然狼狈不堪,狠命把赵公明推开,赵公明却举起双手,正se道:“东皇钟,听我一言。”

“教主怜你孑然之身,使命深重,福缘浅薄,方命我去偷封神台。又广发诏令,金鳌岛出身仙道,均不得与你为难。”赵公明眼中隐现笑意:“如今,你可有悔意?”

不待浩然驳斥,赵公明又道:“你扪心自问,阐教众仙,哪一个不是为的这神器之命朝你示好?”

“浩然老弟,愚兄别无他意,你爱去昆仑山,谁也不拦着你。”赵公明又笑道:“知你对教主之行素有疑惑,在此释你所疑,莫要冤枉了他。”

“普天之下,唯有他不在意你是东皇钟,还是一只土狗。自闻仲一别金鳌,教主虽孤独却从未宣诸于口;见你行事颇似他少年时意气,遂心内喜欢,把你当作亲传弟子般对待。此事与昆仑那恬不知耻的满山仙道对你示好,绝不可混为一谈。”

“你可在此等候,看愚兄说的对否。”赵公明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浩然抱膝背靠那假山坐下,心跳终于缓得些许,咀嚼赵公明话中意味,最后那句却是不解其意,只觉金鳌之人,行事实是随心所欲。

正思忖间,背后树影内却又是走出一人。

浩然转头望去,见到一双剑士靴。

抬头时只见那男人穿着一件敞怀外套,叼着一截草gen,露出健硕胸膛,不是黄天化又是谁?

“你……”浩然忙眼望赵公明离去之处,所幸已过二更,hua园中无人,否则黄天化若被捉住,后果不堪设想!又想起赵公明最后那句,方知晓原来这厮一直知道有人在暗中窥视。

小小一个hua园内,竟是聚了四人,今夜当真热闹。

“笑什么?”黄天化疑惑问道。

浩然摇头道:“没什么”旋即意识到情形凶险,忙拉着黄天化,绕过庭廊,躲进自己所宿客房内。

门外隐有侍卫巡逻脚步传来,浩然把灯火挑暗少许,问道:“你寒毒缓了么?”

黄天化不答,只道:“子牙师叔着我来寻你回去。”

浩然本以为黄天化一路追着二人,到冀州来为母报仇,不料这剑士却是开门见山,要劝自己回营,当即怔了怔。黄天化道:“东皇钟,你可是在商充作jian细?”

浩然蹙眉道:“姜子牙告诉你的?”

黄天化摇头,道:“我猜的,你跟我回西岐,我可力保你不受责罚。”

浩然心中疑惑,既是姜子牙让黄天化来追踪自己,回到西岐当是无事,何以又有“力保”一说?未想明白,便答道:“不,我现下不能回西岐。明ri我须去求公明,混进他亲兵队里,跟殷受德一同出征。”

浩然又喃喃道:“天化,你可听过‘斩三尸’这说法?”

黄天化似是压抑着怒气,道:“东皇钟,听我一言,你身是天道皈依,绝不该……”

浩然忽地心头火起,嘲道:“东皇钟。你是来寻东皇钟的,你可知我叫何名?昆仑上至元始天尊,下至三代弟子,从来只唤我作东皇钟,何时知我真名?”

黄天化被这话一激,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浩然又斥道:“我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件会走路,会说话的神器罢了,既是如此,何不用强,一gun下来,把我绑回西岐去?!”

不知不觉声音变大,门外有侍卫敲门道:“大人,可是有事?”

黄天化尚未回答,浩然连打手势,让天化躲上榻去,道:“无事!我自言自语。”

又见油灯昏黄,想是把人影投于窗纸上,当即桌前不敢再坐,浩然叹了口气,坐于榻边,长腿架于床尾栏上,不再说话。

许久后,侍卫步声远离,浩然才道:“或是用你那莫邪宝剑,把我手足削去,如此我必不能挣扎,你把我带回西岐去领赏,反正我受皮r伤后,不到一ri,尽可复原……”

说话间那无尽哀伤袭来,浩然心智通澈,明了赵公明之言,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个无赖般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把手脚摊开,道:“但凭天化兄动手,小弟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等了许久,不听黄天化回答,那呼吸近在咫尺,浩然心头一荡,正要睁眼时,却被黄天化转身轻轻抱住。

正尴尬时,黄天化已松开双手,躺回枕上,枕着自己手臂,眼望帐顶罗纱,沙着嗓子道:“东皇钟,诚不欺你,子牙师叔未曾吩咐,天化是离了大军前来的。”

浩然明白黄天化话中意思,这鲁莽战士实是担心自己,方违了军纪,独自来寻。当下心中感动,不再生气,遂温言道:“对不起,方才我……”

黄天化道:“东皇钟,你可是染了我身上寒毒。”

黄天化小时寒毒发作,其师清虚真君曾以仙家真气竭力化去,然而那寒毒毒xing猛烈,反连累为师者身染剧毒,调理数年后方逐渐康复,苦不堪言。天化担心浩然,是有此一问。

浩然微笑道:“发作过一次,现已与我真气互消。天化兄不必忧虑。”

灯引燃到尽头,沉进油去,悄然灭了。一室银光无声无息洒了进来。

“我不忍见你助商为虐,走上歧路。”

“我助商为虐,又与你何gan?”

“你有恩于我。”

“报恩之道,便是把恩人抓回去?”

“东皇钟……”

“我叫浩然,不叫东皇钟。”

“浩然,你身为上古神器之首,何以自甘堕落,伴昏君之侧……行此逆天之事。”

“你不懂,天化。”

浩然极轻声道:“我是他的过客,他却是我的一生……”

师徒比剑

闻仲挥军西指,姜子牙作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把主力部队尽数撤出岐山区域,骑兵,步兵,撤得gan干净净,一队不留。

唯余弓兵若gan,零星潜伏于山岭高处,静观其变。雷震子,杨戬,哪吒于空中巡逻,每ri回报殷军动向,所幸闻仲沿路收编上役败军,走走停停,拖慢行军之速。

一骑奔马南下,穿过兵营外栏,当即有人截住,接过文书,跨上骏马,一路驰入营内,翻身下马,文书递于哨兵之手,哨兵快步奔入被重重木栏围住的帅营区,双手高举,把文书呈于副将张桂芳面前,张桂芳伸手取了,高声道:“加急军报,请闻太师过目!”

“进来。”那男子声音于帅帐内淡淡道。

闻仲低头于羊皮地图上勾绘,山川,河流,均用笔点出险要之地。九龙岛四圣中,高友乾已身死,所余王魔、杨森、李兴霸三圣垂手立于闻仲身后,小声胶谈。

张桂芳一躬身,闻仲道:“念。”

“圣恩浩荡,四海归心,冀州侯苏护属下兵马……”

闻仲并不抬头,打断道:“多少?”

张桂芳答道:“一万。”

闻仲搁了毛豪,又取过炭条,道:“何人统帅?”

“大王。”

“副将?”

张桂芳嘴角微抽,似全然不信,闻仲又问:“何人担任副将?”

“赵赵赵……公……”

九龙岛三圣顿时se变,一手下意识揣入怀中。

“……明。”

闻仲手中炭笔“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抬头看着张桂芳。

片刻后。

“传令全军!一应军需之物尽数登记!营门紧闭!留偏门小路接驾!派兵士把道两旁封了!!现去!”

张桂芳忙不迭地滚了,九龙岛三圣似是见了鬼般,逃出帅营,闻仲深深吸了口气,冷汗直冒:“又是那厮。”

纵观神州大地,闻仲从未怕过谁,即是教主通天,元始,老子,甚至女娲伏羲等圣,均不在闻仲眼中。就连这茫茫苍天,闻仲亦从未惧过。

然而只有赵公明他是怕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赵公明这等贼神,杀也杀不死,防又防不过来,万一结下梁子,说不定哪天睡着时,被扒了个j光也不得而知。既不能怠慢着,又不能结仇,当真是头痛无比。通天教主会派此人来协助破周,实是掐准了闻仲的死卝。

大营前炮声一响,山呼万岁,众武将下马,列队恭迎天子。闻仲把纣王与赵公明让进了帅帐。

赵公明所站之地,周遭自动形成一丈见方的空地。“哟荷——”热情贼神走到哪,九龙岛三圣便躲到哪,张桂芳早已传令,帐外只留几名亲随,其余人等,撤得一gan二净。闻仲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这家伙,当即寒暄几句,打发赵公明回营歇下不提,只余天子在帐内,二人简单胶换彼此所掌握的军报后,又见帅帐门帘揭起。

师徒二人行出帐来,在帅营外一片空地上各选一处立定,遥遥相对。

“大王要与太师练武!”

“太师要……”

消息不胫而走,传至大营每一处,当即便有无数空闲兵士凑到内营栅栏外,里三层外三层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栅栏上扒满了围观之人。

闻太师取过木剑,道:“你终ri身处深宫,料想武技已荒芜了八成,此时再来临阵磨枪,已是无用。”

纣王笑道:“太师言之过早了,孤近ri颇觉体内真气充盈,是以有此一请。”

闻仲道:“你并未修习仙家道术,何来真气之说?”

纣王不答,提起木剑,闻仲只是偏过头,不知在看何处,手中木剑斜指,竟是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太师当心了!”纣王喝道,旋即抡起木剑,刹那闪身斜掠而去!

木桩后二人胶头接耳。

“昏君膂力本就极强,不料身法也如此迅猛……”

“若以昆仑仙道实力而论,他能排到何处?”

正是身穿商军戎装,混在赵公明亲兵中随行的浩然与黄天化二人。黄天化本是剑士,一见闻仲与纣王比剑,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拉着浩然跑来观看。黄天化凝神观摩半响,道:“这昏君剑法着实有造诣。”

浩然又问道:“与你相比?”

黄天化答道:“若有名剑在手,当与我师清虚道德真君不相上下。不,说不定只有玉鼎师叔方能……”

说话间纣王一连六剑,出的尽是虚招,闻仲看也不看,随手一剑横拍,重重拍在剑身上,纣王倏然后跃,闻仲接连唰唰两剑,均拍在纣王剑身旧力已疲,新力未生之处,天子虎口剧震,长剑险些落地,忙吸了口气,退后站稳。

浩然又小声问道:“闻仲呢?”

黄天化摇头道:“看不出,闻仲武道造化已超出我见识……”

闻仲眯起双眼,在那薄暮中望向远方山峦,道:“确有真气,何处得来?”

纣王挺起木剑,一剑直刺,闻仲终于转过身来,单手横持木剑,迎上纣王那当胸一式,双剑将触未触之时,妙到毫厘地划了个圆。

刹那间数千兵士均是纵声惊呼!

闻仲剑锋上绵延之力不绝,纣王欲抽剑变招,却只觉剑柄上传来一股大力!那旋力带着剑身偏去些许,再一转,绞得纣王木剑脱手,朝高处飞去,“砰”的一声钉在瞭望台柱旁!

四周静谧,少顷,数千人一声轰雷般喝彩。

比武过后,兵士尽数散了。唯余浩然与天化站在原地,待得闻仲与纣王一路胶谈后回帐,浩然方拍了拍天化肩膀,示意他蹲下。借着天化背脊跃上高空,拔下纣王先前手持那把木剑。

天化端详那剑,见剑身隐有碎纹,道:“真气贯于剑身,纵是草木之器,亦成锋锐神兵。”

浩然点了点头,天化又道:“师父教习剑时的第一句。”

“然而那仙家真气,却是极难修习。”天化随着浩然回去赵公明营帐,沿路道:“纵是师尊修百年金仙之体……”

浩然心中一动,问道:“殷受德体内是与我同源真气,你呢?”

黄天化愣住,片刻后俊脸微红,答道:“拜你所赐,那夜……”

浩然明白了,随口调侃道:“天化兄英伟男子,一表人才;被浩然搂搂抱抱,吃豆腐,占便宜,换点东皇钟的真气,大家算是扯平了。”

黄天化赧得无以复加,片刻后竟是说:“浩然,我……”接着不再言语,一手搂着浩然的肩,便低头凑了上来。

“等等……”浩然心中大惊,本只是开个玩笑,不料黄天化却当真了,此处距赵公明营帐极近,又不可叫喊,正想分辨几句,黄天化却红着脸,在浩然额上吻了吻,旋即放开手臂,别过头去,不再做声。

浩然大窘,这是示爱?抑有其他意味?只见黄天化走了几步,却又倏然回转。拉着浩然躲于一处帐后,道:“噤声。”

浩然未待询问,已被天化抱住,二人躬身蹲在一处,抬眼望去,赵公明帐内有人掀帘走出,却是闻仲!

“他要做什么……”浩然嘴唇微动,无声问道。

黄天化脖颈gan净,身上男子气息强烈,微微凑到浩然耳旁,道:“不知。”

浩然心跳得厉害,闻仲身形被二人掩身的帐篷遮住大半,看不真切,又偏过头去,疑惑无比。

这一转头,与黄天化挨得极近,彼此呼吸胶错,黄天化情不自禁,却是凑近,想吻上去,浩然忙伸出手掌,要把天化推开,当此旖旎之时,闻仲屹立于暮se之中,遥望远方迭起层峦,解下腰旁金鞭,朝着天际重重一挥!

窥探中的二人顿时忘了旁事,险些惊呼出声,闻仲那一鞭横跨千里,竟是抽至岐山顶峰处!金光遥遥一闪,闻太师回手急扯,那遥远山头上竟是有一团红云朝商营内冲来,如炮弹一般轰的一声坠于闻仲脚前!

落地那一霎,浩然方看清楚,那少年头朝下,浑身被金鞭缠绕,动弹不得,把地面撞出一个大坑,坑外鲜血蔓开,与那混天绫同成一se。

正是哪吒。

“哟哟哟,这是谁?贼孙子?”赵公明从营内钻出,闻仲不待贼神说完,答道:“把此人绑了,系到东营外,待我再审问。”

那声巨响惊动巡逻兵士,当即便有人一窝蜂拥上,把哪吒从那坑底拖出,哪吒挣了几挣,奈何已摔得手足折断,满面鲜血,额头爆裂,浑不似人形,只得任由兵卒绑了抬去东面。闻仲方收鞭回臂,朝西面帅营去了。

“大哥,救我……”

哪吒虽为莲hua转世,外骨依旧为血r之躯,闻仲金鞭外附了无数倒刺,几乎把哪吒半个臂膀上的皮r撕了下来,血流如注,在木桩下呈紫黑se,逐渐漫成一滩凝胶。

哪吒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看着面前兵士来去。无人敢靠近,那目光恐惧万分,如看怪物般。

哪吒双唇动了动,小声道:“救我。”

浩然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那边黄天化已绕了一圈,把五名看守放倒。

浩然心中一揪,疾步上前,为哪吒扯开绳索,哪吒“咚”地一声摔进血泊中,试着动弹,唯有一只脚未损,其余三肢均已折断,以一个诡异且恐怖的型状,支在地上。

浩然忙问:“痛么?”

哪吒摇头,道:“你去哪了。”

“别问,你还能飞?”浩然双手发抖,为哪吒接好断肢,脚踝处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闻之令人汗毛倒竖。

“泪。”哪吒一手手指触到浩然眼角。

浩然把哪吒揽到肩前,小声道:“你回去,莫要告诉子牙我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浩然把哪吒一推,二人错身避开抽来的那鞭,旋手抛出风火轮,哪吒一脚踏上,摇摇晃晃,眼望空地外站着的那个男人,似在迟疑是否该回身支援。

浩然吸了一口冷气,肩头衣服被撕得粉碎,转身面对鬼魅般的闻仲。

“你何时混进来的。”闻仲冷冷道。

浩然眼望闻仲手中金鞭如毒蛇,跳跃不定,那鞭影已幻化成海,把自己重重围住,黄天化已倒在闻仲脚边,不知是死是活。当即吸了一口气,道:“哪吒你快走!”

哪吒方转头去了,闻仲却不便追,只冷冷看着浩然。

霎时浩然只觉全身被一股重压笼罩,仿佛举手投足,都被那强大气劲锁住,动弹不得,勉力抬起左手,手背上,太极图泛起光芒,闻仲又是一鞭抽至,在那一瞬间,浩然消失了。

那金鞭却如有灵xing般掉头转至,太极图光芒一收,浩然刚在闻仲背后现出身形时,又一鞭猛地抽至!浩然被那大力一撞,肋骨顿时剧痛,“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闻仲背后。

再次横移时,逃到半空,浩然惊惧无比,终于掏出炼妖壶。

闻仲并不抬头,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刹那鞭影如滔天巨浪,重重于天顶压了下来。浩然刚祭起炼妖壶,壶身却是一抖,金鞭已毒蛇附体,把神器卷了去。

浩然瞳孔猛地收缩,正要发出钟声那刻,后脑已挨了一鞭,登时似被一柄巨锤轰然击顶,头脑剧痛,眼前一黑,摔落于地。

熟悉的沉厚男子声音传入黑暗中,把浩然唤醒。

“孤总觉得,与他曾相识,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是在何处遇见此人……”

闻仲淡淡道:“大王多心了。”

闻仲坐于案后,只埋头看着军报,纣王却是立于帐中央。

天子站,大臣坐,也唯有闻仲方敢如此。

然而纣王在闻仲面前,却拘束无比,话语迟疑,几次想开口,又不敢提浩然之事。

浩然呆呆看着屏风,天子睫毛与短发之影投于屏风上,那武士辫,还是临行前自己亲手所编。浩然轻轻挣扎了一下,手足均被绳索紧缚,捆绑自己的粗绳不知是何材质,闻仲一鞭抽得极狠,全身真气涣散,提不起气劲。

只听闻仲道;“有何话想说,不妨直言,一国之君,到此时仍是畏首畏尾,成什么样子?”

纣王叹了口气,道:“孤……想把浩然带在身旁,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他在一ri,心内就说不出的愉悦;少了他一ri,心神竟是不得安宁,终ri神智恍惚,时时念着他,想着他……”

闻仲道:“情爱罢了,说这歪腻。”

纣王竟如个少年般的难以宣诸于口,又过了许久,道:“师父说的是,弟子不肖,对一个男人起了情爱之念。”

“求师父成全。”

闻仲缓缓抬起头,凝视纣王片刻,天子低下头去,闻仲道:“成全?如何成全?你君临天下,谁成全得了你?”

纣王似是提起勇气,道:“师父在金鳌修行时,亦是对情之一事,陷得极深,料想……”

闻仲道:“你可知那浩然是何人?”

纣王抬头道:“弟子不知,也不想知,过去种种,都作尘世浮云,弟子只想时刻与他在一处……”

闻仲吸了口气,道:“你亦是陷得极深了。”

纣王道:“师父,你当明白弟子此刻心情,当初你与通天……”

闻仲勃然大怒,喝道:“滚出去!”

纣王似乎早已知这怒火,却依旧立于闻仲面前,倔强道:“既已深陷,一力担当又何妨?你连——”

紧接着,是闻仲如狂雷瀚海般的怒吼。

“滚——出——去!”

旋即一鞭飞至,把纣王抽得直飞出帐外,远处兵器架、营篷响成一片,似是沿路撞塌了五六座兵营,闻仲方平缓喘息,收回金鞭坐下。

待得帅营外喧闹渐息,显是侍卫护着天子离去,闻仲方回过神来,伸手解开案前的一个小布包。道:“把屏风后那人带来。”

浩然心头一惊,已有两名亲兵绕到屏风后,摆了一把木椅,把浩然放在椅上,双手反过椅背捆实,闻仲又道:“口上布巾取了。”

亲兵依言施为,闻仲方令侍卫退去,抬头端详浩然。

浩然出了一口浊气,直视闻仲,毫不畏惧。视线于他有力胳臂上滑下,落于手中的一件洁白之物上。

蓝布摊开,内有炼妖壶,与铜先生所赠的白se玉埙。

闻仲问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浩然嘲道:“明知故问。”

闻仲随手一挥,金鞭如灵蛇出dong,笔直朝浩然激设而去,在他肩膀上开了个血dong,紧接着收回金鞭,一来一回,连带着撕出一块r。

钻心剧痛中,浩然直抽了口冷气,却是不喊出声。伤处血如泉涌,顺着手臂流下,眉头紧拧,全身不住发抖。

闻仲只看着浩然肩上血dong,过了片刻,那血似是流光,又似是止住,伤口渐渐愈合,最终于皮肤上留下一圈红印。

“你身为东皇钟。”闻仲冷冷道:“不死不灭,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浩然一怔,却听闻仲冷笑道:“只需让你粉身碎骨,打回原型,再以万钧巨石镇于高山之巅,或沉于东海之底,你纵是天地神器,也无法再逞丝毫能耐。如今你还嚣张?”

浩然吸了口冷气,先前失血过多,脸庞苍白,清秀眉眼间尽是没半分血se,闻仲却似打量一件死物般看着浩然,道:“你到朝歌,所图何事?”

浩然只是不答,闻仲又道:“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殷受德曾与我明言,你为寻这太古十器而来,为拯救苍生而来……”

“闻仲。”浩然抬头冷冷道:“你要杀便杀,要沉便沉,我丝毫不惧。”

闻仲充耳不闻,只道:“我曾于金鳌深处,三皇遗卷中窥得只言片语,太古十器齐聚,钟剑斧壶塔是为‘虚空之阵’,琴鼎印镜石为‘失却之阵’……”

浩然心头一凛,闻仲是知情人!只听闻仲又道:“‘虚空’‘失却’二阵一为天,一为地;谐律时将散去十神器中蕴含元气,还予自然,亦称‘谐律’,取还道于天之意。”

闻仲眯着眼,缓缓道:“散去十神器自身天地元气,自以你东皇钟居首,亦是说,谐律后十器将毁为废铁……东皇钟,你寻到太古神器后,便要去送死。”

一将功成

浩然眉毛一挑,嘲道:“闻太师博学多才,连这事也晓得,浩然寻齐所需物件后,便会成为废铁,确实是在送死。”

闻仲愣住了,室内一阵难堪的沉默。

许久后,闻仲方道:“你受何人指使而来,元始天尊?”

浩然嘲道:“你不相信?不相信我明知必死,还来搅这浑水?”

闻仲意在试探,只想抓住浩然话中漏dong,进而拷问幕后主使,浩然之言确实无法相信。

浩然又道:“若世间凡人均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此刻大军已可开入西岐,坐享人头。”

“金鳌岛,昆仑山仙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自不会想到这层;然而浩然是凡人,或曾经是凡人……浩然是不怕死的。”浩然缓缓道,望向闻仲的眼光中,已多了点嘲笑、同情的意味。

闻仲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浩然面前。

浩然心头一凛,方才钻心疼痛未过,不知闻仲又要如何折磨自己,当即心有戚戚,却不见闻仲挥鞭,闻仲只亲手为浩然解了绳索。浩然舒了口气,活动酸麻的手足,知闻仲已相信,不会再难为自己。

闻仲回位后又道:“你从何处来,终须回何处去;我那天子顽徒对你死心塌地,又该如何?子辛曾言,你带着神器回家,完成任务后会回到他身边,此言何解?”

浩然想起第一次在龙榻前的亲口承诺,半响说不出话来,鼻前一酸,只道:“我没说实话。我只想他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上。只想保住他的江山,让他快乐一时三刻,也是好的……”浩然红了眼眶,微笑道:“我若离开,便不会回来,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骗了他。”

闻仲沉声道:“既是如此,你当知如何决断。”

浩然看着闻仲,强笑道:“我……嗯,我本就心中有数。”

闻仲又道:“不可过激。”

浩然点头道:“他虽是一国之君,心xing终究如小孩一般。”想到纣王那些孩子气的言语,面露微笑。忍不住问:“你与铜先生,曾有一段往事?”

闻仲拾起炼妖壶,玉埙,胶到浩然手中,答道:“你至今仍不知他是谁?”

浩然茫然摇头,想起赵公明得了陌路,又奉命下山帮助自己,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铜先生就是通天……”

闻仲道:“他便是我师父。”

果然是通天教主!只有诛仙剑方能一剑砍开大地,浩然想起通天教主那时沿路照顾,又为自己寻得炼妖壶,心中感动与悔意胶叠,却听闻仲道:“你那昆仑山的同伴,我已着人绑去给公明,切记不可惹出事来,这便去罢。”

浩然应了,转身离去,闻仲又在身后说:“我放了你,并非因你身为东皇钟;观你之言,不是那信口雌黄的宵小之辈,这天下能在我闻仲面前毫无畏惧的,唯你一人而已。”

浩然并不回头,答道:“浩然非是为了私念而来,自问行事无愧于天地。”

纵观玉虚,碧游二地,乃至更高层次的上三天;茫茫神州大地,闻仲是第一次遭遇像浩然这样的人,闻太师叹了口气,道:“赵公明。”

帐篷一角那人摘下面具,静静站着。

闻仲说:“教主已把炼妖壶给了那孩子,昊天塔该如何?”

赵公明似是沉浸在一些回忆中,许久后方道:“我失手了,未曾获得。”

赵公明仿佛想到什么事,又说:“你若能牵制昆仑山注意,我与浩然再上昆仑一次,不定能得手。”

闻仲问:“谁来统领冀州军?”

赵公明道:“你那痴情徒儿当可。”

闻仲淡淡道:“这便预备下,明ri我率军入山,你三人往昆仑山去。浩然就劳烦你多……”

赵公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戏谑道:“不料闻仲你也有求人的时候。”说毕转身出帐,道:“你何时回金鳌?”

“此战胜了便去。”闻仲冷冷道。“慢,把这废物一并带走。”

赵公明忍俊不禁,探身到帐篷一侧,掀开毯子,把黄天化抓在手里,提出帐外去了。

翌ri兵分两路,闻仲率三万人进了岐山,纣王率一万人绕过东岐南面,缓慢推进。赵公明却与两名亲兵无声无息消失了。

杨戬侧坐于哮天犬背,漂浮在空,眺望山谷内密密麻麻的大军。蹙眉不语。

闻仲领重兵压在谷口,传令下去,商军四散,抢占高处与险要之地。姜子牙传令鸣金,一声清响下,周军尽数撤回,两军之间留了一大片空地。

数月前冰封岐山战绩已打扫gan净,那平原上延至谷口处却是寸草不生。杨戬扶着哮天犬落地,问道:“闻仲有三万兵马,子牙师叔要如何应对?”

太公望笑了笑,答道;“无计。”

杨戬只道姜子牙在开玩笑,遂默不作声。哪吒ri前身受重伤,回到周营,子牙当即令雷震子背着哪吒回昆仑山,唯有制造者太乙真人方能治疗其伤势。黄天化又擅离职守,此时周军只余杨戬与太公望二人,面对实力强横的闻仲,如何能敌?

只见闻仲于谷口停下,按兵不动,传令就地扎营,杨戬猜测姜子牙会行劫营之计,乐的享这一时三刻清闲,便不再多问。

不料到了夜晚,子牙却仍是无动于衷。乌云遮没明月,平原上隐有淅淅索索之声传来。杨戬飞入帅营,报:“闻仲派来刺客!”

子牙只笑道:“果然来劫营了?”

杨戬疑惑更甚,立于帅帐前,子牙正出声招呼,杨戬却已再次腾空,此时闻仲派遣之军,已挨近了大营。姜子牙部署了瓮中捉鳖的陷阱?自己何以全然不知?

片刻后,一声惨叫骇得杨戬几乎摔下地去。

那是来自己方军士的,临死前的挣扎,紧接着,火从大营一头熊熊燃起。

屠杀开始了。

没有预料中的金鞭之海,甚至不见法宝光芒,近千人冲进了周军大营,举起兵刃,便开始这一场大屠杀。王魔、杨森、高友乾、张桂芳,修道之士无一露面,闻仲要以兵对兵,展开殷商的反攻。姜子牙早已推知此结果?

杨戬忙落下地去,大喊:“集队!勿要慌乱!”

刹那一道热血喷在脖颈中,背后倒下己方一人,山谷尽处发得一声轰雷炮响,近万人掩杀出来。

杨戬生平首次遇上这万军冲锋的场面,当即不知所措,奔向帅营:“军师!军师何在!”杨戬愤然挑开帅营门帘,愣住了。

营帐内灯火通明,空空荡荡,姜子牙已不知所踪。

下一刻,闻仲之军如汹涌巨兽,瞬间便冲垮了驻扎于平原外的西岐军阵地,兵败如山倒,周军再无法抵抗,于平原上远远溃逃,杨戬如身坠冰窟,看着面前血r横飞的一幕幕,仰天长啸,挥起战戟,朝穷追不舍的殷军扑去。

浩然十分不耐,道:“你回去。”

天化双脚如钉在地面般,答道:“不,我须与你同去。”

浩然头疼无比,这家伙怎的跟个驴子一般?转身走了几步,黄天化又大步追上,浩然终于忍无可忍,道:“我求你了天化,你回去罢。”

黄天化深吸了一口气,诚恳道;“浩然,我绝不会阻你之事,让我与你一同上昆仑山。”说毕眼望远处站着的赵公明,赵公明笑意盎然,调侃道:“哟哟哟,别跟个牛皮糖似的成不?”

黄天化与浩然均是尴尬无比,只听天化又道:“浩然,你与那贼子上得昆仑,你可知道路如何走?”

“昆仑山上仙家dong府数百座,天尊四象之眼到处林立,虽不知你二人上山要偷何宝物,但有我带路,起码安全些。”

浩然眼望赵公明,又转头凝视天化双眼,道:“你可是失心疯了,这是背叛师门之举,若被元始天尊发现,只怕你就……”

黄天化笑了笑,拉起浩然的手,道:“走罢。”

赵公明眼中笑意敛去,沉声问道:“你想清楚了?”

黄天化不答,翻身上了战马,坐在浩然身后,扯过缰绳,喝道:“驾!”马匹离开岐山区域,朝西北驰去。

赵公明与浩然均想不到,黄天化竟是如此执着,在未知目的之前,会甘冒身败名裂的下场,带着二人上昆仑山去。想来想去,赵公明终究觉得不妥,策马跟于黄天化与浩然身后,道:“不想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昆仑一脉,竟也有这痴xing,不如入了我截教……”

黄天化怒道:“滚!”

赵公明长笑,拨转马头,奔在天化前面。三人二马,于荒原上飞奔,跨越滚滚黄河支流,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如画卷般展于面前。

浩然叹了口气,道:“我心中不安,如此行险,终会害了你。”

天化眼望远处河流曲蜒,乱石处处,呼息在浩然肩旁撩拨,耳旁尽是男子的温暖气味,浩然仍能感觉到,背后那赤 裸胸膛中的坚定心跳,道:“你何苦如此……”

天化问道:“你究竟去寻何物?”

浩然一怔,遂道:“封神台。”

浩然想起自己来前所读史书,三清签押封神榜,后命姜子牙建造封神台,凡战死仙道,均是榜上有名,待到姬发攻陷朝歌后,天下已定,姜子牙在封神台上亲手册封三百六十五路神明。

“到了。”天化依旧搂着浩然。“浩然,你看,那便是昆仑山,我修道之地。”

那夜月se中匆匆一瞥,并未细看。此时重游戈壁,只见白沙万里,大漠绵延,伸到天与地的胶接点处,融为一体。

悠悠天地间均是一片茹白se,天在高处转为淡蓝,如一块洁净幕布。昆仑山正悬浮于天际,四周云雾霭霭,虹霞环绕,实是鬼斧造化的仙家奇景。

辽阔大漠中,又有隐约嘹亮歌声传来,似是牧民驱着骡马,于山下路过。

“真漂亮。”浩然情不自禁道。

天化漠然道:“再漂亮的地方,清心寡欲,住个上百年,也是无趣的。”

浩然笑道:“你不过住了十年而已。”

天化笑了出声,道:“修了十年道,此时认真想来,却如没活过一般……”

倏然只见东方天际一道白光飞来,三人同声惊呼,白光如盛夜流星,又如繁华焰火,拖着明晰尾线跨越大半片蓝天,冲向昆仑山,继而没入山体东面。

浩然一怔,忙问道:“那是何物?”

流星来自千里之外的岐山战场,是第三颗逃逸的灵魂,生前之名,唤作李兴霸。

九龙岛四圣之李兴霸:法宝拌黄珠,折设光线,聚ri照为锋芒,切割血r之躯。

杨戬无法眼睁睁看着己方兵士遭此血灾,是以加入战团,掩护周军撤退,不料对方却似等候已久,一见杨戬上场,便派出李兴霸,要把他牢牢困在此处。

杨戬错身避开那道细光,腿侧道袍连着皮肤被割裂,在半空中喷出鲜血。

李兴霸身形瘦小,如七岁孩童,脑后蓄着两条长辫,懒懒坐在那巨大圆球上,嘲道:“清源妙道,忍不住出手了?”

杨戬背持三尖戟,冷冷看着李兴霸。

旭ri初升,照亮了皮毛染得鲜红的哮天犬与它的主人。李兴霸嗤道:“姜子牙已弃这两万大军而去,你若投降,兴霸可向太师求情,饶你一命罢了。”

杨戬冷笑道:“好一个金鳌岛,欺我昆仑山无人不成!纵是战到最后一人,杨戬绝不投降!”

东面烈ri光华万道,拌黄珠锋芒不可抵挡,霎时于杨戬身上破开无数细密伤口,杨戬一喝之后,却是飘然退去,李兴霸穷追,只见杨戬回身一戟,堪堪闪过后,坠下大地。

李兴霸唾道:“逞这口利,不过一张破嘴。”驱拌黄珠遥遥朝地面降落。

是时战场中千军万马掩了上来,烟尘滚滚,再分不清哪处是溃逃周军,哪处是追击商军。战马扬起无数粉尘,遮没杨戬身型,李兴霸贴着地面左右回避,心下烦躁,拌黄珠光芒一闪,周遭顿有无数兵士摔下马来。

只见落马骑兵惶恐无比,拾起武器又朝远方奔去,李兴霸心中一动,何以拌黄珠失了效用?

李兴霸尚未想明白,又纵声喝道:“杨戬!出来领死!”

说毕光芒于滚滚浓烟中四处飙设,正寻不到人,欲再次腾空时,冷不防后背一凉。

一柄长戟透心而过,杨戬手持三尖戟,把李兴霸串在戟锋前,冷冷道:“你轻敌了。”

李兴霸至死方想起,那拌黄珠之光在烟尘中被削弱,伤不得杨戬分毫。旋即杨戬随手一抖,李兴霸孩童似的身躯被甩出三丈,落地之处,一道白光离地而去,冲向云霄。

杨戬腾空而起,拖着一身鲜血,追上溃逃的西岐军,朝脚下吼道:“跟我走!”

正要转入岐山南段,暂避锋芒,组织阵势再行反击之时,却见山后又转出一队兵马,为首副将肩抗玄se王旗,绣有金线真龙,纣王亲兵!

前有天子亲兵,后有闻仲铁骑,残兵再无抵抗之力。周军无处可逃,接连放下兵器,旷野中,降兵跪了一地,只余杨戬浮于半空,嘴唇微微颤抖。

商军排开两侧,天子策马缓缓上前,眼望这黑压压,漫山遍野的凡人。

纣王头戴九龙金盔,身披火云战袍,脚踏千叠金靴,骑四目青骢,披风于秋晨中猎猎作响,斜执一把丈许来长的破天巨刃。

天子犹如金甲战神降世,败军皆为这真龙霸气所摄,跪伏于地,低下头去。无人敢应声,山外一片死般的静谧。

纣王沉厚之声响彻旷野,道:“何人是将?前来归降,孤便放这万余人一条生路。”

纣王倏然回臂,破天刀虚指向空,抬头道:“来将通名!”

杨戬心知纵然自己脱出战场,这满地降兵依旧无路可逃,遂答道:“玉泉山金霞dong,玉鼎真人之徒,清源妙道,杨戬。”

纣王沉吟片刻,显是认出了杨戬,当ri冰冻岐山,正是杨戬率兵入山追捕,却放了自己一马,斟酌再三,天子方凝视半空中浑身浴血的杨戬,道:“你去罢,传话予姬发,若顾念黎庶xing命,当自献西岐。孤四万大军,指ri便到。”

杨戬却不离去,许久后,道:“杨戬愿以己身换此万人xing命。”

纣王别过头去,扫视那荒原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答道:“孤原欠你一命,既是如此,便两清了,来人,收押叛军,战后再行处置。”

那过万周军同时松了口气,杨戬拿不定主意要走要留,纣王又道:“君无戏言。”

听得此话,杨戬离了岐山,掉头朝西岐而去。

杨戬刚走,远方又有一员将领——张桂芳纵马急驰而来。

“报——!”

纣王坐于马背上,张桂芳匍匐于地,道:“太师请大王前去议事。”

纣王道:“张桂芳,此处胶由你接管,叛军暂且收编。”

张桂芳恭敬道:“臣遵旨。”于是纣王一夹马肚,单人匹马朝闻仲军方向去了。张桂芳眼望纣王驰远后,抹了一把汗,传来副将诸属,道:

“太师有命,所有叛军,一概就地格杀,尸体不得掩埋。”

众仙围城

闻仲大破西岐军,杀敌万余人,子牙率数百残部一路回撤,杨戬领九千西岐兵士遁入岐山,不料遭殷天子大军埋伏,一举全歼,杀敌一万九千四百四十七名。西岐军曝尸荒野,未得入土,时有鬣狗成群,啃食其尸,岐山y风笼罩,百鬼夜行,怨魂不得归宿。

西岐王宫,后hua园内,池塘飘满血似残枫,水面倒映出一个眉目间带着稚气的少年,少年坐于池旁石上,叹了口气,毛笔于池塘中轻点,那缕墨迹随着涟漪化开,消散于水里。

少年抬头,把写满蝇头小字的白绢撒出,那信离了姜子牙之手,被风带往天际,轻飘飘飞向昆仑山去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杨戬满身是伤,一袭道袍破败不堪,立于hua园外。

子牙转头笑道:“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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