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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妲己抢男人第三章

也不知身处何方,把黄飞虎扶上神牛背,只朝着ri落的方向没命奔逃。

铜先生却似消失了一般,但既是闻仲旧识,料想道行当不会差得太远,若说此时他便戴着面具,尾随于神牛之后,倒也极有可能。

迟暮时分,浩然于山林中生起一堆火,让黄飞虎歇了,把真气灌入武成王丹田,助其恢复伤势。不知为何,九间殿前那声钟响,竟是把自己一身先天真气耗去九成,此时催动片刻,已是汗水涔涔,不堪负荷。

黄飞虎呻吟一声,醒转过来,眼望浩然。

浩然知道黄飞虎妻妹已死,背离君王,叛出师门,此时定是百感胶集,生怕飞虎萌生死念,便在他身旁抱膝坐下。

飞虎只是怔怔看着浩然,后者醒觉过来,武成王是把自己当成了鬼魂,遂笑答道:“浩然本已身死,太上道德天尊怜我使命深重,为我重塑r身。”

飞虎点了点头,浩然不再言语,片刻后,武成王一大男人竟是悲不自胜,呜咽起来。足足哭了近半时辰,哭得嗓音gan涩,那男人哭声闻之令人心酸。许久后悲意稍停,武成王方缓过神来,嘶声问道:“封神台在何处?”

千算万算,也料不到武成王开口会问这一句,浩然呆了呆,方答道:“封神台在东昆仑后山处。”

武成王又问:“你可知昏君如何对我妻下手。”

浩然最不愿回答的便是这事。飞虎醒转前,自己心下已转过无数计策,万一武成王要求自己说出真相,该如何是好?若直言内情,贾氏并非被纣王猥亵而死,黄飞虎定会醒悟冤枉天子,一旦转头回朝歌,姜子牙招揽黄飞虎之计便化为泡影。然而若谎言欺骗,却又对纣王与飞虎实在不公,浩然一时间头疼无比,沉吟半晌后答道:

“此刻我不能说。待你到了西岐,姜尚会为你解惑。”

黄飞虎听在耳内,却当是浩然默认了此事,红着眼道:“昨夜五更时分,她鬼魂显灵,道已是身死,奔往封神台。”

“封神台?”浩然想起飞虎之前一问,道:“她被封神了?”

飞虎疑问诸多,那戴着面具的是谁,封神台有何用,贾氏身死真相,偏生浩然一个也回答不出,只得放到脱离险境后,再作打算。

天蒙蒙亮时,二人同乘一骑,离了树林,一路西去。

不料走到半路,背后却有马蹄声隐隐传来,浩然真气未复,飞虎带伤在身,眼望远处追来的那人单枪匹马,并非前来捉拿的大部队,当下浩然勒停五se神牛,立于平原上,与那骑遥遥相对。

“黄飞虎,留步!”

浩然一听此声,翻身下骑,难以置信地看着远方那个小黑点,走了几步,微微喘息,定神朝那人看去。

平原上荒风如刀,黎明曙光洒于大地,背光身影孑然一身,立于旷野中央。

纣王眼中布满红丝,疲倦无比,显是从朝歌星夜兼程而来,终于在此处截住了黄飞虎与浩然。

纣王却不下马,远远道:“黄飞虎,孤与你自小情同手足。你黄家为孤与这成汤天下做的一切,孤从不敢忘。”

浩然猛地转头,却看黄飞虎骑于神牛背上,只静静听着天子浑厚之声响彻旷野。

“殷受德一生行事,堂堂正正,七尺男儿,以信立于天地;孤不曾欺你,你妻坠楼身死,实有内情。”

“天子行事,本无须向臣子胶代,然而你不是臣,你是孤的兄弟。至此孤已言尽,你自去西岐,来ri两军胶战,若仍是冥顽不灵,孤的人头,等你来取罢了。”

“兄弟,保重。”纣王沉声说完最后一句,便调转马头。

黄飞虎满腔悲痛被这话一激,再难控制,破声喊道:“昏君!你背信弃义!谎言欺骗!姜后梅伯之事!比gan之死!你这世人撒了多少谎!此时又来惺惺作态——!”

“别说了!”浩然朝黄飞虎喝道。

纣王身影于朝y中顿得一顿,唯有浩然知道,此时天子内心已痛到极处。

他不再解释,形单影只,于茫茫曙光中向东离去,那小黑点越行越远,终于不再得见。

浩然与黄飞虎又行一ri,到得潼关前。五se神牛四蹄腾空而起,浩然眼望脚下层峦叠翠,想起后世元人张养浩之曲,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怒。潼关果然不负盛名。”

黄飞虎伤势好转些许,答道:“此地乃是天险,由陈桐镇守,我有伤在身,浩然不可贸然闯关,须得绕行方为上策。”

于是二人共乘五se神牛,于潼关上空一跃而过,陈桐却是接到朝歌军书,在关前等候已久,火龙标脱手掷出,霎时近千亩方圆之地顿成火海,浩然无计,只得拼力催动太极图,瞬息间把飞虎送到百步外,自己却只身冲向陈桐,期望能阻得片刻。

法宝烈焰熊熊,附的又是三味真火,浩然空手一抓,把火龙标抓在手中,手掌被烧得皮开r绽,陈桐几次催动法宝,不见飞回,再听当啷一声,浩然松手撒标,那两截法宝已被破去火气,成了废铁。

哪吒于潼关外等候已久,见浩然来到,当下乾坤圈脱手,红缨枪火力全开,登时把陈桐轰了个稀巴烂。关内守将吓得闭门不战,浩然忍痛朝哪吒喝道:“走!”当下尾随黄飞虎朝佳梦关而去。

“你坏了。”哪吒依旧是面无表情道,浩然哭笑不得,接过飞虎撕下的半截披风,把双手裹好,终于舒了口气,心想与这彪悍三太子汇合,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不料哪吒又远远一指,说:“他们也在等你。”

浩然循哪吒所指之处看去,只见半空中虚浮着二人。

左首那人上身穿一件夹克,敞着纽扣,露出健硕胸膛,双手抱于胸前,腰间皮带上别着短短一把剑柄。

右首那人却是正眼也不看浩然,一身道袍紧束到领口,宽袖飘飘,横坐于一只灵兽身上。

身穿夹克那男子道:“青峰山紫ydong,清虚道德真君弟子,黄天化。来人通名。”

武成王虎躯一震,沉声道:“可是我天化孩儿?”

黄天化却不过来,只疑道:“正是,母亲何在?我弟天祥何在?祖父何在?父亲,一别十载,何以落到如此落魄地步?”

黄飞虎受此当面顶撞,却不动怒,只叹道:“天化,你于昆仑修道之时,你母被昏君卝死,为父仓皇逃出朝歌,天祥独自一人留于城内,想必……”

黄天化如中雷殛,半晌后方回过神来,朝武成王吼道:“母亲死了!你把十二岁的天祥扔在城内!!”

“够了!”浩然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小心!”

刹那间黄天化只觉眼前一hua,浩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人影在面前一闪,又一闪,没了踪影。

紧接着背后一阵大力传来,男子身躯狠狠地撞上自己背脊,黄天化转身,接住了摔到面前的浩然。

浩然为天化挡下那招后,身穿道袍那人方喝道:“偷袭!”

偷袭者一击不得手,当即后退,佳梦关前已多了四人。

“武成王,黄天化,哪吒……”yy二se的巨伞一收,现出魔礼红苍白的脸:“杨戬,却还有一人是谁?”

魔礼红怪笑道:“挡了我混元伞的小子却是从未见过,报上名来,若是截教中人,我魔家四兄弟倒可放你一马。”

魔礼红:法宝混元伞,伞骨收拢时可作利刃,伞面撑开时可作强盾。

魔礼青:法宝青云剑,剑影重重,一化千万,千万归一。

魔礼海:法宝黑琵琶,七弦九音,奏响时能迷人心智。

魔礼寿:法宝hua狐貂,可大可小,随心变幻,有饕餮巨口,能吞噬活物,体内有强酸。

杨戬:道号清源,法宝三尖两刃戟、哮天犬。玉泉山金霞dong玉鼎真人之徒。

浩然心头闪过这几人名字,看来佳梦关魔家四将是极难对付的角se,己方二人负伤,武成王又是凡人,绝不可贸然行事。与黄天化一同出现的仙人是清源妙道杨戬?曾听姜子牙提过,杨戬是昆仑仙界三大天才道士之一,师从被自己大大得罪了的玉鼎真人。

浩然所猜分毫不差,那年轻道士正是杨戬,魔礼红于自己眼皮底下偷袭,颜面甚是难堪,当即再不顾旁的事,一亮法宝三尖两刃戟,便朝魔礼红冲去!

浩然忙喝道:“不可妄动!以保护武成王为要务!回来!”

杨戬哪理会这无名之辈,三尖戟旋手挥出,只听黄天化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去顾我父亲。”便回手把浩然甩向地面,抽出腰间剑柄,加入了战团。

哪吒疑道:“现在怎样。”

浩然也是头痛无比,只见战场中魔礼青对黄天化,魔礼寿对杨戬,已打得混乱,魔礼红却负手而立,朝他们这边虚指,黑琵琶声大作,浩然se变,未及安排,哪吒已迎了上去。

本想己方有二名生力军助阵,要安全抵达西岐不难,未料这两人却全不听自己主意,话才说得三句,场内便乱成一团。又见魔礼海弃了哪吒,朝武成王冲来,浩然只得咬牙把魔礼海堵住。

先是灵珠转生的哪吒,后又杵上太古十神器之首,浩然与哪吒本不是人,这也是魔礼海不敢与哪吒胶战缘由,遂朝着浩然而来,不料这少年亦是不受音律gan扰,到底是何原因?

浩然本就脱力,双手尚未复原,掌刀砍去,痛彻心扉,魔礼海于半空中摔了个趔趄,堪堪转过身来,狠命一揪,黑琵琶七弦全断,空中数道虚线飞出,缠住浩然。

制住这少年后,魔礼海方稍稍定神,一手端着黑琵琶,弹动七gen断弦,把浩然身躯扯得笔直,正要用力拉扯,把他分尸时,却见浩然嘴角微微上扬。

“你笑什么。”魔礼海嘲道。

浩然不语,深呼吸,身躯一震,“当”的一声,刹那间共鸣传出,七弦一抖,黑琵琶碎为粉末,浩然与魔礼海同时大喊,一者遥遥坠地,另一者被巨力一堆,口喷鲜血朝远处飞去。

魔礼青把那本命法宝一晃,已是洒出无数剑影,虚虚实实,不知何方是真正剑锋,当此险境,天xing使然,黄天化却是越战越勇,浑不顾全身浴血,狠狠朝魔礼青身上撞去。

魔礼青冷笑道:“这便是那莫邪宝剑?于你手中实是暴殄天物。”

黄天化怒极,刹那青云剑锋锐无数,在身上纵横胶错,一身尽是伤口,然而面前此人悍不畏死,魔礼青却是先自怯了,正要抽身而退之时,黄天化已觑到两剑中的空荡,莫邪剑化为一道光柱,平削过去,魔礼青大声痛嚎,手腕连着法宝已被整只削了下来!

“哪里跑!”哪吒一见魔礼红欲转头相救,风火轮一蹬,穷追不舍。

魔家首将混元伞抖开,遮住红缨枪轰来烈焰,魔礼红伸手抓住魔礼青,哪吒却发愤大喊,双手竭尽全力甩出乾坤圈。

“别追了!”浩然提气喊道,只觉眼前发黑,黄天化已浑身喷血,从高空摔了下来。

然而战场另一头,杨戬战到酣时,岂容你便退走?当即也不顾同伴伤势,催动哮天犬,便紧追魔礼寿而去。

哪吒停步,似有所疑,最终还是一扬混天绫,回头朝浩然飞来。一手托在浩然肋下,浩然正踉跄走向黄天化,低头查看其伤势时,佳梦关处传来一声巨响。当是杨戬追上了。

那巨响却非杨戬诛了何人,浩然一手按着黄天化腹部,抬头望时,只见一人如炮弹般激设而出,狠狠掼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是谁,是杨戬?”浩然忙转身道:“哪吒,去把他带过来。”

佳梦关处响起一声尖锐鸣叫,震得四人耳膜剧痛。

一只怪鸟通体放光,四头三足,张开巨喙,朝关内之人扑来!

“杨戬!”浩然拼劲最后一点力气,籍太极图之力跃过空间,抓住杨戬衣领,再次横移,那巨鸟尖爪抓下,擦着边把杨戬道袍撕去半截,差点便把清源妙道一撕两半!

“那是……魔家四将的原型?”浩然耗尽全力,遥遥倒下,见那四头怪鸟穷凶极恶,巨首朝自己胸口钉来,使力把杨戬推开,望向巨鸟脑后,悬于高空的那人,松了一口气。

那人青袍飘扬,腰间系着一把长剑,脸上戴着赤红鬼面,铜先生终于赶到了。

那是浩然第一次见到铜先生出手,只见半空中男子手持长剑,剑未出鞘,剑鞘上兀自刻满古朴hua纹。

铜先生把那剑朝着怪鸟随手一挥,纵是未出鞘的神兵,便把那凶兽的一个头砍了下来!

浩然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鸟头飞落,轰然拖出近十步之遥,大地上出现一道深沟。

横贯数十丈,深不见底的沟壑。连鞘带剑的一挥之威,竟有此能耐!

怪鸟仰天长嘶,扇起城楼般的巨翅转过身去,正要扑向铜先生时,仰面又来了一剑。

这一剑把它砍成两截,震天巨响中,魔家四将合体后的怪物爆开,化为无数碎块,散落于平原上。

铜先生转身,消失于天际。

文王归天

朝歌王宫。

“报——!”午门外军报递了进来,一路快马驰至寿仙宫门口。

“武成王黄飞虎,司墨浩然二逆斩潼关守将陈桐,破佳梦关魔家四将,现已进入岐山……”

“慢。”纣王放下奏折,道:“司墨浩然?”眼神迷离,似是想起何事。

妲己心头一惊,忙拿话来岔,笑道:“闻太师征战无数,又是黄飞虎之师,要追缉武成王……”

“报——!”午门外又一奔马驰至寿仙宫门口,马上军士翻身跪下,大声道:“东海平灵王反叛!闻太师已于城外点兵!”

这下连妲己亦坐不住了,窥那天子脸se时,却见纣王不露喜怒,只沉声道:“闻太师又要出征?”

“是。”那兵士答道:“太师请大王不必忧心。待得太师再回朝歌,必将上规天子,下清朝堂!”

妲己娇躯剧震,抽了口冷气,正要发话,纣王已挥退了那传令兵,收起奏折,道:“传费仲,尤浑,张桂芳。”

妲己不明所以,道:“大王?”

纣王不答,把妲己丢在寿仙宫内,朗步迈出殿外,眼望西面。妲己几步追上,急切道:“大王不可意气用事。”

纣王摇头道:“你不懂的,孤自小与飞虎情同手足,这个结,须得亲手解开。”

妲己蹙眉道:“大王,请听臣妾一言,闻太师即将出征,朝中无人坐镇,天子身系江山命脉,绝不可以身涉险!”

“闭嘴!”纣王怒斥道:“苏妲己,孤本以为理解孤的只有你一人,若是浩……”

妲己与纣王俱是同时愣住。

苏妲己咬着下唇,直咬得那红唇几欲滴出血来,许久后方道:“既是如此,大王便请做自己想做的事罢。”话毕留下纣王站在宫前,径自回了榻上,低头饮泣不已。

纣王悠悠出了口长气,唏嘘道:“孤也是会带兵的,除了太师与飞虎,这朝中无人再比孤能征善战,怎不知不觉,就成了这笼中虎。”

妲己轻声道:“于此事上,臣妾若有私心,当天诛地灭……大王既是执意御驾亲征,臣妾只求一事。”

纣王问道:“何事。”

妲己答道:“把喜媚带上,喜媚身有通天教主钦赐法宝,上古神器炼妖壶,她便是臣妾所托。”

纣王缓缓道:“准了,不必忧心,孤是真龙天子。”旋即离了寿仙宫,朝那九间金殿而去。

妲己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只怕天底下,肯认这真龙的已不多了……”

一队伤兵入了西岐,黄天化失血过多;杨戬胸骨受怪鸟一击而碎;浩然先天真气不继,双手无法复原;黄飞虎挨了闻仲一鞭,内脏出血。若不是铜先生及时出现,营救组便要全军覆没。

残兵败将,令姜子牙始料未及,当即为五人安排妥当,颇有深意地看了浩然一眼。

浩然自知统帅能力欠佳,调度不周,是以有此狼狈,只得摇头苦笑,暂住养伤。纵是昆仑仙道协力,却个个心高气傲,指挥得动的只有一个哪吒,又有何法?武成王虽受重伤,仍平安抵达西岐。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驿站内修养数ri,真气渐复,子牙同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人固有一死。”浩然唏嘘道,自己与姬昌见第一面时,便知这名睿智老者所余时ri不多了。

史实记载,姬昌回到西岐后不久,传位于二子姬发,便撒手西去,姬发便是周朝近八百年的开拓者,称为武王,后更追谥其父为“文王”。

子牙沉吟不语,许久后方道:“他想见你。”

浩然知道姬昌是为伯邑考之死耿耿于怀,想当面与自己谈谈,遂不作推辞,跟随姜子牙来到姬昌病榻前。

房内跪了满满一地人,尽是西周王室与政权核心成员,姜尚领着浩然迈入,众人却均是不知这少年为何人。

姬昌已是弥留之际,房中诸人恸哭不绝,子牙也不理会众人,朝倚在床边的伯侯夫人太姒行了礼,便拉着浩然的手,引到榻前。道:“侯爷,浩然来了。”

姬昌喉中闷响,浩然心头一惊,忙掀开被褥末角,见西伯侯双脚肿胀,脚穿靴,命不长。姬昌竟是已到了这时间了!心中懊恼,蹙眉朝姜子牙望去。

子牙却退了一步,撒手不理,摆明要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浩然,浩然无计,只得拉过姬昌枯藤般的瘦手,灌入源源先天真气,本想吊得西伯侯一时半会之命,不料姬昌却从弥留中清醒过来,缓缓出了一口浊气。

“老爷!”

“侯爷醒了!”当即便有王子痛哭流涕,要扑近前来。

“都散了。”姬昌缓缓道:“出去,留夫人,相国,浩然在此。”

待得众臣退出外间,姬昌方悠悠道“浩然……”

浩然忙道:“臣在。”

姬昌竭力坐起身来,子牙与太姒忙安顿妥当,姬昌方道:“我的不肖子伯邑考害了你……”

浩然道:“侯爷切勿介怀,浩然从未怨恨伯邑考兄。”说话间握着姬昌手掌,想到这老人临死前,仍对当初九间殿前之事念念不忘,心中絮怀,不得安死;感触良多,一时间反说不出话来。

伯侯夫人太姒却道:“殿外大臣均跪着,老爷还未吩咐……”

姬昌却打断道:“不妨。”

浩然方醒悟过来,姬昌竟到这时候还未立下继承人!

只听姬昌道:“伯邑考已死,罪孽终究无法偿清,幸得浩然胸襟坦荡,不计前嫌。浩然,我儿本与你同死,你却命不该绝。”

不待浩然回答,姬昌又道:“我二子姬发,终ri沉湎玩乐,虽头脑聪颖,究竟难以担当大任。庶子姬旦,本是极好人选,却可惜了……”

终于,姬昌道:“浩然,我欲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姬昌苍老虚弱之声却是惊得房内三人均是se变,西伯侯要把世袭领地传给一个外人!太姒与子牙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按在姬昌手臂上。正要出言劝阻时,浩然却抢先一步道:“侯爷!”

浩然心下转过无数个念头,历史的分岔路再一次呈于面前,终于道:“不是伯邑考害了浩然,而是浩然拖累了伯邑考。若不嫌弃,侯爷可视我为子。”

姬昌露出欣慰笑容,缓缓道:“如此,这西岐便……”

浩然又道:“不,伯邑考之弟便是我弟,浩然必将全心全意,扶助新王。”

姬昌似是一怔,片刻后道:“我实忧心姬发年幼,易受言语左右。既是如此。”

姬昌勉力抬起一手,止住夫人啼哭,缓缓道:“便托孤与丞相,浩然二人了。我姬家世袭西岐,深蒙圣眷,切记不可令姬发妄动刀兵。须安守本分……商虽无道,身为臣子,依旧不可行那以臣弑君之举……”

姬昌断断续续道:“本想浩然继位,天子定会念及旧情,不忍发兵西岐……这便……”

说到最后,姬昌已是气息不继,浩然忙把真气再次输进老人体内,然而人命终有天断,神器纵有通天之能,也挽不回文王xing命,只见姬昌白眉紧锁,深深吁出余气,绝了呼吸。

浩然想起数月前,羑里那间小屋中情景,姬昌语重心长,为自己指点迷途,此刻临死前更收自己为义子。人在乱世,举目无亲,纵是这短短几息间的义父子关系,亦随着文王死去而瓦解,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伏在榻旁大声痛哭。

文王归天,那卷《周易》仍静静躺于案上,子牙叹了口气,把竹简卷起,太姒已哭得几次昏死过去,又醒转过来,正要去端那铜锤,子牙忙阻道:“且慢。”

子牙劝慰道:“浩然与侯爷夫人切勿过于悲戚,死者已矣,现仍未到发丧之时。请听姜尚一言。”话毕,从怀中抽出一封军报,放在案上

太姒展开那信,却是一封战书。

五ri前,姬昌已病重,无法处理政事,姜子牙暗自扣下了从岐山递来的战书。

丧钟传出,满城皆恸;家家披麻,户户带孝,浩然坐于侯府最高处的屋檐上,望向那苍茫大地,心头滋味难言。

羽翼声响起,雷震子扑扇双翅,落在浩然身旁。

“你父亲死了。”浩然道。

“知道,死了就死了贝。”雷震子懒懒答道,不见半分触动。

浩然说:“天下三分,二已归周。如今殷受德要亲征了。”说话间顺手为赤膊的雷震子理了理那截麻布,一片白纱捆在黝黑胳臂上,显得甚是突兀。“你不难过?”

雷震子嗤道:“劳什子的难过,我娘死时不见他难过。”

浩然又道:“你那祖母,实在是个厉害角se。”

姬昌之母太任,年九十有七,西伯侯死时,她并不在房内,或是身为母亲,难以目睹儿子在面前死去。但在一封殷商天子的讨伐书前,最先揭案而起的却是这名九十七岁的老妇人。

“不可妄动刀兵,便要西岐数十万人为一个已死之人陪葬不成!”

太任的怒斥依旧在浩然耳旁回响。

浩然与姜尚,两名受姬昌托孤的臣子垂手立于太王太后面前,殷天子御驾亲征,兵发岐山,天下三分,周得其二,无论如何不能再愚忠。这便是太任的意见。

当即太任发下文书,不计前嫌,黄飞虎领征东大元帅一职,与上将军南宫适各管内防,外攻之职;浩然身为姬昌义子,行谏官太傅,随兵参军责务;姜子牙为军师。

西岐尚未在姬昌归天的悲恸中平复过来,太任已宣调全城兵士八万人众,于城外点兵备阵,三ri后兵发岐山,力抗天子。

“打便打,怕他娘的。”雷震子嘲道,这话与那九十七岁的老女人所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浩然的唯一希望,便是闻仲没有跟来。

三天后,大军浩浩荡荡开拔,所幸东海平灵王亦反,闻仲率军前往平叛。领军前来攻打西岐的只有纣王。先行官张桂芳,军师费仲,闻仲不随军,却从九龙岛请来了四圣。那四圣乃是海外仙岛修道之士,修为比起魔家四将强了不止一阶。

纵观西岐将帅,黄飞虎领军,先行官哪吒,军师姜子牙,主将杨戬,雷震子,黄天化。

这势必是一场血战,即将以无数人的鲜血,划出殷商与西周的疆土界限。

而决战点,便在岐山。

凤鸣岐山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远观岐山东段笼于黑暗中,星火之炬布满整个平原,尚不知殷商天子带来多少兵马。

姜子牙传令熄了灶火,周营似是沉睡巨人,浩然站在大营之外,思索后世流传的兵法之道,太公望是否真为用兵强者?

“那ri,多谢你了。”

浩然转头,发现是黄天化,遂笑道:“哪里话,战友本该彼此照应。”浩然深吸了一口这晚春的青草气,又道:“我不比子牙,来ri两军胶战时,天化兄切记要听他的。”

黄天化嘲道:“他?”又颇为不屑地说:“你不是昆仑的人,少管阐教的事。”

说毕竟是转身沿着大营外围离去,于黑暗中传来一句:“我欠你一条命。”

浩然也不计较,暗自摇头,看来昆仑仙道第三代,均是不听宣调的家伙,一个个心比天高,来ri姜子牙还有得头疼。雷震子与哪吒追逐的声音远远传来,八万兵士似已歇下,哮天犬的吠声也渐平息下去,浩然沿大营另一侧漫步走着,无数回忆接连于脑海中闪现,碎片中系着无形的线,线的末端,却是拽在山的另一面,殷商大营中央的帅帐内。

不知不觉,已沿外营走了半圈,黑暗里隐隐有男子喘息声,浩然停下脚步,迟疑半响,道:“武成王?”

本以为是黄飞虎触景生情,独自一人在大营外悲泣,浩然终于还是举步走去,却发现地上躺着那男子并非武成王,而是不久前离开的黄天化。

黄天化于地上蜷成一团,呼吸粗重,似是十分痛苦。

“天化兄?”浩然伸手扳过黄天化,触手冰凉彻骨,一阵寒意直传到浩然丹田,纵是东皇钟充沛先天元气,亦为之一窒。

浩然慌了手脚,观天化情形,极像得了什么怪病,忙俯身下去,把手掌按在黄天化小腹上,背后又有一道光亮起,照亮了黄天化的脸。

“寒毒。”杨戬手持三尖戟,戟头荧光闪烁,道:“他小时被玄凛冰蛇咬过,身上毒xing强烈,纵是清虚道德真君也无法消除。”

浩然转头,杨戬又冷冷道:“夜夜子时毒发,ri升之时便好。”说毕骑着哮天犬,飘上高空,朝着岐山东面去了。

“你要去哪!杨戬!”浩然来不及招呼,杨戬已与夜se融为一体。黄天化气息带了冰霜之气,眼神迷离,浑身冻得发抖,缩成一团,失去神识。

世间闯祸j无数,太乙与哪吒这对师徒却是极品中的极品,话说十年前昆仑山上,太乙真人豢养神蛇逃出,窜至朝歌,咬伤武成王长子。

黄天化那时仍是个十二岁孩童,一中蛇毒便即昏迷,全身冻为冰块,武成王师从闻仲,若推其师门,当是通天教主的徒孙。祸已闯下,清虚道德真君只得亲自下山,为闯祸j师弟收拾这个烂摊子。使尽浑身解数,灵丹妙药不知喂了多少,终把黄天化救醒,然而却落下了一个病gen,蛇毒无法除净,时时发作,清虚真君只得把黄天化收为弟子,带回昆仑山教授仙家真气,到得黄天化二十二岁时,寒毒之病已不似小时强烈,方敢让其下世。

那玄凛冰蛇,原是太乙真人于神州大陆极北之处,北溟之海中寻得,本又是要炼稀奇古怪的法宝用,殊不知东皇真身“鲲鹏”便是那海中的上古神兽,古曰“北溟有鱼,其名为鲲。”浩然身上自带了这同源真气,一触之下,黄天化体内寒毒被吸走些许,微有好转。浩然便一手扶起天化,彼此眉心相触,把先天元气输送过去。

片刻后黄天化毒xing稍解,却依旧神智不清,犹如身陷冰窟中人窥见了一团火焰,紧紧抱着浩然,唇冻得青紫,贴着浩然鼻翼处来回摩挲,喃喃道:“冷……冷……”

浩然叹了口气,二人在一处,浩然鼻息温暖,男子肌肤灼热,自眉心,气海,至小腹下丹田处真气流转,黄天化方稍稍平定,只是紧抱着浩然不松手。

那冰冷躯体令浩然想起许久前的一夜,红烛锦帐依稀在眼前,英伟天子却远在山的另一面。

恍惚间,黄天化浑身是伤的身躯,却与某个人重合,月如纱,虫鸣如梦,浩然手指触到黄天化带着凉意的双唇。并拨开黄天化额上乱发,轻声道:“人都是怕冷的。”

黄天化稍定,闭上双眼,沉沉入睡,哪吒在营地内转了几个圈,不见浩然,朝营外飞来,见到月光下的二人:天化全身伤痕累累,如一件破败玩偶;浩然却笼了一层银辉,如绯玉般完美。哪吒怔怔看了半晌,解下腰间混天绫随手抛去,盖在天化与浩然身上,旋即转头飞走了。

翌ri,浩然把混天绫系在哪吒腰间,并拍了拍他肩膀,道:“军师何时入山?”

“不知道。”哪吒漠然答道。并颇有敌意地看了黄天化一眼。

昨夜之事,浩然不说,黄天化亦不提。天化只是手搭凉棚,朝ri升之处望去,那里一片死寂,不见商军来袭之象,答道:“清晨进山,马上要擂鼓了。”

山内一小黑点摇摇欲坠,待到得近前,众人方看清是鼻青脸肿的杨戬,甫一露面,除了哪吒,将领们均是面现怪异神se。

杨戬冷哼一声,径自骑着哮天犬入了帅营,浩然与黄天化才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

大军正要拔营,忽听万声齐喊,商军如潮水般涌来,已占据岐山出谷之处。战鼓一通狂擂,帅台拔地而起,帅台下众将一字排开,一将当前,骑枣红大马,当是张桂芳。

张桂芳身后四将尾随,三人各骑异兽,唯有一孩童趴坐于巨大浮球上,缓缓漂于半空,定是九龙岛四圣无疑。

“黄飞虎!”张桂芳爆喝道。“出来领死!”

武成王一挥钢槊,正要上前,却被姜子牙拉住,道:“不可,张桂芳生有异能,唤名落马,你须在此等候,待哪吒前去会他。”

浩然朝哪吒低语道:“稍后开战时,切记听你子牙师叔吩咐。”

哪吒应了,那时间殷商帅台上又推出二人。

黄飞虎一见此情形,怒发冲冠,那二人是谁?正是武成王老父,镇守界牌关的黄家老将黄衮。黄衮须鬓斑白,双手被牢牢捆缚于身后。另一名十岁孩童,四肢被绑于木桩上,啼哭不休,却是黄飞虎幼子,黄天化之弟天祥。

只听高台上费仲抖出黄锦,朗声洋洋洒洒一大通,尽是指责黄飞虎叛国,西岐身为臣子包容庇护之意,姜子牙只不应对,暗地里胶付哪吒,浩然,杨戬,黄天化四人开战后如何,黄衮在那高台上却已破口大骂。

“不肖逆子!你径来手弑老夫,我黄家满门忠烈,出了你这孽障,为一妇人叛君投敌……”

声音远远传来,黄飞虎听得魂断神伤,便要折戟自戕之时,姜子牙见不能再拖,一拍浩然肩膀,道:“这便去,当心行事!”

浩然点头,黄衮正大骂间,倏见面前骤然多了四人,一愣之时,浩然已收了太极图,狠狠一拳朝费仲击去,把他击得摔落帅台,不知死活。黄天化莫邪宝剑一挥之下,木桩顿时断裂,黄天祥大声尖叫,遥遥坠了下来,哪吒一手捞住一个,霎时转身。杨戬与天化却脚踏高台,斜斜倒下,轰然落于商军大阵正中。

西岐军内一声炮响,两万军马疾冲而至,杀入岐山谷口内。

战局一开,天地间尽是烟雾飞尘,岐山口浓烟滚滚,刀兵互戮,血r横飞,惨叫之声不绝,浩然已失了方向,只得朝人多那处奔去,张桂芳洪声如当头一b,震得众人心境胆颤。

“杨——戬——!”

一声喝至,杨戬已落下坐骑,却不怯阵,舞开一把三尖两刃戟,于身侧划了片血域,浩然正要前去相助时,只听谷内隆隆风声不绝,奔出一只足有宫殿般大的蛇来!

那巨蛇头上坐着一少女,少女手中抱着一个铜瓶,正是胡喜媚与炼妖壶!

顷刻间巨蛇首尾拍打,击溃周军攻势,巨蛇身下策马奔出一骑。骑上武士喝道:“黄飞虎!”

浩然心中一揪,商天子出战了。

只见一道金光飞至,天子剑,金甲铠,四目青骢,黑se披风如滚滚乌云,连人带马撞进了酣杀正阵中。

双方数万人发得一声呐喊,主帅对决,残兵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黄飞虎一拍五se神牛,手振钢槊,单戟上撩,要把纣王撇下马来之际,不料后阵张桂芳喝出武成王之名,顿时落马。

当此混乱之时,浩然转身前去搭救,却被一人截住。

那人长发束了一条马尾,直拖到地,单掌朝天,掌上虚浮一颗深蓝明珠,笑道:“你是何人?”

浩然抽身疾退,凝神道:“高友乾?”

九龙岛四圣之高友乾:法宝,混元珠。一珠双生,母珠置于方外九龙岛海底,能汲取汪洋之水,子珠随身携带,双珠连通,横移沧海。

高友乾祭起法宝,滔滔洪流冲来,一股巨力击中浩然胸口,把他推得直飞。浩然几次籍太极图之力横移,却无论如何摆不脱这如鬼魅附身的水柱。高友乾正定睛寻那浩然下落时,冷不防胸口一紧,已被一双手臂死死抱住。

高友乾心中大惊,猛力挣扎,身后那人却同时吸气,只听轰天震地的一声钟响,音波所到之处,一切法宝均是瞬时失效,离得最近的混元珠爆成粉末,飘散于天地间。

混元珠中大水失控,无止无境,顷刻便淹没了大半个战场,朝黄飞虎与纣王卷去。洪水冲散场内乱军,远处巨蛇在钟声下惊得慌忙逃窜,遁入山谷,胡喜媚尖叫一声,摔了下来。

高友乾七窍流血,落于地面,浩然不再看一眼,旋即转身朝胡喜媚扑去。

胡喜媚于那汪洋中连着喝了几口咸水,呛得半死,忙催动炼妖壶把场上洪水吸走,身周形成一个巨大漩涡,也不知卷进了多少尸体,兵器,正庆幸无事,要召回那夔蛇时,头发一紧,已被提了起来。

胡喜媚吃痛,放声尖叫,松手撒了炼妖壶,浩然轻巧一抄,炼妖壶得手,旋即身如翩鸿掠过水面。

“抓贼——!”胡喜媚歇斯底里喊道。

纣王与黄飞虎决战之处,被那突如其来大水一冲,顿时乱成一团。双方士卒前来抢下主帅,西岐军后阵“叮”的一声鸣金,子牙传令收兵,大军当即疾速回撤,商军救回纣王,朝山谷中溃逃。

黄天化本拟退回,忽见殷天子被挑飞头盔,退向山谷,杀母之仇未报,一口气难以下咽,大喝道:“殷受德!你荒银无道,卝死我母!今ri我黄天化便要替天……”

杨戬正回阵时,听黄天化一喝,回身舞起三尖戟,朝纣王杀去。三尖戟,莫邪剑,光芒万道,兵气嗡嗡作响,护卫被仙界法宝扫得筋骨断折,纣王被那凉水一激,闪躲不及,眼中只映现一剑一戟刺到胸前!

正以为今ri便要死于岐山之时,那戟于离心脏半尺之遥,被硬生生截了下来。

“你……”纣王尚未回神,浩然已猛地一拨,单手抓住戟头,鲜血直流中,把三尖戟推开半寸,紧接着,背后透出莫邪宝剑半截剑锋。

浩然嘴角流下鲜血,左手揪着纣王衣领,右臂反手抓着刺进肋骨下的莫邪剑,艰难抬头,面朝黄天化,缓缓道:

“替天……天道不作数……我说了,才作数……”

“我才是天命!”浩然猛地爆喊,手背上太极图光芒万丈,抓着天子,于这战场中央消失了。

第二次鸣金,只一声,却响遍战场,杨戬与黄天化被那鸣金声一惊,抽身飞向高空。姜子牙之声于背后传来。

“祭九天九地!风冰穿谷,死海万里!”姜子牙清喝道,随即把打神鞭朝汪洋中重重一甩,第一块坚冰成型,刹那以闪电之速,扩展到岐山谷口。

天地间呐喊之声尽数静谧,从西岐军直到数里外的岐山商营,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岐山如龙,蜿蜒近千里,岐山西侧一战,损去上万生灵,天降雷怒,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遮没晴空,暴雨瓢泼,洗去拖过无数峰峦的斑斑血迹。

距战场百余里的一处深山中,两仪符文散开,浩然气力耗尽,与纣王二人重重摔进了山涧里。

一只雉鸡飞来,于山dong口探头探脑,窥视片刻,方化为人型。

胡喜媚小心翼翼地看着山dong内,倚在一处,筋疲力尽的纣王与浩然,伸出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炼妖壶·万物化生

浩然倏然扣住胡喜媚脉门,先天正气如万针掼刺,冲入雉鸡j气海,后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这个贼你这个无耻的贼我一不偷二不抢好不容易得了这件宝物你揪我衣服抓我头发打我抢我东西哇哇哇哇啊!!!!!!”

浩然讪讪松了手,胡喜媚兀自跪坐在地上,面朝天嚎啕不休。

“那宝贝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拿就拿……”

“闭嘴!”

“教主亲手胶给我的那是我的……”

“闭嘴!!”纣王喝道。

胡喜媚一下止了哭声,山dong内一片寂静。

血水从二人身后源源渗出,汇于低处,又流出山dong,被哗哗大雨冲尽。胡喜媚抹了把眼泪,怯怯道:“王兄,你……”

浩然挣开纣王搭在肩膀上的一手,于dong壁扒了些许苔藓下来,把带泥的一面按在自己伤口上。

纣王道:“给孤一点。”

浩然浑身剧痛,侧躺于冰冷石地上,淡淡道:“连抓把泥土也要人服侍?”

纣王不答,片刻后学着浩然抓下泥土,胡喜媚上前去为天子卸下护肩,铜甲,浩然此时方借着光线,依稀看清了纣王的伤。天子□胸膛,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许是黄天化那把剑,贯穿了浩然身体,又刺入纣王心口。

“谁胶给你的?”浩然忽问道。

胡喜媚不料浩然有此一问,朝后缩了缩,答道:“通天……通天教主。”

胡喜媚躲在纣王身后,又道:“教主嘱我,把这个……宝贝好生保管,若被抢去了,便不,不……”

浩然道:“我就抢了,你又如何?”

胡喜媚眼眶一红,又要哭时,纣王低声说了句话,方令这小女孩安静下来。

许久后,胡喜媚方小声答道:“也罢,送你了。”

浩然冷笑道:“你不知这是何物,留在你手中,只会惹来横祸。”

胡喜媚不服气道:“你莫要太嚣张了,王兄说,你救了他一命,无以为报,这铜瓶既是你要,便给你了。别以为我……”

浩然抬眼朝纣王望去,后者闭上双眼,似是睡了。抢一个小女孩物事,自己终究理亏,也不再反驳,便寻了处略gan之地躺下。胡喜媚只怔怔望着dong外暴雨如瀑,水流似银练般穿梭来去,扳着手指,喃喃自语。

雉鸡j不似史书记载般,成为纣王后妃之一,倒是出乎浩然意料。

箩莉有三好:清音,柔体,易推倒。胡喜媚天真烂漫,一副十岁小女孩的外型,却又与历史记载不符,看来妲己一党,也不全是熟女,明显这雉鸡j跟雷震子便是绝配,俩二百五拉一起,正好凑个五百,浩然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胡喜媚那话甚是好笑,忍不住背过身子轻笑出声。

胡喜媚小声自言自语,说的尽是hua儿草儿之物,过了一会,“呱呱”叫声不绝,雨天青蛙蟾蜍避水,从dong前三三两两蹦过,雉鸡j便来了j神。

“一只蛤蟆来了。”

“蛤蟆走了。”

“又一只蛤蟆来了。”

“又走了。”

“又一只蛤蟆来了。”

“闭嘴。”纣王与浩然异口同声道。

胡喜媚闭嘴了,半晌后,dong口处呱的一声,蛤蟆瞪起黑豆般的眼,颔下来回鼓胀,望着dong内三名不速之客,胡喜媚又道:“公蛤蟆来了。”

“母的也来了。”

“公蛤蟆把母蛤蟆领走了。”

“又回来了。”

“闭嘴!”纣王与浩然又同时斥道。

胡喜媚笑了起来,朝纣王说了几句什么,后者拧着剑眉,许久后雨渐小,纣王道:“喜媚,你用仙家法术出去看看。寻费仲,张桂芳来。”

胡喜媚“哦”了一声,眼望浩然,纣王道:“不碍事。这便去。”

胡喜媚采来不少野草,树枝,把山dong遮挡严实,才不放心地走了。

雨又下了起来,浩然把头枕在手臂上,望向闭着双眼的纣王。

殷受德瘦了不少,黄飞虎叛逃对他的打击太大。纵是昔ri霸气仍在,却多了一丝忧虑之se,只有浩然知道,自妲己入宫后,纣王被冤枉,误解的次数诸多,心内沉痛实不在自己之下。若让浩然选择,往往宁愿身上带伤,也不愿默默吞下这许多难以解释的误会,那种不得宣泄,不能分说的窒闷感,往往能把一个人卝上绝路。

或许他的压力,远远比自己沉重,至少浩然曾经有过亲手选择的机会,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而纣王却似永远被牢笼囚禁着,坐在不想坐的位置上,做着不情愿的事。

“镇国武成王……”

纣王突然出声,打断了浩然的思路。

浩然道:“他问过我。”

纣王道:“不,孤并非说黄飞虎,你回到朝歌,可凭救驾之功,领武成王一职。”

浩然方明白过来,忍不住嘲道:“你此时自身难保……”

纣王不待浩然说完,却道:“你言不由衷。”

浩然驳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言不由衷。”

纣王睁开眼,认真道:“孤与你,曾经见过?”

浩然与纣王对视片刻,道:“黎山,桃hua林。”

纣王摇头,缓缓道:“更早。”

浩然心中一痛,道:“未曾。”

纣王微笑道:“有的人,天生心神便连于一处,即使远隔千里,见了面,依旧倍感亲切,孤与你便是如此。”

浩然忍着鼻前酸楚,转了个身,背对纣王,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了下来。

“你在两军阵前救了孤,昆仑,西岐势必视你为敌,你不可回去……”

“别说了。”浩然哽咽道。

纣王不理会,径自道:“今ri你替孤挡了这一剑,孤此生必会认真回报,君无戏言。”

“你杀了高友乾,又屠我殷商士卒,我师闻仲不会善罢甘休;但不必害怕,孤一力承担罢了,只要你跟着孤走,再没人能伤你……”

“闭嘴!”浩然痛哭道。

浩然擦了一把眼泪,勉力站起,跪在纣王面前,一手抹去天子胸膛上的湿泥,剑疮上仍不断渗出血来,浩然咬牙撕了一截天子的黑se披风,绕过肩膀,为他包扎好。纣王温暖的手掌覆上浩然侧脸。

“你这昏君……”浩然呜咽道:“你这昏君!”埋头在纣王肩上,再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哭了起来。

纣王只是微笑不语,反手抱着浩然,许久后方道:“前世孤与你,定是有段说不清的故事,在黎山一见到你,孤便心生亲切之意……”

“那夜鹿台上,孤似是想起何事,却又说不真切。”

“你唤何名?”纣王哑然失笑道:“孤糊涂了,到此时还未问你姓名。”

“浩然”浩然仰躺于纣王怀中,望着湿漉漉的山dong顶壁,天子双手环过浩然身前,男子气息温暖,安全。依稀又回到书房那夜;回到御hua园中,那个离别的吻;回到大赤天那扇天人永隔的门后。

或许从那一刻起,自己便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我叫浩然……”

“有物浑成,先天地生……”

只希望这怀抱是一生一世。dong外雨声不绝,浩然身体忽觉寒冷,便蜷在天子怀中,疲惫闭上了双眼。

“大王让我当个司墨罢。”浩然喃喃道:“浩然别无所求。”

寒意阵阵袭来,天地间仿佛尽是茫茫大雪,直欲掩盖了一切,把他与殷受德冰在一处。嘴唇被冻得疼痛,手足均是冰冷无比。

“人都是怕冷的。”

那是浩然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西岐军派出的追踪队如一张网,于茫茫大雨中罩进了岐山。雨中漫山遍野均是逃兵,乱军中费仲,高友乾下落不明,应是身死,殷天子失踪,张桂芳带着残兵仓皇退回佳梦关外。

姜子牙本不想再追,道:“天意如此,殷受德命不该绝。”

然而黄飞虎却杀红了眼,如何甘心?“天意?!我妻身死便是天意?”伤势未复,一振钢槊,便径自冲出帅帐,唤来长子天化,点兵追去。

姜子牙摇头苦笑道:“东皇钟之意便是天意,我又有何法?”

杨戬沉默良久,忽问道:“东皇钟为何救那昏君?”

子牙不答,沉吟片刻后道:“也罢,你与哪吒各领一队,入山搜寻,彼此接应,若见残兵,不可胶战,以寻得浩然为首任,务要护得武成王周全。”

当即黄天化,黄飞虎父子,哪吒,杨戬各率两千骑入山搜索。哪吒背上兀自背着黄飞虎幼子天祥,自从高台上救下这十岁小孩后,天祥便受了极大惊吓,啼哭不休,死死箍着哪吒胳膊,不愿下来。哪吒也不在意,腰间混天绫一甩,漫天雨水纷纷飞开,便背着天祥在天上飞来飞去,撇下地面兵士不顾,径前去寻浩然。

天祥究竟是孩童心xing,骑在哪吒背上,不到半晌,啼哭渐止。问道: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找人。”哪吒冷冷道。

天祥又问“找谁?”

哪吒不答,嫌天祥啰嗦,忽地一个俯冲,本想吓得他不敢出声,天祥却兴奋尖叫不止,哪吒先是平飞,后又在高空回旋来去,黄天祥大声呱噪叫好,直把这杀人兵器当成了坐骑。一大一小越过数十座峰峦,在岐山北侧停了下来。

天祥好奇道:“找到了?”

哪吒不答,“嘘”了一声。只见暴雨中一队西岐军对商兵穷追不舍,两方各数百人,打打停停,进了一个山涧。那山坡高处又依稀见得一人身影。

西岐军十停去了八停,只余二三十人时,山坡高处等候已久的人冲下,手持大剑,如旋风般冲进战团内,砍瓜切菜般放倒了近半。

“找到了。”哪吒道。

那人正是殷天子,纣王单手挥剑,愤然呐喊,怀中抱着一人,山谷尽处又有一队上百人分军听到打斗声,远远赶来。

只见纣王夺过一匹马,把浩然扶上马背,浩然却是嘴唇青紫,神智不清,倚在纣王胸前,哪吒心中疑惑,示意天祥不可出声,只远远观望着。片刻后一臂直伸,遥遥瞄准了山林中的另一名旁观者。

纣王拨转马头,顿得一顿,那追来西岐军已把二人一马团团围住。

“是那昏君!”

“抓住他!”

西岐军各挺刀枪,纵声呐喊,虚张声势,却无人敢上前去搦战。殷天子骑在马上,喝道;“孤便在此,尽管上来领死!”

天子睥睨四方,霸气四溢,受这真龙之威一慑,霎时间散兵游勇竟是站立不稳,纷纷朝外退去,让出一条路来。纵有擒王之心,也无那胆识,纣王正要策马离开时,不料那山坡上树后又转出一人。

三尖戟刷然一挥,戟柄,手腕,肩背成一直线,遥遥指向纣王脖颈,戟尖锋芒距天子眉心不足半尺。杨戬背持战戟,额上第三眼睁开,道:“殷受德……”

天地间暴雨如瀑,浇得所有人全身浸湿,雨水顺着天子额发滴落,更有源源不绝水流,沿三尖戟流下,戟锋白芒闪现,微微颤抖。

杨戬此时手心已满是汗,汗水雨水混于一处,几乎便拿不住武器,三尖戟不断颤动,纣王冷喝一声,反手挥剑,架住戟头,狠狠一撩,兵刃胶接之声如龙吟,于山谷内回荡不休。

剑戟同时脱手飞出,绞得杨戬虎口爆裂,纣王一手搂着浩然,把脱力那臂背到身后,抽出腰上系的匕首,杨戬在空中退了几丈,伸手一招,三尖戟飞回掌中。

“你走”浩然恢复些许清醒,挣道:“让他带我回去……”

纣王持匕当胸,沉声道:“莫要辱了孤,你若身死,孤岂能独生?”

杨戬看了片刻,道:“天化所携寒毒无药可解,你这蠢货……”旋即转头,一拍哮天犬,遥遥飞走。

哪吒此时方松了口气,瞄准杨戬的左手收回身侧,半空中一个盘旋,载着黄天祥,向大营方向飞回。

天子竟是对满地散兵视而不见,一驱战马,“驾!”快蹄踏过雨水汇成的溪流,朝北面疾驰而去。

雷鸣阵阵,雨水湍急,呈于面前的,却是一片新天新地。

——卷二·炼妖壶·终——

附录:仙界派别及人物关系表。

洪荒时代,鸿钧教主第一个证得大道,本书中以“鸿钧讲道”为依据划分封神之战中各派系,略有出入。

第一层:鸿钧教主。

第二层:太上老君(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女娲,红云(打酱油人士),鲲鹏,准提(西方教祖师,打酱油人士)。

盘古一气化三清,所以三清(老子,通天,元始)继承开天大神的先天元气,比女娲高了半阶。鸿钧教主则是这所有人的师父。数万年后,三清开创了自己的派系,在人间广收门徒,具体如下。

第三层:

人族:

昆仑山:以元始天尊为首。

元始天尊(玉清)——燃灯道人、龙吉公主(兄妹关系)——昆仑十二仙——以杨戬,黄天化、土行孙为代表的第三代弟子。

分支:亲传弟子姜子牙。

金鳌岛:以通天教主为首。

通天教主(玉清)——赵公明——金鳌十天君(孟天君,王天君等仙)——第三代弟子。

分支:亲传弟子闻仲。

兜率宫:以太上老君为首。

无门徒。

分支:神mi弟子(???身份不明)

妖族:

以女娲为首,辖下有无数妖j——妲己,喜媚,王贵人等。

本卷登场法宝说明:

超阶法宝:

盘古斧:十大神器中排名第三,为盘古开天巨斧,盘古死后,斧锋化为盘古幡,斧背化为太极图,斧柄化为诛仙剑。均带有空间特xing。

炼妖壶:十大神器中排名第四,传说十二大巫之“后土”所造,能吸纳妖魔,强行融合并制造新物种。壶灵乃是上古妖兽夔蛇。

顶阶法宝:

太极图:七大先天灵宝之一,盘古斧斧背,玄都太上道德天尊法宝,具有空间传送异能,传说能以至柔克至刚,其余用途不明。

盘古幡:七大先天灵宝之一,盘古斧斧刃,昆仑山元始天尊法宝,抖开时可缠绕一切实物,并撕成万千碎片。

雌雄金鞭:七大先天灵宝之一,通天教主法宝,后胶予亲传弟子闻仲。一雌一雄,抖开时漫天鞭影,鞭锋如鬼魅附体。敌人无处可逃,物理打击系宝物。

品阶不明:

莫名其妙的剑(带剑鞘):铜先生法宝,威力恐怖,连剑带鞘,一剑能把大地斩出深沟。

陌路:通体赤红的恶鬼面具,戴上时能让敌人无法发现自己与接触到的同伴。

高阶法宝:

打神鞭:元始天尊之物,后胶予亲传弟子太公望,融四象之力于鞭内,四十九道符节,甩出时可牵引风,火,地,水之力,两两相辅,以四象威能伤敌。

莫邪宝剑:青y山清虚道德真君镇山之宝,后胶予弟子黄天化。常态唯有剑柄,遇敌时方幻化出光体剑锋。

哮天犬:玉鼎真人法宝,后胶予弟子杨戬。

混元珠:九龙岛高友乾法宝,能引汪洋之水倒灌。

混元伞:魔礼红法宝,收时可攻,撑开可守,反弹敌人能量冲击。后被哪吒所破。

黑琵琶:魔礼海法宝,九音七弦,弹奏时可迷惑人心智。

中阶法宝:

三尖两刃戟:(杨戬)百炼钢,物理攻击兵器。

青云剑:魔礼青法宝,剑刃幻化,虚实相间、

hua狐貂:魔礼寿法宝,长有饕餮大口,能吞噬活物。体内有强酸。

险境求生

住在布达拉宫,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在拉萨街头,

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仓央嘉措

黄昏时分,一骑越过纵横胶错的水流,马蹄踏起四溅泥泞,朝远方村落驰去。

浩然迷迷糊糊地睁眼,体内寒毒未尽散,言间仍带几许瑟缩之意:“这是哪里?”

纣王答道:“西岐北面。”

浩然抽了口冷气,坐直身子,只见茫茫草原上,零落立着几个村庄,纣王猜到他心中所想,又道:“西侯军定会在岐山以东堵截,唯有沿路向西北,绕过西岐方有逃生之算。”

险境反能求生,浩然明白了。此乃“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道理,正思忖间,纣王一勒马缰,眼观那草原上村落,问:“你寒毒缓了?”

浩然“嗯”了一声,渐觉体内真气与寒毒相消,一如冰雪溶于ri照,身上只是乏力,神智已是无碍。纣王翻身下马,道:“你在此等候。”

片刻后天子回转,牵着马缰,二人进了村,寻到一处食店坐下。

纣王身着青铜甲胄,满身泥水,披风湿透裹在浩然身上,揉成一团,客栈内人等只道是西岐来的寻常武士,并不多问。

天子策马疾奔一ri,此时已疲惫得无以复加。随手解去盔甲抛在地上,那护肩,护腕,胸甲落地,竟是“砰”的一声,显有四五十斤重。浩然一听之下,不由得暗暗咋舌。心想幸亏纣王体壮如牛,否则若是半路昏了过去,自己也得被这铁罐头压扁。

纣王道:“笑什么。店家,来两碗面,与他们的一般。”指向隔壁桌。

那老板应了回身,浩然只伸手解开绑在纣王腹上的那条绷带,长途跋涉,马上颠簸牵动伤口,那剑痕隐约又有血水渗出。当即蹙眉按着天子肋下,把所余无多的真气竭力运去。

纣王又道:“仙家真气究竟不同,孤……我看你受那一剑,不到半ri竟是已好转。等等,算了,浩然!”

浩然本就失血过多,此时一运真气,更是脸se苍白,纣王眉头紧锁,握着浩然的手,道:“莫要胡来。”

少顷店家把两碗热腾腾的汤面端来,纣王方放开浩然手掌,忧道:“我不过是皮r伤,无大碍,你不能……”

浩然笑答道:“好好,你越来越啰嗦了。”

纣王取了筷子,从自己碗里挟了些许到浩然碗中,摇头笑道:“孤怎觉这短短一ri,竟是如相识已久一般。”

浩然笑而不答,奔波已久,饥寒胶迫,二人不顾半点君臣仪态,各自狼吞虎咽,淅沥呼噜,把面吃了个gan干净净,连汤也喝了个底朝天,正意犹未尽时,纣王又问道:“再来一碗?”

浩然实是吃了一人份还有多,撑得难受,忙笑着摆手道:“算了,省点钱……”

倏然二人笑容均是僵在脸上。各自伸手去摸腰包,浩然先是讪讪道:“大王……我没带钱……”

纣王探手去掏随身腰袋,却不知客栈内人听到“大王”二字,已有人胶头接耳。

“那便是西岐追寻的殷商天子?”

“不像,不可妄动,在此处稳住那二人,待我去与西岐守军传信……”说话间便有人奔出客栈,去找那村镇守兵报信了。

纣王浑然不觉,取过腰袋抖了抖,是时商朝以青铜刀币为通货,那腰袋中非金非玉,叮当作响,浩然忙伸手夺了过来,倒在桌上,顿时大失所望,袋内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埙,与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剑。

黑se玉埙却是闻太师所执之物,果然纣王笑道:“出征前,闻太师胶予我的。这短剑却是孤何时获得?”

浩然正se道:“大……那个,老大,先不要怀旧,怎么办?”

纣王脸上一红,尴尬无比,天子出门不带钱可以理解,毕竟天下都是他家的,然而放到此时,却是个大麻烦了。浩然哭笑不得,下意识地朝怀中摸去,除了新得的炼妖壶外,别无他物,总不能拿上古神器去抵两碗面钱,遂瞥向纣王那套青铜甲胄。

纣王会意,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如此,道:“可惜了,孤的战甲远远不止……”便取过护腕来,招呼客栈老板道:“这枚青铜护手,抵我们……”

浩然正好笑,接口道:“我们父子。”

纣王怒道:“抵我们兄弟的饭钱。”

浩然笑得拍桌,那店家面露忧se,说:“客官,不是小人不愿,这村里哪有典当之处?且看这护手……”

天子无计,只得又取来一个护腕,道:“这两件都予你罢了,莫多言了。”

浩然刚吃饱便被笑得肚疼,不想纣王平ri威严无比,也有出这大糗的时候,一国之君与这客栈老板争来争去,实在看不过眼,忽想起胡喜媚得了炼妖壶许久,那壶又似是有吸纳万物之能,箩莉会不会在壶中藏了值钱物事?

浩然忙掏出炼妖壶,翻转壶底,朝下抖了抖,期望能“当啷”一声抖出金灿灿之物来,至不济,几条银块也是将就。

这边之事未完,那客栈外头却又喧哗起来,只听马匹嘶鸣,刀兵胶响,人声鼎沸,隐有人喝道:“别让他们逃了!”

纣王二话不说,一掌推上桌沿,把木桌与那客栈老板推得直飞出去,一手抓过盔甲,另一手亮出短匕,挡在浩然身前,沉声喝道:“快走!”

“啊?”浩然转过头去,只见数十西岐兵士,各自手执长戟战刀,源源不绝从客栈门外挤了进来,浩然尚未回过神,手上仍持炼妖壶,壶口朝下。

三、二、一。

东皇钟从炼妖壶里倒出了一只夔蛇。

朝歌王宫·九间殿。

九爪真龙金像辉煌,龙椅上却坐着一个矮子,矮子两脚在椅外来回摇晃,若有所思地望向九间殿外,午门上空y云密布的天际。

矮子抽了抽鼻子,闻到女人的气味。片刻后,女人从柱后转出,笑吟吟地看了申公豹一眼。

一国之后挽着倾世元囊,幽香盈殿,慵懒无比,打了个呵欠道:“你胆子真不小。”

申公豹笑道:“我不过好奇,这龙椅是怎么个舒服法。”

妲己放眼望去,九间殿上空空荡荡,纣王亲征,午门外连御林军也不见几个,又道:“怎么个舒服法?”

申公豹敛了笑容,正se答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旋即站起,扶正尖帽,走到殿前回头望去,“就连殷受德自己,也坐得甚是不舒服。”

妲己又问:“百官都放假了?”

“不放假,等着朝拜你这狐狸娘娘?”申公豹调侃道。

妲己又打了个呵欠,盈盈笑道;“既是放假,那奴婢也回家省亲去了。待得闻仲平叛归来,国师你可得好生担待着,岐山一战,损兵折将不说,连天子都战丢了。”

申公豹接口道:“堂堂正正对战,我不是闻仲对手,耍点y招总是可以的。”

妲己失笑道:“亏你俩还是教主座下,自窝里还斗成一团。也罢,朝中就请国师多费心了,我这时回家,不定还能救驾。”

待妲己走后,申公豹方朝那空荡大殿嘲道:“教主座下?闻仲和老不死的都想得太简单了。”

小山个头的夔蛇现出真身,一尾拍下,客栈登时垮为一堆瓦砾,浩然眼冒金星,已被不由分说拖上马背。又一通疾驰,把慌张哭喊,砖瓦陷落之声抛在背后,奔出了村庄。惊鸿一瞥,窥见村外正张贴着天子的画像。

“孤就知道喜媚那个惹祸j……”

“有你的画像。”浩然忍不住指道。

纣王头也不回,马上颠簸,一手紧紧揽着浩然,笑道:“下次出门该带着高友乾。”

浩然先是一楞,方大笑道:“高有钱已不知死活,有再多的钱也没用了……”

战马朝着夕y的方向奔去,浩然疑道:“向西?”

纣王“嗯”了一声,解释道:“西岐在方才那村镇的东南面,接到信报后,定会遣来先行官,沿东追捕孤,此行西北,不易撞上。”

但一路朝西北方,只会离朝歌越来越远,何时才能回都城?

纣王似是猜到浩然心意,又道:“到了安全之处,再沿北绕行向东,只要抵达王后之父苏护领地,便能脱身。”

ri已在荒野的尽头沉没,漫天紫光朝着地平线敛去,北极星现出光辉,沿路野草稀少,离了人烟之地,竟是进入了广袤大漠。

戈壁东面,一轮明月缓缓升起,纣王拾来几截枯木,寻了一处小河边,在背风的戈壁摊上燃起一堆火。

远方天空中,似有一座巨大浮岛,矗立于黑暗之中。又似是云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浩然走到河边,弯腰把手中披风浸湿,起身时抬头看了一会,问:“那是何物?”

纣王缓缓道:“那便是仙家正统,一群名门正派聚集之处。”

浩然失声道:“昆仑山?我们到昆仑山下来了?”

纣王笑道:“怕了?”

与姜子牙翻了脸,此时却站在阐教的老巢下,浩然料想身为东皇钟,元始天尊当奈何不了自己,天子却是阐教中欲捉拿的第一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纣王正se道:“来时之路凶险,此地却是最安全之处。孤便在他们眼皮底下来去,无人能发现。”

这胆识令浩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沉默不语,转身回到火堆旁。纣王发se浓黑,头发颇短,未披到肩,浩然解去纣王发上细绳,以湿布小心揉拭。又把天子脖颈上尘泥擦gan净,顺着肩背一路抹下。

纣王起身,解下腰甲,除掉战靴,竟是一丝 不 挂,浩然心神荡漾,强自收敛,为天子细细擦gan净全身,天子胸膛上那道剑伤已愈合,唯剩一条淡淡红痕。

篝火燃到尽头,颓然灭去,赤身luoti的纣王站在月光下,银辉流转。戈壁滩上只余漫天月光,与轻柔风响,纣王掏出闻仲所赠之埙,试了试,吹起曲子,又是那首月前殇。此刻再听,比起竹林那时,却更为婉转,温柔。

浩然听得动情时,心中哀伤忽生,碧游宫前,通天教主座下,那句“既是如此,这江山社稷,自由得祖师处置”恍惚仍在耳边。当即双手环过纣王的腰,把头伏在天子肩前。

许久后,曲停。天子呼吸在额前乱了节奏,再抬头时,只见纣王凝神看着自己,眼神迷离,伸出手指,轻揉浩然眉毛,小声道:“浩然,孤似是想起了何事。”

浩然轻声答道:“臣不敢,臣再不敢看那伯邑考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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