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近六点,天色终于暗下来了。
走廊地板上铺满了格窗洒下的树影,它们簇簇地凑在一起摇,直摇得程策心驰神往。
最近,一遇到这种安静平和的傍晚,他总感到心里沉沉的,闷闷的,几乎不可能集中神。
从前的他,倒不是这样的。
程策耐心好,他很会等,曾在许多个走廊里冥想过。
学校,医院,酒店,还有程氏建设旁边的商城里。
那时候,程策常能静下心来,只消堵上耳朵,就可以在黑暗里畅想几分钟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生活。
比方讲,他长大了。
娶妻了。
变成了顶天立地的二代程先生。
他的人生是那样按部就班,一眼望得到头。
他应该和父亲一样,每天都忙到脚不着地,三过家门而不入。
可是,程策并不期待百分百的子承父业。
他贪心,仍怀有几分妄求,他希望自己也会是个顾家的男人。
无论境况有多难,日程有多紧,他也要努力匀出时间,去看一看他的妻儿,还有他的屋。
▔▔▔▔▔▔▔
妻儿。
想到这里,程策换了个站姿,把钱夹从裤袋里摸了出来。它是他的十三岁生日礼物,是程先生一掷千金定制的孤品。
它很贵,但它非常丑。
程先生顶着一张象征十全大补的饼脸,他定制出来的东西,也处处透着圆满喜庆的和髓。
钱夹的外层是黑色的,低调朴实,而那花里胡哨的真功夫全都下在里头。它令人过目难忘,教他每次打开它刷卡时,都自觉有罪。
他爹常说俭以养德。
程策深以为然。
其实只要能忍住花钱的冲动,他就不会看到这些骚细节。
然而,就在这一秒,程策真正想与之相会的,并非是他爹留下的念想。
他有很多小秘密。
自从遇上了她,它们就日涨夜涨,多得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程策小心地将手指探进去,从夹层里抽出了尚云亲赠的那枚护身符。他捏着符凑到眼前,颠过来倒过去,反复闻了又闻,看了又看。
然后,他低下头去,偷偷把它贴到了自己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