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大相国寺的和尚果然有一套。”这饼不但面发得好、揉得劲、拉得很纤薄,而且火功也十分了得,烤出来这饼外酥里嫩,满口香甜,确实好吃。
“这手艺,怪不得言安说他们的饼好吃,若不是有了师门,我也想留那儿当和尚了。”
今天格外炎热,俞修龙行路大半日,又吃了两张饼,很是口渴,便想寻个人家讨水喝。
眼看这天渐渐暗了,他刚走到农户前,瞧见一壮汉双手紧扼两只鸡的脖子,正往屋里走,健步如飞。那两只鸡被退光了毛,脖子被扯得长长的,俞修龙一瞧,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迷迷糊糊的场景,又是一痛,忙定住念诵经文。
“心乱则神惊,徒生……妄、妄灾;心安则神定,灾祸远……避……诸天不动,万相皆空……诸天不动,万相皆空。”在寺中时明空曾对他说这经法还需多念,不可废弛,当十分娴熟后,无需开口,只心念一动,这经法的效用便可自行运转,帮助他安稳心神。
不过才这么几天,俞修龙远未达到娴熟的地步,因此念得很慢,磕磕巴巴,效用自然也不甚明显。
“这位兄弟,你在这儿干什么?”那壮汉已从屋里出来,见他站在自家门前闭眼不动,举止怪异,朗声问道。
听他问自己,俞修龙睁开了眼,首先便望向他的手,见他双手空空,不知怎么的,心里好似松了一大口气,说道:“这位大哥,我走了很远有些口渴了,能不能讨碗水喝?”
“不成问题。”壮汉点头一笑,“不过家里没水了,我正要去打水呢。”
“哦,你们都在哪儿打水啊?”俞修龙心想:那也不必麻烦人家了,我直接跟着他去井边喝水就是。
“跟我来吧。”
壮汉挑着两个空桶,带着他走。两人走了几里蜿蜒的山路,壮汉告诉他:这附近的人都到一个地方去取水,水源是一个寒潭,叫做“冷月潭”,潭水清亮如玉,口感清冽。“冷月潭”看着没有多深多大,但无论人们怎么取水也不枯竭,总是盈盈满满;大伙儿喝了这水都是身轻体健,气色红润,不怎么生病。
因此这寒潭被视为当地的一处宝藏,村民们对其极为珍爱。
“咱们要快些了,再晚那潭里的水就结冰了。”壮汉向他示意,同时加快了脚步。
“结冰?”俞修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看了看天,难以置信,“这么热的天,水怎么可能结冰呢?”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壮汉大笑。原来这寒潭奇怪无比,到了夜间戌时潭水必定结冰,次日辰时方才解冻,所以大家总会趁早去取水。
如此奇异的寒潭,俞修龙倒很想快点去看看了。
“这儿就是了。”
壮汉带着他来到寒潭附近,俞修龙见这儿竟有人在把守,好奇道:“大哥,他们这些人不取水,站在这儿干什么?”
原来村里为了保护潭水,特意选派一队青壮后生在此守卫。
壮汉对他说:“你不是本村的人,是不能进去的,就在外面等我好了。”
俞修龙心想这个村规矩可真多,只不过打个水而已,还弄如此复杂。他在外面站着,目视壮汉上去与那些人交涉、入内。不远处还立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外来人士,不得擅入。
他们圈了很大一块禁区,实则这寒潭不过数丈来宽,四边都被岩壁所围,看上去像是个大水杯。这潭中的水冷冽凝碧,荡着微细波纹,他喉间更觉干渴了,可那壮汉却久未出来,不知为何。
他左等右等,嘴唇不知舔了多少次,那壮汉终于出来了。
“小兄弟,等急了吧?这是我们村的圣洁之水,取水、喝水都是要讲规矩的。”
俞修龙正拿着瓢要喝水,却被他架着双手,问道:“喝水还讲什么规矩?”
“你有所不知,在潭面前饮水,需要行仪礼才行。”
“来,照着我做。”壮汉放开他的手,冲着寒潭的方向跪了下来,附身拜了三拜,口中念道,“圣水天赐,吾心敬仰,润养之恩,永世不忘。”
俞修龙本觉得太麻烦,但又不想拂了他的脸面,不过是磕几个头说几句话而已,不费什么功夫。于是便照做了,他做完刚想起来,却被壮汉按住了后背,“你是外乡人,须多磕三个。”
“哎哟,我真是……”俞修龙无奈,只得恭恭敬敬再磕了三个头,拿起瓢来舀了一大瓢,喂到嘴边正要喝时,却被壮汉伸手拦住。他有点无奈,问道:“大哥……又怎么了?”
壮汉托着他的胳膊,拉他转了半圈,“喝水时不可面朝潭水。”
“你们这规矩可真多啊……”俞修龙嘀咕一声,这时嗓子已感觉要冒火了,急不可耐,仰头大口大口将瓢里的水喝干,“咕噜……咕噜,啊,好清甜的水!”
他又喝了一瓢,清凉的潭水从喉间流入体内,激爽无比,仿佛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说不出的痛快。
连喝三瓢,可算是解了渴了。
他谢别壮汉,朝村外走去,四野里树木极为茂盛,入眼皆是绿草绿叶,他有些分不清去路,乱走一通。“这荒郊野外,没个人领路还真是麻烦。”
天气闷热,他走得满身大汗,很不舒服,心里一烦躁,狠狠捶了身边的树两拳,打得树干猛烈摇晃。他背靠一棵树坐了下来,“咚”,忽然一枚小果子落在自己头顶,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咦?”他揉了揉脑袋,抬头一望,又一个小果子直直落向自己额头。俞修龙身体自然而然生出反应,嚯地向后窜出。不料身子刚刚挪出半尺,一个小果子后发先至,已击中了他的右侧太阳穴。
他浑身一震,这一下击在自己要害穴位上,极快极准,可却是刚轻轻一碰便掉落下来,如果是树木自然掉落必不至于如此轻巧,显然是人力所发出,而且此人将掷物的准度和力度都控制得炉火纯青,显然本事极高。
“谁?”他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忙起身四处张望。
俞修龙转了一圈,双目所及之处全是绿叶枝丫,并未看见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