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孤飞傻了似地呆望着凌珑,仿佛有一股暖流疯狂冲刷过他苍凉无垠的心湖,轩然翻起千尺巨浪!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黯然销魂的叹息自喉底低低滑落,夜孤飞情不自禁地拥住凌珑纤细的肩膀,低下头,找着那两片伤心哭泣着的菱唇,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凌珑柔嫩如花的两片唇瓣,比记忆中更香醇,更甜美、更醉人……
天知道,这两年来他有多么的想念她渴望她?那些苦苦压抑了两年之久的彭湃激情,犹如埋藏在千年冰川下的火山岩浆,突破重重阻障,冲天喷烧!
忘记,只不过是刻骨铭心的借口——
两年前,当他强忍着心痛把凌珑赶走之后,他曾经发了疯般地灌醉自己,清醒过来之后,又面对着凄寂无人的黑夜痛苦绝望地呼唤她的名字!
才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从遇见凌珑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从前那个无情无心的冷血杀手!
苍天有眼,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够与她再度相逢,纵使这回将比上一次更短暂更痛苦,他也——甘之如饴了……
凌珑被夜孤飞遽然而霸道的吻吓了一跳,但很快的,就忘记了所有顾忌,与他忘情相拥。
他的唇,与记忆中一样的冰冷,而他的吻,也如记忆中一样地炙热……
在她的心灵深处,始终有一处专属于他的柔软角落,以至在两年之后,依然抗拒不了他这种交织着激情与绝望的感情宣泄!
“夜……从此以后,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杀手还是什么人,我全都不在乎…”
凌珑柔肠似绞,忘形呢喃着属于他的闇夜之名,辗转沉迷在冰火交织的激吻里!
此时此刻,她是真心的真心的希望,可以和他相守到永远……
26
霞光微吐,淡青如洗的天空,悄悄划开一抹朱红,栖息在密林中的雀鸟扑出巢x,啼叫着四散飞去。
夜孤飞蓦然放开凌珑,侧耳倾听。
“夜——怎么了?”
凌珑正被夜孤飞吻得晕头转向,半睁开如熏美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嘘——有人来了!”
“谁?”凌珑晕乎乎地,还未能从激情拥吻中回过神来。
“噤声,官兵追来了!”
夜孤飞不愧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冷血杀手,顷刻已压下满脑子的旖旎,恢复了杀手应有的冷静和判断力,他不等凌珑反应过来,便一把捂住她的口,抱起她飞身上树。
凌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从大树浓密的枝叶间眺望,果见一队官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近,由于晨雾太浓,距离太远,看不清队伍的人数,但从雀鸟惊飞的程度来看,几乎已经覆盖了东边的大片林区。
凌珑躲在高耸入云的大树上,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天人交战,不知应否现在就对夜孤飞表明身份,把他带回去,还是先掩护他逃走,以后再作打算。
夜孤飞不知凌珑心思起伏,见她神色变幻不定,轻轻附耳道:“别担心,你布的阵法已经把官兵挡住了,瞧,他们一直在阵外兜圈子呢。”
凌珑强颜一笑,解释道:“森林中地形复杂,雾霭厚重,我只是运用天时地利布了个小小的迷阵,若今日阳光充足把浓雾驱散,官兵恐怕就会参透个中玄机闯进来了。”
“没想到你对奇门盾甲颇有研究,以你的性情,学这些不觉得闷么?”
夜孤飞扯动嘴角,浮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冷无情绪的绿眸亦透出一丝赞赏之色。
凌珑掩不住得意,压低声音吹嘘道:“行兵布阵之术,我都是在战场上跟大哥学的,不过,大哥也认为我已经青出于蓝了呢!”
“哼,三句不离大哥,你对君逸凡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夜孤飞忍不住嘀咕一声,强压下心头不悦,转眸对阵外观察了一会,冷冷道:“这队官兵来得正好,你身子太虚弱,不能再跟着我了,就当作是从我手中逃出来,随他们回去吧。”
“那不行!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凌珑想也不想地摇头反对,“官兵若无所顾忌,定会不折手段围捕你的!”
夜孤飞嗤笑一声,冷傲道:“要捉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凌珑无言以对,心中矛盾更深,以夜孤飞的性格,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面对官兵的追捕,他就算力有不济也会顽抗到底,但若把他带回去,也很难劝服他归顺朝廷……
凌珑思绪激烈交战,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一阵若有似无,悠扬如梦的箫声,从密林深处随风飘来。
徘徊在石阵外的官兵彷佛受到巨大的冲击,接二连三发出嚎叫,一个个丢兵弃甲,忙不迭地捂住双耳。
“啊……”
凌珑低低呻吟一声,也痛苦地拧紧了胸前衣襟。
夜孤飞脸色陡变,朝凌珑喊道:“别理那箫声,快运内息压制杂念……”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箫声转瞬高亢激昂,破空而来,气势磅礴如翻江倒海,凛冽萧杀如荒漠暴风!
石阵外,功力稍浅的官兵当场口吐鲜血,两眼瞪凸,功力深厚的就地盘膝运息护住心脉,定力稍差的则倒地翻滚,惨叫连天,搜捕队伍顿时大乱。
凌珑只觉头痛欲裂,心跳如狂,不禁痛苦地按紧胸口,俏脸发青,冷汗透肌。
夜孤飞大惊失色,顾不得保护自己,双手齐出抵住凌珑后背,用真气护住她被箫音震伤的心脉。
箫声源源不断地传入密林,宛如魔音灌脑,气势如宏,遒劲尖锐直透人心。
凌珑难受地捧住脑袋,迷糊呻吟道:“头好晕,好恶心,好多……好多蜜蜂乱飞啊……”
夜孤飞悚然惊语,忘形大叫道:“浓雾有毒,快屏住呼吸……”
在他大叫的同时,官兵的领队也察觉到弥漫在四周的雾霭有异,大声疾呼将士防范,同时朝天空发出信号弹,传令人马紧急撤退。
凌珑隐约听出那号令之人正是柳影,担心他也受到魔音和毒雾的波及,张口想喊,无奈胸臆一阵窒痛,眼前发黑,便倒在夜孤飞怀中人事不知了。
待森林中的官兵全部撤走,已是天色大亮。
夜孤飞将凌珑小心安置在树上,自己一跃下地,翻身跪下,口呼:“炼狱堂一等杀手——夜孤飞求见天魔教教主!”
“呵呵,没想到我的箫声,连你也骗过了呢?”
一道柔媚而尖细的女音从密林深处慢悠悠地转出来,竹青色的身影摇曳生姿。
“是你?”
夜孤飞惊愕地站起,难以置信地瞪着来者。
“不错,教主认为你此次任务非同寻常,怕你有闪失,特派我来接应你。”
来者正是夜孤飞的大姐沈青竹,她笑颜如花,彷佛比两年前更添艳美。
夜孤飞眉头紧蹙,厌恶道:“原来吹萧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教主的‘嗤心断魂大法’?”
沈青竹噗哧一笑,作无限崇拜状道:“承蒙教主厚爱,授予属下绝世秘笈,可惜我只学了一点皮毛,否则,方才那些官兵一个也别想活命!”
夜孤飞酷颜微愠,一把攫住沈青竹胳膊,喝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哎唷——”沈青竹尖叫一声,用力挣脱夜孤飞的钳制,嗔道:“你干啥这么用力抓我啊?什么解药嘛,都听不懂!”
夜孤飞绿眸一眯,森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功力不够,故意在雾霭里撒了毒粉,助魔音入脑。”
沈青竹甩着酸痛的胳膊,瞪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啊?如果不这么做,你要如何击退那些官兵?”
“哼,双管齐下,你真是够歹毒,小弟我甘拜下风!”
夜孤飞情绪莫名激动,绿眸透出凶光,低冷如鬼魅的声音比之前更酷厉了几分。
沈青竹鲜少见到他冷漠无情的俊颜浮现出失控的怒焰,心中惊怵,勉强嘴硬道:“就算我下了毒,又怎么样?你反正百毒不侵的!”
夜孤飞厉叱道:“少废话,快拿出来!”
“拿什么拿啊?我根本没有解药!” 沈青竹跺一跺脚,气得艳容变色。
“你若不给,休怪我不客气!”
夜孤飞剑眉微挑,翻手一掌便劈向沈青竹。
沈青竹不料他说打就打,斜滑一步,右腕抖出绿色长绸,挡开夜孤飞攻势。
夜孤飞手臂顺势转弯,身形飘忽如影,鬼魅般地抓向沈青竹的琵琶骨。
沈青竹本能地想要避开,但她轻功远不及夜孤飞,只退得半个身,左肩已经笼罩在夜孤飞的抓风之下。
沈青竹大骇,夜孤飞这一招来势汹汹,若被他抓到,琵琶骨只怕会当场碎裂,情急中只好将全部内力灌注在绿绸上,全力击向夜孤飞胸口。
夜孤飞对当胸击来的绿绸视若无睹,勾腕伸爪,快如闪电般扣住沈青竹肩头。
沈青竹只觉半个身子都麻痹掉,正欲旋抽长绸卷向夜孤飞颈脖,突觉左肩一轻,夜孤飞竟捂住心口跪倒在地。
沈青竹彷佛死里逃生,狼狈退到安全范围,警惕地盯视着夜孤飞。
夜孤飞委顿于地,面如金纸,浑身痉挛,半天直不起腰身。
沈青竹见形势有异,犹豫着小心靠近,“你怎么了?我方才,明明没有打中你啊?”
“是你的……箫声……”夜孤飞勉强自齿缝迸出话来,喘息着伸出手,“解药……给我……”
“少装蒜了你!” 沈青竹弹开一步,心头无名火起,“你要解药做什么?那些迷幻毒粉对你根本不起作用的嘛!”
沈青竹说着,恼怒地想拽起夜孤飞,却蓦地楞住,“你……你的内息……怎么会乱成这样?”
忙伸指探他脉搏,惊呼道:“你方才没有运功护住心脉么?教主的‘嗤心断魂大法’你不会听不出来吧?”
夜孤飞咬牙不语,痛苦地闭了闭绿眸。
“你……你撑着点,我这就帮你调理内息!”
沈青竹从小就对这个冷傲孤僻的弟弟最是没辄,震惊之下,气也消了大半,立即伸出掌心与他相抵。
“先别管我……”夜孤飞一把搁开她伸过来的手掌,摇摇晃晃道:“拿解药……给我……”
“解药解药……你满脑子都是解药!你是不是中邪了啊?”沈青竹气急败坏地跺脚,嚷道:“我真的没骗你!那些毒粉是教主给我的,我知道你不百毒不侵,所以没有拿解药!”
夜孤飞倒吸一口冷气,辛苦撑住最后一丝清明,“那么,教主现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沈青竹嗤鼻道:“你是教中地位最低等的杀手,以为教主会随便见你么?”
“这次的任务,是教主亲自委派给我的,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亲自向教主复命?”
沈青竹又气又恼道:“你别傻了,你任务失败,回去复命难逃责罚!”
夜孤飞诡异一笑,哑声道:“如果教主知道我捉来了皇帝宠信的女官,就会改变看法了!”
27
日出东山,走失了皇帝的邑芝郡郡府却似乌云密布。
君逸凡在郡守曹琳珊的陪同下来到西厢,守护在院门口的铁血卫立即进去把柳影扶出客厅,然后整齐地侍列两边。
曹琳珊p股还没坐下又站起来行礼,急切地问道:“淑侍君好点了么?”
柳影点点头,清矍俊美的脸庞上隐含憔悴之色,“我功力深厚,把毒出来就没事了,多谢郡守大人关心!”
君逸凡眸光如炬,蹙眉道:“除了中毒,心脉也受损了吧?你可别逞强,否则我无法向皇上交代。”在朝廷命官面前,君逸凡等人都会自觉地尊称凌珑为皇上。
柳影轻叹一口气,沮丧道:“我不但没把皇上救回来,还连累了那么多将士,我……我现在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这副破身体,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求死让皇上平安回来的话,我早做了!”
君逸凡淡淡哼了一声,暗摇其头,柳影在凌珑心目中的份量谁都掂得出来,偏偏他却从来不懂得爱惜自己。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伤了你?是刺客吗?”
沉吟有顷,君逸凡直接切入正题,按理说柳影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数一数二,能重伤他的人,不是使了y谋诡计便是武功高得匪夷所思!
“唉——我也很莫名其妙啊……”
柳影挫败地摇了摇头,回忆道:“当时,森林里毒雾弥漫,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率领的队伍一直在原地转圈子,后来,就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箫声,待我察觉箫声有异,已经着了道儿!”
“哦,竟是用乐声当武器吗?!”君逸凡惊愕地与曹琳珊对望一眼。
柳影点头道:“是萧声没错,就是无法看清吹奏之人,想来,不是刺客便是他的同伙了。”
君逸凡极力思索,半响,神情凝重道:“我曾听武林前辈说过,位于南洲的白翎族有一种邪门秘技,能利用魔音入脑,伤人于无形,但已经在江湖上失传多年,没想到……竟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白翎族?白翎族是什么来头?”柳影和曹琳珊同声发问。
君逸凡道:“据传白翎族是南方少数民族的一支,族人善于用毒和养蛊,在江湖上自成派系,行事诡异,一直为武林白道所不耻!”
“难道说……刺客就是白翎族派来的么?但白翎族跟朝廷有何恩怨?为何要掳劫皇上?”柳影剑眉轻皱,怎么也想不明白。
曹琳珊却眸光一亮,彷佛看到了什么希望,“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派兵去南洲搜捕吧?”
君逸凡泼冷水道:“可惜早在五十多年前,白翎族便遭武林正道人士联合剿灭了,就算他们的武功秘笈能在江湖上偷偷留传下来,其后人也不一定是在南洲了!”
柳影泄气地倒回椅背,捧着脑袋苦恼道:“这都怪我没用,折腾了一夜,竟连刺客的影子也没找着!如果能捉住那个刺客,严刑拷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不,这都怪下官无能!下官没有保护好皇上,下官罪该万死!”
眼见柳影二度失去惯有的冷静,曹琳珊不由得滑跪在地,叩头作揖,当今皇帝就在她的府邸失踪,她身为地方官,怎么也难辞其咎!
君逸凡一拳锤在桌面上,以少有的激愤语气道 “你们谁也不必自责,要怪,就怪刺客太狡猾!用一计声东击西,便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声东击西?”柳影自手掌中抬起头来,疑惑道:“莫非……我们都中了刺客布下的圈套?”
“不错!刺客心思缜密,诡计多端,就连我……也被他骗过了!”君逸凡点头直认不讳,回想起来,仍觉得窝囊不已!
原来昨天夜里,凌珑被夜孤飞掳走以后,整个郡守府人仰马翻,幸亏君逸凡临危不乱,立即调兵遣将,指挥曹琳珊座镇郡府当后援,其余官兵包括铁血卫则由柳影、齐玉铭、云晓彤和他自己带领,兵分四路追捕刺客。
夜孤飞在凌珑的指引下,故意在皎涛河上放了一条空船,用内力顺水推出,船上巧妙地利用载重原理,堆彻石头维持船行的平衡。
君逸凡得到探报,带领官兵冒着惊涛骇浪下水拦截,追了老半天,看到柳影朝天发出的信号才知道上当,急匆匆赶至森林救援,柳影的队伍已经狼狈撤回了郡守府。
“我的天——居然把你也骗过了么?”
柳影听完君逸凡的简述,不禁发出一声惊叹,担忧之色无法抑制地拢上清瞿俊颜。
“如此看来,这名刺客真的很不简单,我们想要捉住他,恐怕不容易啊!”
要知道君逸凡天纵奇才,这世上能耍骗他的人,绝对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了!
“刺客既然有备而来,岂会轻易让我们捉住?”君逸凡晒然而笑,星眸闪过一丝睿智的精光,“不过……”
“大哥——”
君逸凡话未说完,两条人影忽如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
云晓彤人未至声先到,“大哥——你们怎么都撤回来了?捉到刺客了吗?”
齐玉铭气喘吁吁地跟在云晓彤身后进门,两个人显然也是看见了柳影发出的撤退令,匆忙赶回来的。
还半跪在地上的曹琳珊差点把云晓彤绊倒,忙起身扶住他道:“刺客还没有捉住,因为淑侍君的队伍中了埋伏,所以才撤回来了……”
“中埋伏?这么说来,刺客是藏在那片原始森林里罗?”云晓彤怔了怔,倏然将手指向柳影,跺脚大叫道:“哎呀你是傻瓜吗?干嘛撤回来啊?你这么一走,岂不是让刺客逃之夭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