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珀西沃冈夫?麦克斯公爵的儿子?”,温柔清亮的女声在远处叫住珀西。他转身,看到一位中年女性。她的身材干瘦,身穿白衬衫和烟管裤,藏青色毛衣当做披肩,系在身后,显得知性又随意。
“是凯瑟琳霍普教授?万万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上次见你还是个小男孩,现在,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教授满是学识的眼睛闪过无奈,稍纵即逝,“我很抱歉,关于你的父亲”。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珀西冒出一句东亚谚语。凯瑟琳是父亲大学时代的同学。她出身于贫民窟,靠惊人的努力与天赋一路读进医学院。据说公爵青年时代曾非常倾慕她,但求婚遭到拒绝。她坚持要有自己的事业,绝不做附庸贵族的名门夫人。当年的女学生说到做到,在男人垄断的医学界,已经成为顶级的脑外科专家。他在拾父亲遗物的时候,还找到几本《柳叶刀》杂志,里面总有霍普教授的学术论文。
一个小姑娘跑上前,抱住凯瑟琳的手臂,小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凯瑟琳嬷嬷”。女孩的眼距很宽,说话时嘴巴扭成s,口水从嘴角滴下来,“我爱....您很多很多,大概有一千次....”。教授拿出手帕,很耐心地擦拭女孩的嘴巴,“我也爱你,孩子”。
凯瑟琳对珀西笑笑,“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死于大瘟疫,有些自己也留下后遗症。我每个月都会抽出些时间,来这家公立福利院陪陪他们,教他们读书写字”。阳光落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皱起来,丝毫没有学院派的不近人情。“听说你在帝国调查局工作是吗?”
“是的。现在正值安德里希连任首相之际,他的党羽却接连被害,都是连环杀手‘恶魔’所为”,凯瑟琳教授出尘入世的超脱感让他感到很放松,自然而然地敞开话匣子,“我正在调查这些恶性杀人案,没想到牵扯到八年前的拉克瑟尔研究院和一个邪教组织,没想到数不清的巧合之后,是更多谜团”。
“你有没有想过,这起研究院病毒泄露事件,并非所谓的宗教极端分子所为?”教授听到拉克瑟尔研究院后,不由得怔住,眼神游离片刻后,叹了口气。“而是别的.....事故”。
珀西俊朗方正的脸庞上充满困惑。
“有很多大脑病变的患者会瘫痪或者失明,肢体和眼睛的坏死只是表象,看不见的内核才是真正问题所在”,她有理有据地引用医学术语,为自己的失态辩解道,“我也只是出于职业病作祟,容易产生一些不同的想法而已”。
“那您也是医学界人士,有没有听说过拉克瑟尔研究院呢?很奇怪,它的全部资料都在大瘟疫后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凯瑟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桩‘恶魔’案件,想必军情处早已介入。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再心掺和这件事情”。教授凹陷的脸颊像个孤独行走于无尽沙漠的疲惫旅人,“珀西,你的性子也和麦克斯很像,执着、勇敢,即使身处险境也不会退避”。她露出歉意的微笑,表示自己在大学里还有事务,需要提早离开。
珀西感觉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便主动提出送她去电车月台。一路上,二人陷入沉默,教授没有主动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有轨电车在热闹的街市停下,汽笛声响亮。街上人来人往,老绅士手拿文明杖,招呼出租车;刚放学的小学生们舔着双球甜筒,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冰激凌的甜味溢满街头。眼前的美好,使连环杀手“恶魔”变得不真实,而八年前的大瘟疫似乎也从未存在过。
“拉克瑟尔只是家普通的科研机构,实在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请不必再调查”,凯瑟琳向珀西道别。临行前,她郑重地握住珀西的手,在他手里塞了张纸条。随即走进电车,消失在柏林街头。
纸片的正面是凯瑟琳霍普的个人名片,印有电话、住址等信息,反面则是字迹潦草的拉丁文,墨水还未干,似乎是匆忙写下的。
“及时停下。危险正在凝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