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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红楼之林家长公子 > 99-105

99-105

其实,不是银子,都金叶子,都是世子爷赏的。

凌紫回忆起第一次在主子房里见到世子爷时的惊吓。她以前伺奉过缙王妃,偶尔会在王妃处见到世子爷,在凌紫的眼中,受过优等教育的世子爷光风霁月一般,是被人供奉在高处远远地仰望的,也应该会一直在人前端着一副不苟言笑,端正威严的模样,就像缙王一样。

可是,那一天,当凌紫和往常一样敲了敲门,踏入主子的房间想要伺候主子梳洗的时候,她意外地看到了世子爷。

老天!他是怎么进来的?

凌紫虽然知道世子爷和自家大爷亲厚,可是,登堂入室好歹也要从正门出入吧,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主子的卧房呢?

而且,此时,世子爷在笑。

凌紫从来没有设想过高贵矜持的世子爷会露出那样笑容,怎么说呢,非常温暖,温暖到叫人感觉到贴心贴肺,甚至有些狗腿的笑容。

还弯下腰去,给对着笑的那人端个杯子喂水。

而对象,则是她的主子——自家大爷。

自家大爷则是慵懒地靠在床上,穿着家常的衣服,未束冠,一把乌黑的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世子爷的服务。

当时,凌紫心里涌上几个疑团:世子爷是怎么来的?怎么会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爷的房间里?再者,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熟稔到超越了一般的朋友的关系,倒像是……夫妻。

凌紫不敢问。她将疑团全部吞回了肚子里,并善体人意地自己就包揽了林默房内的一切事务,事必躬亲,严令禁止其他的小丫鬟们乱走乱闯主子的房间。

凌紫的忠义和机敏行事有了回报,淳于钊给了她许多的赏赐,嘉奖和信任的同时也派给了她一些任务,尽管谈不上艰巨,确实也叫凌紫思考了许多才想出解决的办法。

比如,夜间十分惊醒的凌紫偶尔会在夜半时分听到摇铃响声,她便知道主子们也许又要要水洗澡了。

大冬天地保管热水十分不便,凌紫知道主子们都喜欢干净,可是没想到他们会在意到这种程度,居然在数九寒天的深夜都会心血来潮地要一大桶热水洗澡。这可叫凌紫上哪里变去?事后,凌紫便开动脑筋,命人在小院的一侧加盖了一个厨房,自称是主子晚上有吃宵夜的习惯,懒得骚扰大厨房,不如在自己院里备一个小厨房。每日凌紫都命小丫鬟们早早地煮上许多热水,用汤婆子灌好,捂在专用的大棉被里,这样就有备无患,不至于临时忙乱,也不至于惊扰到许多人,惹得她们私下议论猜测了。

还有,现在大爷越发不要人近身伺候了,底衣底裤都是自己换,不再像往常那般由她来服侍了,换下来的则总是泡在水里。本来凌紫是有身份的大丫鬟,浆洗衣物之类的事情不需要她亲自做,可是,主子的衣服凌紫都是亲力亲为地清洗,仿佛是她自己干了什么似地,心虚地想要去遮掩。

她搓洗到的底裤上总会有一点滑腻的东西,尽管被水泡掉了大半,却在洗的时候会粘着她的手指,叫她红了脸,隐隐然了解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禁忌之秘。

等到凌紫慢慢地悟出自家主子和世子爷是怎样一种关系,她起初是担忧,而后是全身心地拥护和体谅: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高贵优雅,正堪比肩。愿他们就如曲子里面唱的那般,在天愿为比翼鸟,在理愿为连理枝。

103第 103 章

一夜颠鸾倒凤,两人都累得够呛,尤其是林默,简直是浑身上下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由着淳于钊给自己清理了复又相抱相拥,手□叠着一起睡了个人事不省。

直至冬日熹微的阳光渐渐照入屋内,林默才在淳于钊的轻轻摇晃下慢启秋波,醒了过来。

林默开口问:“什么时辰了?”嗓子有些不像话的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似地。

淳于钊抬手拂开林默额角的乱发,温柔地给他捋平了,说:“巳时初刻了。不过今儿你休沐,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林默挣扎着要起来,刚刚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尾椎部传来的锐痛立时叫他呲牙咧嘴。淳于钊急忙扶住了他的身子,埋怨说:“起那么急做什么?”

林默怨恨地瞥他一眼,说:“还不都怪你?一次还不够,还又来了一次,折腾死我了!”

淳于钊本想调笑一句:“还不是因为你太好吃了,叫我吃了还想吃。”可是,现在青天白日地,夜晚的禽兽现在衣冠楚楚,便说不出那样的话,转而殷勤地帮着林默穿上外衣,找了一把梳子出来跟个小媳妇一般给他梳头发,以实际行动来赎罪。

好容易勉强收拾得像个人样子了,林默才摇了摇铃,叫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凌紫进来服侍。

林默住的地方是是林宅的第二出,林默就住在正中的上房内,两侧的耳房则是储藏室、厨房和丫鬟们住的屋子。正房是三间相连的房间,中间是厅堂,左侧是书房,右侧才是卧房,卧房很大,隔着一扇圆形的垂帘门分出两间来,中间不曾隔断。内侧是真正的卧房,内有一张紫檀木的拔步床,外侧则相当于起居室,设着酸枝木的螺钿小榻,大理石台面的红木圆桌和配套的曲脚圆凳,还有许多j致华丽的摆设装饰物品,便于主人招待一些较亲密的客人的,可是,事实上,林默只用来招待一位客人。

凌紫g本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径直将准备好的洗漱用具端入卧房内的一张花梨木小几上,等主子们自用,复又出去将两个大食盒提了进来,依旧是将门关好,不许任何人进来,才将里面的j致吃食一样一样拿出来,放置在外厅的大理石圆桌上。摆放好了,凌紫才坐到门侧的一个绣墩上,拿出放在下面一个小篮里的一个绣花棚开始刺绣,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

过了好一会儿,凌紫在眼帘下窥得主子们一前一后地出来,在凳子上落座,各自端起碗,开始吃起早饭来,她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略略屈身,表示问候之意。待主子爷们都心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表示许可之意,凌紫便快步入了卧房,快手快脚地收拾起凌乱的被褥衣物,在主子们吃完早饭之前将一切都收拾停当,恢复房内的整洁,并在墙角的一个小铜鼎内燃上一把百合香,驱散掉里面原有的气味。

淳于钊先吃完,瞥见凌紫已经抱着一大包被单衣物出去了,才悄声对林默说:“这丫鬟不错,会服侍人,有眼色。”

林默也悄声说:“幸好有她,不然一准儿露馅。我跟你说了,不要在这里歇下,你偏不听。”

淳于钊说:“我还不是看你累得很了,不想走来走去的。也罢,改天我多赏她一些好东西。”

林默好奇地说:“怎么你们王府调理出来的人都是这般心思灵敏,咱们都没和她说什么,就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要怎么做,倒是比咱们能想得到的还要周到。”

淳于钊唇角微勾,悄声说:“你又不是没在王府里呆过?你该知道凡是王府内的下仆,都深知一点,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必须尽心竭力侍奉主子。在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做错了事情,不过是挨顿板子或是被撵出去,而在王府——会被我父王弄去填坑。”

对了,缙王不光有“战神”的美誉,还有个不太好的别称,叫做“活阎王”,一次x坑杀几万战俘是常有的事情,回了王府,也免不了在战场上的习惯,治家极为严苛,奴仆们尽管拿着比别处高得多的月钱,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日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时饭毕,两个人重新回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卧房,一个拿着一卷书,一个端着一杯清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林默忽然面色凝重地说:“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说了。昨日议事,齐邦国提及世子们在京城淹滞多时,搞得京城乌烟瘴气,削藩之事却迟迟没有进展,要求皇上尽快做出决定。”

淳于钊冷笑着说:“哦,那淳于钜怎么说?”

林默说:“他说,先处理代王的事情,其他诸王,要慢慢来。还有,他说,要替换鲁南的节度使,换成刘昕。”

淳于钊沉默了一会儿,刘昕是前任兵部尚书的儿子,自幼熟读兵书,尽管年纪不大,却是大晋朝武将中的翘楚,让他当鲁南的节度使,等于是在缙王的家门口c上了一柄尖刀。

林默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你父王会如何对应?”

淳于钊扳着指节,扳得“咔嗒”作响,半日,才缓缓地说:“没有对应。现在还不到时机,只得由他去了。”

林默亦是默然,的确,缙王就算审时度势,判断出淳于钜的恶意来,亦是不能说也不能做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何况只是在地方上换一个官员?缙王再牛叉,也是臣,无法反对国君的人事调命。

淳于钊想了半日,抓着林默的手,一g手指接着一g手指珍爱地抚过,尽管此时两情缱绻,不忍分离,也不得不狠下心来,说:“‘风雨欲来风满楼’,你该先撤离了。”

林默失声说:“怎么?”林默反手抓紧了淳于钊的手,急切地说:“那你呢?”

淳于钊的声音变得晦涩起来:“我说过的,只要我在,就会让你平安。”

林默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酸涩起来,咬着唇说:“不,我不走。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一走了之?”

淳于钊将他揽入怀里,抚m着他紧咬的唇瓣,温存地说:“别咬疼了,松口。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淳于钊将林默抱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缓缓地说:“叫你先走,是为着你家里人着想。咱们两个人是怎么都能逃出去的,可是,你若是和我一起走,一定会马上暴露。淳于钜抓不住你,却可以拿你在扬州的亲人泄愤。你不想他们莫名其妙地枉死吧?所以,才要你先走。至于我呢,有我父王照应着,不会有事。你只乖乖在扬州等着我,等我来接你。”

林默想了想,点头说:“我先走可以,回去安顿好我的弟弟妹妹,但是,我不要等到战争结束,我要和你并肩作战。”说着,林默凝视着淳于钊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活着,咱们就一起活着,死了,也要一处化作青烟,至死都是缠绕在一起的。”

为了隐秘,即便白天林默的房间都是门窗紧闭,湘帘低垂。在这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林默清楚地看见了淳于钊眼中跳跃的火焰。

淳于钊在林默的唇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说:“老天若是垂怜,我们就不会死,我还有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最想要做的,就是和你一起堂堂正正走在大道上,而不是躲着房间里或是地道里,不敢叫人知道。”

林默含泪在他怀里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淳于钊整理好思路,冷静地说:“其实,也不是要你马上就走,太突然的话,容易叫淳于钜起疑心。我琢磨着有两种办法,一个是我在外面帮你,捏造一些罪名叫御史参你,选个淳于钜最气不顺的时候,说不准他一怒之下就罢了你的官。不过,我又不忍心那么做,安全了是安全了,却污了你的品行。另一个便是你自己装无能,叫淳于钜不耐烦,接着装病,请求辞官归乡养病,叫淳于钜彻底失了耐心,就会准奏。这个呢,耗时比较长,我就怕夜长梦多。”

林默想了想,说:“就第二种办法吧。”林默其实是想多陪陪他,忍不住又问:“我还是最关心你怎么走。”

淳于钊轻描淡写地说:“跟你说我父王有办法啊。到时候看好戏吧,现在别杞人忧天了。”

104第 104 章

贾府的新媳妇夏金桂很不平。

不是说贾府有钱有权的吗?怎么嫁了过来,才发现是外强中干,看看每日吃的用的都是些啥?连她娘家还不如呢。却又偏偏规矩大得很,不光有公婆,还有太婆婆,两个死老太婆成日里码着个脸,都他娘的不是好相与的,偶尔还话里有话里暗讽她夏家也不阔气,失望之色略有表露。

早知道你们贾府这德行,你当老娘我稀罕来啊?贾宝玉那个软蛋,也就是皮囊看着好,实际上绣花枕头一包草,晚上老娘还没喊停呢,他就先不行了,吊得老娘这一口气下不来,每天早上起床都是堵着难受呢,看谁谁不顺眼,你们还要挑拣老娘!

夏金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某个契机发作了。

这一日早上,等着主子们起床了,大丫鬟袭人抱着一大卷衣裳进来给主子穿衣裳。

夏金桂的衣裳自有她的贴身大丫鬟宝蟾打理,不需袭人过手。

已经穿好了外面的大衣服的夏金桂便由着宝蟾给自己梳理着一头青丝,眼角则瞟着那一边的动静。

说起来,夏金桂嫁入贾府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排挤丈夫房里的丫鬟,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宝玉房内就没几个有姿色的丫鬟,跟她早先设想的多情公子房内美貌丫鬟如云的盛况简直就是差之千里,唯有这大丫鬟袭人,虽然姿色不过中上,却是眉宇之间一股子端凝之色,叫夏金桂见了就不爽:那是老娘的正妻范儿懂不懂?一个丫鬟竟然这样端着,可是想要讨打?

后来夏金桂才知道,这袭人可不是普通丫鬟,她是没过明路,却得了婆婆允许的通房丫鬟,算是贾宝玉的小妾,一下子恨得牙g儿直痒痒,起了“宋太祖灭南唐”之心。

只是身为新媳妇,才进了贾府的门,少不得要装一点新媳妇娇羞腼腆的样儿,另外,这袭人又一贯是小心谨慎叫人挑不出错来的,金桂只得按捺心底的那一腔子邪火,再说,夏家老娘在她出嫁前是高低交代着叫她要好歹收敛着一点x子,等过了新媳妇这几天再来立威不迟。

于是,夏金桂忍了这三天了,忍不住就要亮一亮爪子了。

这边,袭人一边给宝玉理着衣服,一边习惯x地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交出给小子们去了。学堂里冷,二爷自己要想着添换,不比在家里有我们照看着。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要记着叫小子们给你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

宝玉说:“你放心,出外头我自己都会调停的。你们也别闷死在这屋里,时不时出去和……”说到这里,宝玉想起来林妹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的,宝姐姐是出嫁了的,二姐姐被大老爷接去那边后也出嫁了,三妹妹不知道去了哪里,听到三妹妹逃婚的消息四妹妹便被那边珍大爷借走了,偌大个贾府大宅子,如今是风流云散,没剩几个人了,那些美好的女子们,都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却跑来个内里凶悍无比的夏金桂,宝玉不禁悲从中来,落下眼泪。

宝玉的哀思马上被夏金桂y阳怪气的话语打断:“哟,这是怎么了?牵着手儿对面泪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袭人连忙强笑着说:“二nn莫怪,咱们这位爷原是有些多愁善感的,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个什么缘故。”

夏金桂两道柳眉渐渐地竖了起来。

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宝蟾服侍了夏金桂多年,对她的秉x了解得一清二楚,便先跳出来打前阵,指着袭人的脸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姑娘和二爷说话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就混c起嘴来了?眼里还有主子没有?”

袭人忙说:“我只是帮着二爷解释给二nn听……”

夏金桂冷笑着拉长了声音说:“哦,我们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还非要你一个奴才杠在里面调停?是了,你是伺候了二爷几年的老人儿,他的脾气德行你全知道,往后还要你多多提点着,我才能在这里混上口饭吃!”

袭人本是个能说的,却被夏金桂这几句夹枪带b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便“噗通”一声跪下,求饶说:“是奴婢说错话了,请二nn开恩,就绕过奴婢这一次吧。”

夏金桂“哼”了一声,说:“‘好狗不挡道’。你们爷要赶着去学堂呢,你跪在那里,堵在路当中做什么?未必然对我的话不服气,还要闹着他给你做主不成?”

贾宝玉本来是想帮着袭人说几句话的煞煞夏金桂的威风的,可是想着这女人的在床上压榨他的一股子狠劲,顿时灭了那心思,将包着书本的包裹搂紧了,闷闷地说了声:“我走了。”

夏金桂冷笑不语。

袭人不敢接嘴,亦不敢起来,便跪着往边上挪了开来,让宝玉过去了。

贾宝玉一边飞快地奔出了自己的院子,出了仪门,见到迎上来的小厮茗烟,便恨恨地说:“女儿家未出嫁时是花柳一般,未语先笑,像珍珠一样美好又可爱,怎么出嫁了,就变成死鱼眼珠了一样?小肚**肠地,成日为了些**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

茗烟猜都猜得到这是和新来的二nn杠上了,也不敢问,只是说:“二爷,咱快走吧,要是迟了,叫学里的太爷告到老爷那里,又有一场气生了。话说现在老爷那脾气大得,连老太太的话都不听了。”

原来这段日子以来,贾政竟是发了狠一般逼着宝玉读书,每日都要考问宝玉的功课,勒令他一定要在即将到来的童生试中一鸣惊人,是以每日对贾宝玉轻则责问,重则打骂,甚至动起真气来,还要拿板子打,可怜贾宝玉外惧着凶悍老爹,内惧着凶悍媳妇,年纪轻轻地却是时常长吁短叹,没有一丝儿年轻人的朝气,也g本读不进去书。

贾宝玉走了之后,夏金桂就若无其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令袭人起来,就让她在那里一直跪着,完全是熟视无睹。

这一日正巧是东府那边尤大***四十岁的生日,尤氏摆下酒宴,宴请贾府上下的一众人口,好聚到一起好生取乐的意思。贾母本来辈分高,不需要过去给贾珍的媳妇做寿,不过她贪恋着贾府上下人都簇拥环绕着她的气氛,便领着这边的一大家子女眷都去了。

果然,听见贾母去了,荣国府的邢夫人便没有去,只是令人拿了个锦盒来,说是本来要给尤氏祝寿并给婆婆请安的,只是连日身子不爽利,来不了了。

贾母听了,便是一声冷哼,老大和老大家的如今都是装得一手好病!把我老太婆当瘟疫啊?

倒是王熙凤来了,依旧是奉承着贾母,叫贾母好歹心里好受了点。

可是,夏金桂就不好受了,她觉得贾府的这帮子女眷都一个个酸文假醋的,不合自己脾胃。这和自己走相同路线的王熙凤,却又同行相轻,彼此看不上,王熙凤自然是觉得夏金桂道行太浅,不屑与之同伍,夏金桂也没把她当回事,丫的一脸假惺惺,还不如老娘做真小人呢!

夏金桂看了一会儿戏,便托辞x闷不舒服,说要家去,贾母等人正是看戏看得兴起,便令她自去。

夏金桂带着宝蟾坐了车回去,才走到院子门口,便见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地,见了夏金桂过来,便撒开脚丫子没命般地跑,金桂便厉声叫住。那丫鬟本来还想跑,不防慌里慌张地被绊了一跤,被赶上来的宝蟾照脸就是一个大耳光扇过去,骂道:“二nn叫你呢,你跑什么!”

夏金桂赶了来,便下死劲踢了小丫鬟一脚,又拔下头上的一丈青簪子,捉住小丫鬟的下巴,往她嘴上使劲戳,一边戳一边骂:“我把你个眼里没主子的小蹄子!越叫越跑!要这耳朵有何用,不如戳聋了算了!“说着,便作势要将那长簪子直戳进丫鬟的耳朵眼里,竟然是要生生戳聋她的耳朵。

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夏金桂森然说道:“说!你见了我跑什么?还是什么人特意要你在这里站岗放哨,就为了防着我回来?”

丫鬟怯怯地不敢说。

夏金桂转头对宝蟾厉声说:“去!烧了红烙铁来烙她的嘴,看她还敢嘴硬!”又将那一丈青的簪子往丫鬟嘴上乱戳。

丫鬟一行躲,一行哭着说:“是宝二爷要奴婢在这里看着,谨防人乱闯的。”

夏金桂听了眼里s出两道渗人的寒光,狗娘养的杂碎贾宝玉,你给老娘晚上装软蛋,装狗熊,竟然敢背着我打野食!

夏金桂冷声问:“屋里除了二爷,还有谁在?”

“就是袭人姐姐在,其他的奴婢实在是都不知道了,求nn饶命!”

夏金桂一脚踢了丫鬟一个跟头,便往院子里飞奔而去。走到墙下,却又有了主意,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走至窗前,往里细听。

先是一个男声长吁短叹地说:“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那么多好的姐姐妹妹都无缘,偏生娶了这么个泼辣女人!”

一个娇柔的女声陪着叹气,说道:“二爷别气恼了,气大伤身,不如想想对策,别叫她再这般霸道下去,不然,去和老太太说说?”

夏金桂一脚踢开门进去。

果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惊诧的贾宝玉和袭人,倒是没有金桂设想的衣衫不整的情况,只是在温言细语地说话而已。

105第 105 章

袭人的脸有些发白,上前一步给夏金桂行礼,殷勤地说:“二nn回来了。”

夏金桂快步走了过去,可惜,没赶上。

袭人已经行完了礼,站直了身体,然后,垂下眼睛看着金桂。

这也是金桂特别痛恨她的一点:竟然敢长得比老娘高!

老娘不能输气势也不能输人。

于是,金桂跳起来,给了袭人一个大耳刮子。

袭人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唇角流下细细的血。

可见宝二nn个子虽然矮,却是有一把子好力气的。

贾宝玉和宝蟾都惊叫了起来,只不过贾宝玉叫的是:“你怎么好好地打起人来了?”

而宝蟾叫的是:“姑娘仔细手疼。”

夏金桂本来想再跳起来照着袭人的那边脸也来一下的,免得人家说她干活儿只干一半,听了宝蟾话,又改了主意,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确实手疼,这浪蹄子的脸比城墙还厚。”

宝玉额头的青筋别别直跳,指着夏金桂,抖着抽搐到无力的小手指,跟穷苦农民控诉地主老财一般痛心疾首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金桂夷然不动,轻蔑地说:“滚一边去。我管束我这院里的贱人是正管,谁敢发杂音!你一个爷们好意思搅合进娘们的事情里来,也难怪读不好书。”

一句话就点了贾宝玉的死x。可不是吗?她是这屋里的主子nn,调|教一个丫鬟的权利都没有吗?轮不着他来干涉。

贾宝玉担忧地看了一眼袭人,期期艾艾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她就算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你只管教导她,或者交到管家nn那里叫她们发落都可以,可不要私下胡乱打人啊。”

打人?哼,你要知道老娘没出嫁的时候就打死过五六个丫鬟还会是现在这么一副扎着人眼睛难受的所谓怜香惜玉的表情吗,傻兄弟?夏金桂不置可否,只是鼻孔了“哼”了一声。

贾宝玉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尽管心里充满着深深的不安,不过他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他从来就是个无用的人,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别人。

袭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口不择言地说:“我只是什么也没有做,我……”

确实是什么也没有做,准确地说,是来不及做什么。贾宝玉一回来,看见袭人还跪在地上呢,就赶上前去问,袭人自然是万般委屈在心里,明知道说与宝玉听了也无用,却是忍不住。话说袭人在这屋里从来都是端着沉重识大礼的范儿,叫府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心服口服的。就是当年的薛林史之争,几位姑娘谁不是高看她一眼?林姑娘本x有些傲气,也便算了,私下里对她可是客客气气地,薛姑娘好些,还帮她做过些宝玉的针线活的,至于史姑娘,那更是她拉下马的,说言听计从也不为过的。谁知道这许多的好姑娘居然一个个都没有按着她的预想嫁入贾府,现在却叫个外来的破落户这么落面子!

跪在那人来人往的屋里,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偷看两眼。那些或讶异,或疑惑,幸灾乐祸的眼神简直跟刀子一般扎着袭人的心,却只能像个木头人一般麻木地接受着各种目光的洗礼。即便是夏金桂出府去了,袭人也不敢起来,因为主子没叫她起来嘛。直到宝玉回来了,一惊一乍地叫嚷着,强拉着她起来,袭人才抓住宝玉的袖子站起来,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彼此都是一肚子苦水。再后来呢,袭人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妥当,却实在是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上,就是想拉着宝玉倾诉倾诉,因为怕被夏金桂或是夏金桂带来的丫鬟们听见,才命了自己驯服的小丫鬟去把着门,躲在这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厢房内和宝玉一起哀叹抨击这该死的命运,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夏金桂偏是提前回来,逮了个正着,所幸除了互相诉苦,没有捣腾什么不轨的勾当,袭人不禁心存侥幸。

金桂照脸就是一口唾沫吐在脸上。

“王八羔子!黑了心的下作娼妇!当我是聋子不成!告诉你,我不光是自己耳聪目明,还在这屋里布了许多眼线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早就狐媚子魇道地和爷们滚做一处!滚了也就滚了吧,居然还不知足,妄想爬我头上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上不了高台盘的东西,痴心妄想!如今见不行了,就在背后挑唆爷们去告我黑状!你倒是叫他去告啊,告倒了老娘跟你姓!告不倒老娘弄死你!”

袭人吓得魂不附体,忙伏在地上磕头求饶道:“二nn饶命,二nn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夏金桂哪里去理会她的求饶,指着袭人,森然下令道:“宝蟾,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来,拿了春凳大板子来,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礼数、不尊主母的下贱婢子!”

袭人看着她那森冷得能将人冻结成冰块的眼睛,咬得腮帮子略略鼓起的牙关,惊恐地意识到她曾经在脑里设想过的主母欺凌小妾的惨烈场景就要在自己身上活生生地上演,脑子瞬时乱了,求生求救的意识占了上风,叫她顾不得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贤良名声,爬起来推开金桂,就往外面跑。正好遇上听到声响出来看动静的贾宝玉,袭人便跪在贾宝玉的脚边哀哀地哭着说:“二爷救我!”

这边金桂不防被她推得差点跌了一跤,赶出来一看,那贱婢正跪在贾宝玉跟前装可怜装柔弱,越发气血上脑,指着袭人,对赶过来的婆子们厉声说:“你们都是死人啊?这会子才来!这黑了心的浪蹄子竟然动手打我!再晚一点,可叫这贱人把我治死了!”

婆子们见主母盛怒,哪里还敢耽误,便上前去,也不顾贾宝玉的庇护,就掰开袭人拉扯宝玉的手指,几乎不曾将那葱管一般的手指掰断几g。又生拉活拽地将袭人扯到春凳上,使劲按倒在长条形的春凳上,两个人便举起大板子,又快又急地盖了下去。

“啊……”袭人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只一下,便声嘶力竭般地惨叫了起来。

贾宝玉听得撕心裂肺一般,急忙奔上前去,围着盖板子的婆子们直嚷嚷:“不许打!不许打!”

婆子们便迟疑了起来,举起的板子有些盖不下去。

夏金桂一声炸雷一般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往死里打!谁***敢吝惜力气,今儿晚上就不许睡觉,劈一晚上柴火去!”

板子复又高高地举起,又快又狠地盖了下去。

几板子下去,袭人的惨叫声便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吸气的声音了。

和这悍妇没道理可讲!贾宝玉一咬牙,起身出了院门,招来了自己的小幺儿,命他们赶紧去东府里报信,就说再不回来,袭人要被活活打死了。

袭人虽然是个丫鬟,在贾府几年也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个?没十下就气息奄奄了起来,夏金桂眼珠子骨碌一转,命婆子们停了板子,对宝蟾说:“咱们府里如今出得多,进得少,白打死了划不着,婆婆还要怨着我不会省俭,不如给她上点药,养好了卖给人牙子,还可以淘澄出几两银子来!”

宝蟾吐吐舌头说:“都快打残了还有人要吗?”

夏金桂鄙视地说:“所以说你没见识呢!如今这世道,有钱的纳个十个八个小妾不算什么,可是,那些乡野地方的人,却是一个媳妇也说不上呢。打残了怕什么,能生养就好。没准人家觉得打残了的更好,免得跑了,还白花钱呢!”

这尖刻的话传到有一丝意识尚存的袭人耳里,简直就是丧钟,她终于支持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此时,贾母等人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正好听到夏金桂这耸人听闻的凶残言论。贾母本来没多喜欢袭人,可是,这袭人毕竟是她几年钱拨给宝玉使唤的,被这新来的孙媳妇这般p制,也忒惨了点,同时,也是在打她的老脸好不好?再者,看着宝玉那又是惊恐又是气愤的眼神,也叫贾母按捺不住要出来主持一下正义了。

贾母用拐杖一下一下使劲戳着地板,中气十足地说:“老二媳妇!亏得这孙媳妇还要天天上你那屋里晨昏定省呢,你是一向是怎么教导她的?怎么跟个野人似地,一点规矩不知道?”

夏金桂丝毫不惧,冷笑着接口说:“是,我原是没受过教导、不知道规矩的野人,今儿到你们贾府这里可是开了眼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一个丫鬟敢这样整治自家的主母,阖家人倒是护着那狐媚子丫鬟全跑来指责主母的不是!”

贾母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对王夫人说:“这是谁家的规矩,太婆婆在这里说话,这孙媳妇不说是出来见礼,倒是隔着窗户拌嘴?”

王夫人很无奈,她这些日子日日为着生计发愁,哪里还有闲心管这些破事儿啊?只是被婆婆强推出来对阵不听话的儿媳妇,没法打太极,只得开口说:“宝玉媳妇,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该知道一些规矩吧?袭人可是太婆婆屋子里拨过来服侍宝玉的,别说她一个大活人,就是猫儿狗儿,你也要看着太婆婆的面子,轻易伤她不得的。她若是不好了,你叫管家的来惩治他便是,怎么能在自己院里就动起私刑来了?叫外人听见,连带我们全家都没面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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