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走,陆遥便马上开口说话了:“小公子,我白交代一句,世子爷给您的东西可不要随意转送他人,里面有些关窍,您打开看了便知。”
林默和陆遥张爽以前经常在一起,开惯了玩笑的,此时便佯做好奇地说:“什么关窍?不会又是你在卖关子吧?”
陆遥打着哈哈说:“我想卖关子也没法下爪啊。世子爷又不给我看,每次都是自己亲手包好了才拿出来的,弄得神秘得很!呵呵,小公子看过之后也给我瞧瞧是些什么稀罕物儿。”
林默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表示“我信你才怪”。
陆遥继续逗他说:“小公子有所不知啊,等那一堆东西装完,我再往世子爷房里一探脑袋,好家伙,要搬空了啊喂。呵呵,据我看,要不是王爷不许,说不准啊,世子爷真要把他自己也打个包,叫咱哥儿俩顺道儿一块搬了来。”
张爽猛地一巴掌拍在陆遥的肩膀上,叫陆遥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往下挫了几寸。陆遥怒目回视张爽,说:“干什么你!”
张爽说:“差不多就行了啊,连世子爷都打趣上了,你还要脑袋不要?”
陆遥气呼呼地,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等林默代表林如海设宴款待了这两人,告辞出去的时候张爽才说:“小公子,世子说他说不准不日也要来姑苏游历,就叫我们暂时留驻此地待命不走。小公子你要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情,尽可以交给我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住在隔府上两条街后的菱花巷里。”
林默自是答应。
等出了林府,陆遥便开始翻起了旧账,说:“你刚才干嘛使劲拍我?”
张爽不紧不慢地迈动着两条长腿,说:“不拍你,怕你还要继续胡说。世子的事情,是你我胡说得的吗?为尊者讳懂不懂?亏你平时还自夸聪明来着,原来是大愚若智。”
陆遥不服气地说:“嘿,我不就和小公子开个玩笑嘛?怎么就是……”
陆遥若有所悟地住了口,这才反应过来。世子爷近段日子着实表现反常啊,还有,押送个节礼王府里都是有专门的人的,这么巴巴地调了我和张爽两员最得力的人去,还不许回来,说明了什么!
在世子爷心里,莫不是将这小公子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的意思?
陆遥张了张口,意思想确认一下,却被张爽及时地止住说:“我也是猜的,做不得数。我就只说一件事,你自己琢磨。上次小公子生病,没去成凤尾山打猎,有些遗憾,世子爷看在眼里,便一直念叨着什么时候要和小公子重新去一次才好。后来,王爷不是把小公子的那块玉刻了样子叫人四处去寻访嘛,一时忙乱也就没有去成,再后来,小公子就回了姑苏。可是,世子爷一直怅怅地,说是小公子也许不会再回鲁南了,也就再没机会去凤尾山了,没准这辈子都去不成了,该多遗憾啊。后来你猜怎么着?世子爷居然跑去找了几个玉石铺子,出了大价钱,叫五六个工匠赶紧赶忙地赶制了个凤尾山的玉石盆景出来,这次叫咱们给送过来,说是叫小公子看了解解愁闷,不要遗憾。”
陆遥不禁咋舌:凤尾山看不成有什么稀奇,人家小公子住的苏杭这边风物别致,还愁没有好风景看?世子也真是,还打了个玉石的盆景,那得花多少钱啊?真是没当家花花的!慢着!再结合着前面的事情一起看,怎么有些不对劲啊?再什么说小公子和世子爷幼年就在一起友情深厚,好像也过了点,莫不是……
半日,陆遥才憋出一句话来:“格老子的!张爽你个闷葫芦这一回倒是看得仔细,我却真真是疏忽了没瞧出来!”
张爽只是闷声说“所以说你大愚若智呢。若真是这般,现在开始,小公子就算得上是咱们的主子了,你往后说话留神点,别还像以前那般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地,不然叫世子爷瞧见了心里不高兴,明白?”(张爽的言下之意就是叫陆遥避嫌的意思,林默算是世子妃了啊哈哈哈,乃还嬉皮笑脸地逗他吗,是要惹得世子吃醋,引火烧身咩?)
22兄妹
这边,贾敏正在一一检点缙王府送来的回礼,王庆儿家的不住口地在一旁啧啧赞叹:“瞧这翡翠串子,这么好的成色,奴婢可是从未见过,今天托赖在大小姐这里开了眼界。”
贾敏拎起那手串子,虚眯起眼眸,看那透碧的翡翠在太阳光下流转出莹莹的光彩,笑着说:“你能见了多少好东西,也敢夸嘴?告诉你吧,这翡翠串子可是有个名堂。除了成色好之外,寓意更好。这个呀,叫十八子手串,是如今g里才兴起的样式,那些个想生子的g嫔们谁不是人手一串?只是能有这个成色和做工的就少之又少了。”
王庆儿家的也凑近了去看,只见那翡翠珠子是打磨得一般大小的,左边九颗,右边九颗,中间是两颗碧玺结珠。下面用数颗拇指盖大小的南珠连着一块金点翠地六瓣式结牌,结牌上镶着一颗滴水状的红宝石,灿然生辉,结牌下面又是一溜儿猫睛石,红的绿的宝石就饰在这一串翡翠手串上,却搭配得雍容大气,贵不可言,不禁咂着嘴说:“这可真是稀世罕珍啊,就是往日老太太累年的收藏奴婢也见过的,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当真是王爷,好大的手笔啊。”
贾敏心情极好地指正她说:“你又不知道便混说了!这是缙王妃指名儿送我的,可不是王爷。想来王妃亦是听闻我子嗣困难,所以才体恤地送了这个给我。”
王庆儿家的只是在一旁凑趣儿讨好,但凡贾敏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他的,譬如上用的妆缎若干匹,内造的纹锦若干匹,g制的绉纱若干匹之类的,还有纨扇、眉黛、胭脂等细碎之物,不一而足,俱是j致细巧的上上之物,叫贾敏看了爱不释手。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地就说到少爷那边得的东西更多,竟然是摆满了一间书房,只是东西未拆,不知道是些什么。
贾敏本来很高兴,听了这话,面色马上晴转y,继而完全黑下了脸,扯着一块帕子,恨恨地说:“别是送东西的人搞错了吧?怎么可能给老爷和我的东西倒是远比那小崽子要少?”
王庆儿家的说:“我也是这么说呢,可是,王府那边派来的人偏说是每一样都是按着王妃亲自开的礼单子装好的,绝不会错。”
贾敏一脸的不满足,说:“说是给小崽子的就足足装了一大车,会是些什么宝贝呢?”
王庆儿家的也是一脸神往,说:“可不是吗?当时我也在一旁凑热闹呢,有一个特别大的箱子,把抬的人累得一脸的汗水,还一路轻抬轻放,小心翼翼地!人见了谁不好奇,都问里面是什么爱物儿呢,那两个抬箱子的才透露说是一整块的玉雕,可不敢磕坏了一点。”
贾敏失声说:“一整块的玉雕?你别是听错了吧?”
王庆儿家的说:“没听错,我就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的。我的妈呀,那得花多少钱啊,据说是世子爷指名送给默少爷的。没想到默少爷还真有运气,y错阳差地,竟然和王府攀上了交情,还和那世子爷要好。”
贾敏不屑地说:“你这话糊涂!王爷是什么人啊?素来的雄韬伟略都是本朝有名的,自然是识得人的,回的这节礼如此贵重,也是全看承着咱们老爷的体面,哪里是小崽子的缘故!王爷不过是念着往日看承过那小崽子一场,才额外多赏赐了他些东西,至于那世子爷呢,他又不认识咱们府里别的人,只认得小崽子一个,所以也只好送他一人。照我看,王爷回礼都是看在老爷、我、还有我身后的贾府的面子上,回的礼是给整个林府的,只是写单子的时候因为只知道小崽子,和旁人不太熟稔的关系,所以才一古脑儿地都写了他的名字,其实,非是本意。”
王庆儿家的连忙顺着她的话说:“大小姐说的极是,奴婢见识短,脑子也不好使,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这个,就和逢年过节给孩子发的压岁钱一般,名义上是给孩子的,其实还不是看在大人的面儿上。再说了,若是没有咱们府里先送去节礼,又哪里去得来人家王府的回礼呢?默少爷若是就这般以为东西就是给他的,全部自己就收拾了去,可是没了分寸了!”
贾敏越发得了道理,觉得自己十分聪明,又说:“既然如此,我赶明儿得和那小崽子说说,别以为写着名字给他的便是他的了,那不过是他占着认识王爷王妃世子的便利罢了!人家回的是咱们林府的礼,别糊涂油蒙了心真以为都是给他的!到时候叫他好生给我拿回来,我才好一并收着,下年还要另外折变了其他的贵重礼物,又去还人家的礼。”
王庆儿家的说:“就是就是,不过,奴婢倒是觉得,按着这个理儿,王爷王妃赏赐的可以叫少爷拿出来,世子爷的恐怕就不太好了吧。”
贾敏歪在榻上,蹙眉想了一会儿,说:“都张口叫他拿出来了,就索x一不做二不休将世子爷送他的也一并收了来,若是就这般算了,该是多不甘心。”
王庆儿家的说:“其实我觉得世子爷到底也还是小孩子,说是只有十二岁,就算手上松活也是有限的,再说小时候的情分,大概那一尊玉雕就顶天了吧,要是其余的都是些琐琐碎碎的小东西,却为这个和他扯破了脸,叫老爷知道了岂不是多出一场事来?倒不值得。不如,先叫云罗私下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若是有好的,便满破着闹一场,若是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就算了吧。”
贾敏想想也是,冷哼一声说:“也罢,就是这般吧,便宜了小崽子了。”
到了晚间,贾敏便叫人秘密唤了云罗来,如此这般地密语了一番,叫她见机行事,打探清楚了回来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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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又饮了一回茶,张爽陆遥便起身告辞,林默亲自将二人送至仪门处,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自己提步往“小山居”的方向回去。
途经挹芳园一侧的一个花架子侧边的时候,却看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模样的人正围着妹妹黛玉在花架子下面看她坐在一个垫了锦褥的石墩子上绣花,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林默素日和黛玉并无交集,只是偶然在贾敏房中遇到,知道她身体不好,客套几句冷暖的话罢了。在林默觉得,和书中的世外仙姝做了兄妹,本来是觉得“与有荣焉”的,可是,这一腔子热情却被她那讨人厌的娘亲生生浇灭了。再说,林黛玉现在可不是寄人篱外的野草,她是被贾敏凤凰蛋一般捧着,母狼一般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护着的千金小姐,哪里用得着自己去上赶着讨好?相形之下,倒是自己现在的处境还堪忧心,对这个妹妹嘛,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所以,林默这一向见了黛玉都是以礼相待,既不会亲热得跟一盆火一般,也不会冷漠得跟一块冰一般,简单地说,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会子劈面遇见,又是父母不在身边,无需做戏,林默便住了脚,且看看她对自己这个庶出的哥哥又是怎么个情形。
黛玉刚刚开始学着做针线,绣得歪歪斜斜地,正不服气,和手上的针绞着劲儿呢,被丫鬟轻轻在耳边说:“小默大爷来了。”黛玉这才意识到,连忙放下针线,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娇声软语道:“见过大哥哥。”
只是,黛玉谨遵着贾敏的教诲,说了这一句便没下文了。
此时,兄妹两个隔着好大一段距离,林默没有上前去的意思,黛玉也没有过来的意思,两人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似的。
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两个只有泛泛之交的人,彼此客气却疏离。
林默见此情形,便做了个以手虚扶的姿势,客客气气地说:“妹妹多礼了,快坐着罢。”
黛玉复又坐回了石墩,微微垂着眼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中流动着尴尬的气氛。
名为兄妹,却因着那一个迈不过去的人,两人都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林默便牵了牵嘴角,说:“这地方潮湿,那石头墩子就是垫了褥子也怕着凉,妹妹少坐一会便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就不陪着妹妹了。”
黛玉谢道:“谢大哥哥关心,妹妹知道了。”
林默快步离开,心想,再怎么世外仙姝,再怎么绛珠仙子,再怎么一父所出的亲兄妹,也不能上赶着去讨好吧。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若是你对我就是这般,最后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那贾宝玉,那我便也只好只顾着自己了。总之,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自己的幸福自己把握!
23番外
天际将白。
大晋朝的都城。
原本隐在黑暗中的高楼、街道、城墙在淡如云纱的晨曦中渐渐清晰了起来,最令人瞩目的是最北边的一道道朱红色g墙和其上层层叠叠的飞檐高脊瑞兽,于无声处诠释出庄严和尊贵。
随后,浑厚的钟声便回荡那九重g阙间,紧跟着是传事太监的一声尖细的“时辰到,上朝——”的召唤。
殿外候着的文武百官们便在首辅大臣张承瑛的带领下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步入了金銮殿,分两纵列立于金殿左右,随着龙椅旁边侍立的宣礼太监的一声宣,便齐齐跪拜了下去,山呼万岁。
高坐在御座之上的淳于钊扶着龙椅上的金龙扶手,淡然地说:“众卿平身。”
淳于钊只着了一袭常服,明黄色龙袍上金线绣制的巨龙横行海上,一轮火日在龙身后冉冉升起,两袖则是以银线绣着祥云江水海崖,白浪翻滚,气势不凡,顶上则是双龙金冠束髻,衬着英伟的身姿,睥睨的气度,真是君威如山,气宇轩昂,叫地上跪拜的群臣们都甘心地匍匐下去,恰如风中弯折腰身的麦苗。
内阁大臣宋熙出列,开始禀报起各部院的折子来了:
“陕西总督上报内阁大臣,边疆军情如火,奏请内阁着发驽币筹办军饷。……”
”两广总督上报内阁大臣,奏请增补知县两人。……”
“翰林院上报内阁大臣,今年科考在即,当早日确定主考、副主考人选。……”
听完奏报,淳于钊略加思索后便一一颁旨:“传文化殿大学士、尚书令周峻峰拟旨,令内阁大臣方涛、王亶望酌情办理。”
君臣合心,一大堆的事儿倒是一下子就理得差不多了。
淳于钊突然发现御史台大夫许云月缺列,便扫视了众臣一眼,说:“许云月怎么没来呢?”
有一人便上前奏道:“臣正要代许御史禀报皇上,许御史昨日被皇帝斥责,羞愧难当,闭门思过,谁知思过过甚,半夜里痼疾发作,头痛欲裂,故乞皇上赐假数日,稍做调养。”
说起来这个许云月淳于钊便来气,这段日子简直就跟他耗上了,每次就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中心意思就一个:立后,纳妃,生孩子!
朕的私事你管得倒宽!淳于钊开始的时候不理他,这死老头还来劲了,前儿就跪在勤政殿前不走,绝食请命,气得淳于钊叫人把他拎到御书房痛骂一顿。
于是,老头儿今天又出幺蛾子了,居然托病不来上朝!
淳于钊“哼”了一声,说:“朕看,他不是头疾,是心疾吧。一会儿着太医去看看,医得好便罢,医不好的话,往后就长长久久地回家调养着去吧。”
这时,便有几个人纷纷说:“皇上息怒!”
一个须发皆白的大臣颤颤巍巍地出了列,,此人乃是三朝元老,现任太府寺卿,名张庆芳,面色肃然地说:“皇上,老臣知道您不爱听,可是老臣还是要说,许御史也是为着我大晋的江山社稷着想,才胆敢冒犯天颜,惹皇上不高兴的。许御史说得没错,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如今后位虚悬,中g无主,岂是我天朝泱泱大国应有之气象?要说皇上c心国事,无意于闺房之乐,原是我朝子民之福。只是有句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是立了皇后,也好为皇上分忧和调理龙体,况且,新后若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使皇室后继有人,不光我等臣工,也是举国上下热盼之事啊。”
“是啊是啊。”朝堂之上一片附和之声。
淳于钊略显疲累地揉了揉眉心,说:“这是朕的家事,不劳诸位爱卿c心,若是实在闲得发慌,沿着城墙跑两圈也成。好了,有事奏本,无事便退朝吧。”
张庆芳不肯走,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说:“皇上!老臣曾经听到几句极其不雅的谣传……”说到这里,饶是三朝元老张庆芳,也不敢放肆,嗫嚅着不敢往下说了。
只是,这藏头露尾的一句话却惹得群臣窃窃私语不已。
淳于钊却令人意想不到地没生气,只是淡淡地扫视过殿上的众臣,说:“不是谣传,事实就是如此。朕此生此世,只愿与那一人携手共度,所以,不会立后,更不会纳妃。”
金殿之上的嗡嗡之声越发大作了起来,众臣不敢公然反对皇帝,却都是一脸不赞同之色。
大臣里面有个四品武官叫翟彪的,原是一直镇守边疆的外放官儿,因为前不久立了战功才奉旨调回京城任职,翟彪的秉x是不好打听八卦,故而不知道这事儿的底细和深浅的,此时不知道怎地福至心灵,忽然大着胆子说:“皇上既然深情如许,何不索x将那人立为皇后?”
一句话石破天惊。
众臣纷纷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唯有淳于钊哈哈大笑了两声,说:“翟爱卿的提议相当好,朕会考虑的。”
张庆芳怒声道:“皇上!历朝历代,从来没听说过有立男子当皇后的先例!”
淳于钊唇角微勾,不以为意地说:“那武则天当女皇的时候,有没有先例呢?”
张庆芳鄙夷地说:“皇帝何必和那先朝妖孽相提并论?怎不去追比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千古贤帝?”
淳于钊盯着他,说:“张庆芳你以为你是三朝元老,朕就怕了你,由着你放肆不成?武则天明明是功过皆有、留待后人评说的女皇,你却大放厥词,混淆视听!”
淳于钊缓缓地扫视着殿下表情各异的群臣,声音郎朗地说:“要说帝王,古往今来,什么样品行的都有,有点烽火只为博一美人笑的,有酒池r林暴虐无行的,有不理朝事耽于玩乐的,更有将领土割让给异族却安于半壁江山的,还有那些个荒唐得想当木匠当青楼老板的。朕扪心自问,绝不是那等荒y无度的皇帝。朕远征乌突,南讨蛮夷,勤政爱民,兢兢业业,令百姓过上了安生的太平日子,无愧于先皇之重托,无愧于大晋的黎民苍生。”
最后,淳于钊痛心疾首地来了一句,作为结束语:“像朕这样的,不说是千古难有,也算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了,怎么你们就容不得朕有一点异于常人的喜好?”
此时,人群中传来”噗哧“一声笑,淳于钊一看,却是自己的三弟——悠亲王淳于铤,便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有何可笑之处?”
淳于钊三兄弟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淳于钊和二弟淳于锋秉承了先父的严谨家风,不喜渔色,三弟淳于铤比他们小着几岁,尚未大婚,x格却是迥异,成日里拈花惹草,游荡优伶,淳于钊见他一次骂他一次,怎奈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没当回事。
说起来这家伙平时哪有上朝议政的空儿?这是因为他昨天总算挤出了一点时间,去探望淳于锋的刚刚满周岁的儿子,结果晚上多喝了两杯,就歇在了淳于锋的怡亲王府里,早上才被淳于锋拖出被窝,参加了平生第一次早朝。
就一个时辰的功夫,这家伙就打了十多个哈欠,这会子听到皇兄为了立后的事情又和老大臣们拧上了,倒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下子就来了j神,听得津津有味的。
淳于铤见淳于钊瞪着自己,却是毫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臣弟就闹不明白了,皇兄的这点异于常人的爱好不是很利国利民吗?别的皇帝都是三年选一次秀女,三千佳丽只供皇帝一人逍遥,害得大多数黎民百姓娶不上媳妇。皇兄呢,无非就是想娶一个男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这不挺好吗?又不碍着谁的事,为何许御史,还有张大人跳起脚来反对呢?”
淳于铤m着下巴,若有所悟地说:“我知道了!张大人之所以一直撺掇着皇兄立后乃是有私心的,皇兄不可不察。其实,据我所知,张大人的嫡长孙女年届十五,正是思嫁之时。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英明神武比得过皇兄呢?张大人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着想,‘文死谏,武死战’,其实呀,不过是想着说通了皇上,就好把自己的孙女塞进g里罢了!”
淳于钊恨不能拍这家伙的肩膀大声叫好了!到底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平时看着老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关键时候还挺有眼色,知道为大哥排忧解难。
淳于铤也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是“现在知道我没你说得那么一无是处了吧。”
张庆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颤颤巍巍地说:“老臣一片忠心为国,岂是如悠亲王所言,私心里打什么小算盘!臣以为,皇上既然身居庙堂之上,身系江山社稷,就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自己的x子来。皇上得想着这万里江山,想着这黎民苍生,想着万世延绵,个人的一切都应该为此而让路,何况是一点子喜好?再说,就算皇上喜好男色,也和立中g皇后没有冲突,历朝历代,亵玩男色的国君不少,因此而不肯立皇后的国君却是闻所未闻。皇上还是可以……”
淳于钊一拍龙椅的把手,怒喝道:“放肆!”
要是别人,早就被拉下去打板子了,可是张庆芳这老头儿七老八十地,怕是捱不住,最后改成张庆芳的两个儿子代父受责,各领五十大板。
这下子,别的人就算想反对,也惧于君威,不敢发音了。
张庆芳兀自不服,依旧顽强地唧唧歪歪,说:“皇上也得讲道理,哪怕是砍了老臣的脑袋,老臣也要说,皇上不立中g,于祖制不合,于社稷有害,望皇上从善如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淳于铤见淳于钊面色铁青,眼看情形就要暴走,真要为了不肯立后的事情一时冲动,砍了张庆芳的脑袋可不是好玩的事,最后难免闹到收不了场,便哈哈笑着打岔说:“张大人,您那孙女真要愁嫁,要是长相尚可的话,本王也就马马虎虎照单全收了算了,省的你老扭着我皇兄不放。当真以为仗着一张老脸就可以胡说八道吗?真是老背晦了。”
张庆芳说:“我怎么老背晦了?我说的句句都是道理。皇上不立后不纳妃就不能有子嗣,没有子嗣就没有储君,咱们大晋朝的江山还怎么永固啊?”
淳于铤板起脸来,说:“皇上现年才二十来岁,最起码还要当几十年的皇帝呢,你这不是在诅咒皇上吗?”
内阁大臣宋熙最机灵,一听这话,马上出来,说:“悠亲王言之有理。张庆芳咆哮殿堂,御前失仪,臣奏请皇上免去他太府寺卿的官职,回家自省。”
淳于钊稳声道:“准奏。”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估计几个月的时间内都无人敢上折子请皇帝立皇后选秀女了,总算耳g子可以清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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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g。
淳于钊和林默对坐用膳。
林默现任国子监祭酒,官职不低,却远离朝堂的纷纷扰扰,空闲时间也多,足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过,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心情有些复杂,此时低垂着眼帘,吃饭的样子不像是在吃着饭粒,而是像在数着饭粒一般。
淳于钊瞥他一眼,便用筷子夹起一块桂花鱼条,放到他碗里,命令似地说:“吃菜!”
林默听话地吃了下去,却还是一副食不知味、闷闷不乐的样子,淳于钊知道他心思重,也不点破,转而给他说起了笑话:“曹c家邀群臣,席间竟有两个小妾因争宠吵了起来。两人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嚷嚷着要丞相为自己做主。曹c被气得头疼,大声呵斥道:“你俩同归于尽好了!”周围顿时一片死寂。突然,一个武将冲出座位跪倒在地高呼:‘哈哈哈……末将于禁谢丞相赏赐……哈哈……’”
林默配合地咧嘴笑笑,算是给了淳于钊一个鼓励奖,淳于钊便推开碗筷,大步走过去,将林默一把抱起来,说:“这些都不能叫你高兴吗?那为夫只有使出最后一招,出点汗耕耘一番,才能叫你高兴了!”
服侍的太监们早就见惯不惊了,只是悄悄地下去收拾,又备下香汤,绢帕以供栉浴之用。
一时云歇雨收,淳于钊轻轻地揉捏着心爱的人的柔韧的腰,吻了吻他汗湿的鬓发,将他的一只手拖在x口,紧紧地按住,说:“你只管放心吧,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林默终于开口,说:“其实也不必这样。你便依了他们,弄个女人当皇后也罢了,一来有了子嗣好交代,二来也省得你我背这许多的骂名。”
淳于钊揽紧了他,说:“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以为,弄个女人,做几次,生个孩子,事情就交代了吗?哼,有了皇后,就有了皇后背后的一大家子人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指手画脚;为了子嗣,委屈求全做那事儿,也不是一次就能怀上的,次数多了,你不膈应?再说,女人的心思弯弯绕,又仗着母凭子贵,到时候我还可以用君威来压她们,你的处境岂不是比现在更加尴尬?”
林默越发将一双俊秀的眉峰锁得紧紧地。
淳于钊说:“所以,我宁可这时候咬紧牙关,就是不答应,也不要陷你于那等处境。其实,这种事情吧,此消彼长,我要是退让,他们就会步步紧逼,开始是立后,跟着就是纳妃,再后来就是广选秀女,然后,又是立储之争,没完没了,倒是比现在这点子骂名更叫人不自在呢。我想的是,父亲没完成的心愿我帮他完成,努力做一个好皇帝,近则使百姓无饥馑之苦,无战乱之痛,安享太平,远则使我天朝上国扬名海外,万国来朝。但是,在坚持理想的同时,我不会放弃这天地之间独此一份的感情,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光是为了黎民苍生而活,也要为自己而活。至于,后人怎么评说,自有公论罢了,你我都不必太在意,把握住手头的幸福就好。”
淳于钊在林默的唇上落下一吻,说:”宁负万里江山,不负你。”
林默终于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决定安心地陪着他走下去,不再动摇,不再彷徨。
一会儿,温情的氛围却被某人再次异军突起的部位破坏了。
林默惊叫一声,瞪视着这个不打招呼,就借着先前尚未清理干净的y体就径直撞入自己身体的混蛋,咬牙骂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淳于钊一边纵情戳刺,享受着心上人紧致暖热的身体,一边调笑着说:“弱水三千我是只取一瓢,但是,你这一瓢要有承接其他三千的觉悟。”
林默的心声: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无限回声中。
24第24章
这边,大丫鬟云罗一见着林默回来,便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盈盈地迎上来说:“默少爷回来了!王府那边送来的东西,奴婢都吩咐他们放在书房里了,就等您回来过了目,才好安排怎么摆放或是收拾。”
一说到王府送来的东西,云罗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便眼睛亮了亮:那么多的东西,可惜都装在箱子里,不知道是些什么奇珍异宝,看那抬的人都是轻手轻脚地,生怕磕坏了一点半点!
林默只是点点头,淡淡地说:“你办得很好,我先去看看。”
小丫鬟们都很失望,少爷难道不需要人帮忙收拾吗?正好叫我们几个也好开开眼,看看王府送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宝贝!
云罗也很失望,太太那边听说王府送来两辆大车的东西,倒有一车是指定给默少爷的,当时就脸上挂不住,又悄悄地唤了她去,命她趁着给少爷打扫书房或是做别的什么事情的时机溜进去看是些什么东西,倒是叫云罗有些费思量。
等林默进了书房,原先坐在云罗身边帮着分颜色线、打璎珞的两个小丫鬟便窃窃私语了起来:“王爷出手可真是大方啊,送了这么多东西来,一间房都塞得满当当的了。”
“可是,我听说王爷的赐物中,给默少爷的是最多的,老爷太太小姐的加起来,也没有给少爷一个人的多。”
“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啊,好想看看呀。王爷亲赐的东西应该比太太的娘家贾府送来的尊贵得多吧。”
“那是肯定的啊。你知不知道,缙王爷是皇帝的亲叔叔呢,贾府哪里比得上?再说了,东西多少事小,难得的是体面啊,听说缙王爷不光尊贵,还是本朝最厉害的王爷,号称‘战神’呢,朝廷一有了什么鞑子入侵之类的大麻烦,就要求着王爷出马了。”
“哎呦,王爷那么赏识咱们默少爷,咱们可得好生伺候着,往后也好多得些赏赐和体面。”
“可不是吗?呵呵,咱们两个还挺有运气的,原说调到这里来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是拾着烂灯笼了,没想到倒是巧宗儿呢。”
两个小丫鬟越说越起劲,云罗便冷不丁地开口,说:“越发没规矩了。主子的事情说个没够,还牵扯起人家王爷了,那是你们说得的吗?一句话不小心,能要了你们的小命,还不快闭上嘴,先收拾了这些东西去?另外再去伙房那边抬一桶热水来,看少爷这么一头热汗地回来,想是要洗个澡通透一下的。”
小丫鬟们便忙站起来,结伴抬水去了。
这云罗呢,往日是贾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虽然不是最好的,却因为她心x灵活又一贯在人面前表现得勤勉又谨慎,所以,还是很得贾敏的待见的。就连拨到这“小山居”里,云罗还是照旧地光鲜活路都做在面上,譬如闲暇无事的时候会主动给林默做些针线,不至于像别的小丫鬟那般全无用心,叫主子鞋邋遢袜邋遢地就出门去了。再有,不要人分派,自己就自觉地将被褥搬到林默的卧房外间,林默夜间起来喝水什么的,但凡发出一点声响,她就会惊醒,旋即起身伺候,殷勤小心之下便叫林默渐渐放松了对她的警惕之心。
这边,林默飞奔着回了书房,见房内放着若干个大箱子,还有许多的锦盒木匣之类,将本来疏朗开阔的书房愣是挤得无立足之地了一般。
林默在那一堆锦盒中随意抽取了一个,打开看看,原来是缙王爷的赐品,还是缙王妃亲自贴的签子标注是给自己的,里面装着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靴子,靴面上缀满了浅紫色的流苏,华丽又张扬。
林默又打开另外一个锦盒,这里面则装着一件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雪白的风毛儿像银针一般立起,触手却是十分柔滑贴附,一望之下便知其乃是貂毛中的极品。
林默将其余的锦盒都打开看了,这一堆的锦盒应该都是王爷王妃的赐品,基本上都是穿用之物:各色各样的长袍总有十来件,大氅、披风之类也有好几件,还有什么香囊、荷包、汗巾子、腰上系着的长穗g绦之类的不一而足,样样都是奢华j致的上等物品。
不过,林默很知道这些鞋子荷包衣物之类的应该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外面的人孝敬给世子淳于钊的东西,只不过淳于钊身份尊贵,从来不穿外造的衣物,只穿缙王府内造或是g内御赐的衣物,是以这些东西虽然华美j致,却注定了蒙尘的命运。往日里在王府的时候因着和淳于钊身量相仿,这样的东西林默也得了不少,所以此时林默虽然还是感念王爷王妃素日待己之恩,却绝不像贾敏那般受宠若惊,欣喜不已。
看完这一摞子锦盒之后,林默便将之都一一束好,暂时先放在一边。
又打开一个大箱子。
这一次,跃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整块墨玉制成的透雕盆景,壮丽恢宏,巧夺天工,叫林默震惊之余竟然屏住了呼吸。
再一看,巷子里还有一幅卷轴,林默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幅泼墨山水画,画上的正是和这盆景雕的同一座山。只见画卷之上满是大小错落的浓墨、焦墨、横点、点簇,笔墨肆意挥洒之间出现层层叠叠的山峦,云笼雾罩,似乎蒙着一层轻纱,越见清丽不俗,其画风颇有北宋名画家米芾的风格。再看题跋,却是淳于钊亲笔写的七绝一首,记录了当年在此山围猎的情景,林默才恍然大悟:此山原来就是凤尾山!
还记得那次缙王豪兴大发,要带着一众儿女随从们去凤尾山围猎,听得淳于钊和林默都雀跃不已,谁知出发的前夜,九岁的林默却忽然发起了高烧,没能去成,引以为憾。淳于钊看在眼里,便屡次宽慰他说什么时候缠着父王再去一次,只是后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林默最后回了姑苏,也就淡忘了,却没想到淳于钊还念念不忘此事,居然如此有心!
旁边的箱子里面装着一整套景泰蓝镶嵌珠料的秋虫,也可堪称j品。一套多件,有蟋蟀、蝉、蚱蜢、金铃子、蝈蝈、螳螂及细腰蜂等等,都是以铜镀金点翠树叶为托,景泰蓝为主体而制成。虫虫们的背上都镶嵌着各种颜色的珠子,其须部的触角乃是铜镀金的,尾部则点着一颗小小的珍珠,j致华美,又鲜活生动,充满了自然情趣。
林默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蝈蝈的珍珠触角,那铜镀金的纤细触角便轻颤不已,就如同活物一般。林默又看见装这些的盒子里还有一张素色信笺,便抽出来一看,还真是淳于钊的笔迹。
淳于钊的字体得了名师老儒的指点,写得一手瘦劲飘逸的草书,一气呵成、力透纸背,叫林默见字如见人,回忆起往日里自己怎么发奋苦练毛笔字依旧是技不如人,拿了淳于钊的字当字帖的糗事,情不自禁地会然一笑。
在信笺上,淳于钊倒是没有掉书袋子,只是娓娓地告诉林默这“虫虫集中营”的来历,原来是缙王妃新得一种类似的秋虫的头花,叫淳于钊见了突发奇想,便要那群工匠制了一整套景泰蓝镶珍珠的秋虫。可惜时间紧迫,只得了这一套,淳于钊不忍将这虫虫的大团队分开,便一气都给林默捎了来,给他赏玩,又在信笺上嘱咐林默不要转赠他人,改日聚首之时再一起评说赏鉴。
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多提的,要说特别值钱的东西也没多少,都是林默离开缙王府之后淳于钊零零碎碎地积攒下来,因为遗憾于不能像往日那般与林默一起赏玩,便每一样都分了一半出来赠与林默,并在每一样的后面都附着一张亲笔写的小笺,记录了淳于钊的一些感想。譬如,有两柄象牙骨的折扇上都有拓印的宋代名画家的山水墨画,扇子的尾部则吊着玉蝴蝶的扇坠子,栩栩如生,振翅欲飞。淳于钊在装扇子的盒子里附了一张素色信札,写着“小扇扑流萤忆君不见君”一行字。
还有一叠子绢帕,颜色各异,每一张的上面或有一首小诗,或是一曲小令,都是淳于钊亲笔写的,笔走龙蛇,情思旖旎,叫林默读之暗笑:是你写的吗,世子阁下?怎么有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还有一个大箱子里装着满满的文房用具,有筒身上刻着《崔莺莺侍月西厢记》主题纹饰的象牙雕刻笔筒,有翠玉制成的笔架,有砚体是一片带荷花的荷叶的名贵宝砚,还有威风凛凛的白玉貔貅镇纸,至于笔墨之类的更是将箱子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的。
林默有些惭愧又有些发愁,惭愧是因为淳于钊这么用心,自己倒像是个无心的人,回来之后因为忙着适应环境,调适心情,倒是很少有时间去回想以前的事情,和淳于钊待自己的真心相比,自愧难当。发愁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很贵重的感觉,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现在每月就是五两银子的月钱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书本笔墨开销,拿什么去还世子的大礼啊?
林默便将东西都一一收拾好,想着该和父亲说说此事,看怎么处理比较得当。
次日,林默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偶见一个蚱蜢,张须怒眼,十分有趣,一时玩心大起,便回了书房取了那景泰蓝套件中的蚱蜢,放在一起一比,果然相似得很,不禁哈哈一笑。
恰逢黛玉带着丫鬟们路过,见此情景,也起了顽皮之心,凑过来看得目不转睛,不住口地问:“大哥哥,你这个是在哪里买的?真有趣。”
林默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明显流露出想要的神色,不禁有些为难。若是别的东西,就算是再贵重些的给她也无所谓,可是这个是成套的,而且就连淳于钊自己也没留着,全赠给自己了,岂可随意转赠?林默便硬着心肠说:“蹲在这里好热,我要回去洗澡了。”便不管黛玉的脸色,自己收拾了放到荷包里,逃也似地就提起脚步走了。
晚上吃完晚饭,一家人又按着平日的习惯一起饮茶闲聊,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黛玉身子怯弱,便先告退,扶着丫鬟回房歇息去了,林默也准备回房,却被林如海唤住,说:“默儿,你留一下,我和你母亲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林默便立在一旁,等父亲发话。林如海先瞥了一眼贾敏,才缓缓地说:“默儿,你明年便要下场赶考,虽然只是个童生试,但是你既然立志要走仕途,就不能只满足于考过就作数,而是要力摘桂冠,一鸣惊人。一鼓作气之下,后面的考试便顺风顺水了。”
林默说:“是,孩儿自当勉力,不负父亲所望。”
林如海蹙眉道:“光是表决心没啥用处,还是要落在实处。这个童生试也不光是死记硬背就能脱颖而出的,还是要在有经验的业师的指点下有条不紊地温习的好。可是,为父已经四处托人去搜罗饱学的儒士,却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这里就想着咱们三个人一起商量商量,看是将玉儿的师傅先借给默儿用一段时间,还是叫默儿去外面的学堂温课的好。安国公府里有个私学,本来是给他们族内的子弟进学的,塾师乃是和我同年中过进士的饱学之士,赋闲之余但担了这私学的业师,此人和我私交甚好,也可叫默儿去那边暂时对付着。”
贾敏自然是巴不得林默无外面进学的好,此时便先跳出来说:“童生试而已,以默儿的资质,就是在家里自己温课,想来也不会考不上。如今有了业师有了学堂,岂不是更有胜数了?再说,光是读死书也没意思,在学堂里还可以结交些志同道合的学子,正是一举两得呢。这一点玉儿就不能了,女孩儿家不好出门,只得在家里延师受教了。”
林如海眉毛一跳,心里很不高兴,贾敏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就是要林默别打黛玉师傅的主意,自己去外面进学。虽说手心手背都是r,可是黛玉的课业不过是弄着玩的,岂可和林默的正经学业相提并论?夫人还是私心重了点,要叫她对默儿一视同仁看来是难做得到的。
林默呢,一来不想和妹妹争,二来也确实如她所言,想结识几个朋友同学,不然,成日里就见贾敏这一张□脸,还有一群蒙昧无知的小丫头围在身边打转,岂不是烦都烦死了?便顺水推舟地说:”正如母亲所言,孩儿情愿在外进学,学业进步之外还可结交一二良师益友。”
林如海见贾敏和林默都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罢了将贾雨村弄来指导林默的念头,只想着还是想法子再托人寻去,就不信找不着好的了。
贾敏不禁在心里暗自得意:小崽子若是不去外面读书,往后怎么好陷害他受外面的声色犬马的诱惑,失足堕落了呢?
一举得手,贾敏便来了劲,索x趁胜追击,对林默说:“默儿,你和玉儿是亲兄妹,时常也该照看着些妹妹,偶然在外面得了什么好东西,也分点给妹妹,叫她也欢喜欢喜。”
林默的面色一僵,不知道贾敏唱的是哪一出。
贾敏瞟他一眼,继续说:“你上午玩的那种虫子,既然有许多个,何不分一个给妹妹?她喜欢得什么似地,缠着我也要到外面定制去,闹得我头都大了!你是读过书知道道理的人,孔融三岁能让梨,你怎么就不肯让让你妹妹呢?”
林默见林如海都是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少不得解释说:“那是世子爷赠我的一套玩意儿,若是少了一个,就拆零了倒是可惜,妹妹若是喜欢别的什么,哪怕是比这个贵重一百倍的,我都尽可以相赠,只是这一项不能,还望母亲体谅。”
林如海听了便说:“既是世子馈赠,倒是要好生收捡好了,才不负辜负人家的一番盛情。玉儿喜欢也不值什么,下一次叫人拓了样子来,仿着做一套给她玩便是。”
贾敏本想试探着看林如海的态度,若是林如海软了,便趁势要林默将缙王府那边送来的节礼一并收缴了来。现在看这情形是不能够了,便悻悻然地说:“说是王府那边送你的东西堆满了书房,弄得一团乱,不如我叫丫鬟们将侧边的一间厢房给你收拾了出来专门放这些个东西吧。想来明年若是我们府上还有和王府的礼物往来,你便有地方放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收的礼可是要还的,别装没事人似地,自己就一股脑儿都吞了!
她越是这般嘴脸难看,林默便越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个中玄机,眨巴着一双貌似天真不通世故的眼睛,笑笑地说:“那就谢母亲费心了!”
林如海也明白贾敏的意思,却只是略略皱眉,挥挥手,说:“默儿自回去歇息吧,等明儿我便叫人备下束修等物,带你去见学堂的薄先生。”
林默便对父母施了一礼,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回了小山居。
走在路上,林默疑惑地想:淳于钊给自己的那一套秋虫,可都是收拾得好好地在箱子里面的,自己仅拿出了一个蚱蜢在外面玩了一次,怎么贾敏就知道那是一整套的玩意儿?难道说我的房里有人趁着我不备,偷偷潜了进去,察看了我的物品不成?
想到这个,林默马上紧张了起来,淳于钊每一样物品上都配着一张信笺,还写得有些小抒情的,不像是朋友之间的寄语,倒是有些脉脉含情的,要叫不明所以的人看见了不会起什么奇怪的念头吧,那可就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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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贾敏越来越脑残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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