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纳罕贾琏怎提起这事,只管静静地看他。
“不知京外,可有与姑父要好,为人又机灵通透,能听得进人劝说的老爷?”贾琏试探着问。
“……你是想,去劝说那些老爷?”林如海目瞪口呆,原先贾琏的态度一直是明哲保身,既不肯与忠顺亲王等人亲近,又对他并其他当今的拥跫敬而远之,如今忽然这样说,实在叫人诧异的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贾琏望着林如海踌躇满志地道。
既然料到义忠亲王要以一招“舍生取义”借力用力地打垮当今一系的官宦,他怎肯错过这个向当今送上投名状的大好时机。
“倘若你我猜错了呢?这未太鲁莽了!”林如海心里直打鼓,若是猜错了,贾琏可是将整个贾家都拖入火坑里了。
贾琏抱着手臂,志在必得地道:“谨慎之人,也有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那一日,若运筹得当,今次就是在当今跟前露脸的大好时机。况且,韬光养晦是留在寻常日子的,这等要紧的时刻,就该好好地把握住。”
林 如海心觉贾琏说得有道理,若错过了今次,像贾琏这等初出茅庐的少年必要耗上十数年才能在当今跟前露脸,于是点了点头,又说:“广西那边有两位与我虽不要 好,但却是黎老太爷的门生,你叫人去许家,拿了许尚书的帖子,再去金陵两江总督府一趟,与黎芮见一面,再请黎芮给个帖子,最后再向广西去。如此,有许老尚 书、黎芮的帖子,此事便妥当了。”
“多谢姑父指教。”贾琏站起身来,对林如海深深地一揖到地。
林如海道:“我还有外差在身,不便久留。”
贾 琏忙又送林如海出门,见林可沽命人抬了一顶蓝布轿子来,跟在轿子边两步,亲自送了他一送,待林如海的轿子消息在夕阳余晖下,又望见黄昏中庄子里的百姓扛着 锄头陆陆续续地回来,俨然是一派静谧的乡村景象,就对赵天梁道:“梁大哥明儿个回家一趟,回了家,就说、就说我跟着个癞头跣脚的和尚、跛足蓬头的道士跑 了。”
赵天梁岂会不知贾琏急赶着来见林如海定有要事要办,听他这样说,就嬉笑道:“二爷若说自己个跟着个二八年华的大姑娘跑了还有人信,如今说跟着个和尚道士跑了,谁信?”
“难道二爷我就不能看破红尘一回?”
赵天梁仗着是贾琏奶兄,贾琏又颇敬重他,依旧嬉笑道:“二爷是个俗人,‘看破红尘’四个字都叫二爷看破了,还有什么好看破的?”
☆、第79章 结下梁子
贾琏指着赵天梁笑了笑,又打发赵天栋拿着他的一封信回京去见许之安,果然第二日雾气缭绕中,赵天栋先一身湿哒哒雾水地回来。
贾琏看了许之安的帖子,见许之安字里行间不但不以为他鲁莽还又指点他如何小心行事,顿觉那黎老太爷兴许比许老太爷更好打交道也未可知,于是叮嘱赵天梁立时赶向京都后,便带着曹志坚、曹志成、曹志锐三兄弟冒着雾气出了庄子,一路向金陵赶去。
初夏时节,气候宜人。
贾琏一行人紧赶慢赶便赶到了金陵城中,只见初夏的金陵繁华不已,十里秦淮上笙箫不断,暑气将秦淮河中的脂粉香气蒸腾出来,整个金陵城都氤氲在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甜香之中。因此行隐秘得很,唯恐多生事端,几人直接去了两江总督府。
因在总督府的门子要好,贾琏一身布衣到了门上只说要见门子霍成,于是总督府门上小厮便立时去请了霍成来。
霍成乍然见了贾琏,又惊又喜下便领着他向总督府前衙说话,待听贾琏说要见黎芮,便又打发人去通禀。
须臾,便有人从后院出来,领着贾琏进了黎芮内书房中。
贾 琏来过这内书房两遭,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不料进了这内书房院子,却是吓了一跳,却原来在院子中便望见了依旧捧着棋谱从内书房里出来的黎婉婷,只见黎婉婷依 旧是将如云绿鬓尽数堆在脑后,发间只用两股猩红头绳点缀,身上也还是一件颜色极正没镶边也没刺绣的石榴红衣裙,一身衣着打扮,绚烂之极,偏又清冷之至。
虽打扮还与早先一样,但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不曾开口,形容中的落寞便令人已然戚戚焉。
“见过婉婷姐姐。”贾琏谦和地道。
黎婉婷行了个万福,不像上会子那样惊诧之余便要回避,好似对诸多事已然无动于衷一般,抱着棋谱开口问:“你从神京而来,可知道玉珩表哥还好吗?”
“三哥很好。”至少贾琏出京时,许玉珩成日里忙着与国子监里的翘楚在艳情书本上你争我抢地十分逍遥自在。
黎婉婷似乎要叹气又似乎是一口气叹不出来,略低了头向前走两步,又回头道:“我怕是熬不过九月了,你回去了,只管告诉表哥,我死不死,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贾琏一怔,纳闷黎婉婷心愿达成,怎地还会发此悲声?少不得劝说道:“九月里就是婉婷姐姐与三哥的大喜之日,婉婷姐姐为何说这丧气话?”眼睛瞥见黎婉婷瘦削后,一双玉手越发如玉般莹透,仿佛能叫人觉察到那手上的寒意。
黎婉婷轻笑道:“你与青珩妹妹定亲,你可觉得不好?”
贾琏听这话,自然要摇头,越发不解黎婉婷这怎么了?若说黎婉婷移情别恋了,看模样又不像。
“有道是情深不寿,果然我不是长寿的人。我也愿像你们这般,也学了你们两日,偏偏学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