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关璃笑了,“名字真好听。”
她还想说什么,易征却瞥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底是冰冷至极的警告。
这目光将关璃吓得一滞,话还未出口,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昭宁跟上易征,提起的心微微放下。
关璃看着几人的背影,表情难堪至极。
路上,几个武官也对昭宁很感兴趣。
刘镇看看昭宁,笑道:“易将军身边珠玉环绕,贴身婢女也有如此好颜色,我看并不比月影楼的第一美人差。”
昭宁安静跟在一边,低头微微滞住呼吸,想知道将军会怎么回答。
她生母虽地位卑贱,却是南边有名的美人,昭宁及笄后,美人的名号也从未断过。
也是因着这张脸,靠着父亲的些许疼惜,她才在偌大荣府中活了下来。
将军他……会觉得她美吗?
易征心里不悦,那些庸俗魅色怎么能跟昭宁比?
他神色淡漠,没有答话。
落到旁人眼里,便是并无多少喜爱这个婢女的意思。刘镇有些没料到,忙揭过这个话题。
昭宁的心说不清地低落了下去。
宴席上权贵云集,歌舞升平,一番必要的礼数后,席上便有将官开始对酌豪饮,易征是今夜的主角,自是喝了许多。
昭宁伺候在他身侧,替他斟酒。
她看他一杯接一杯,虽然眸光清明凌厉,不像要醉的样子,但她想起昨夜情状,依旧有些担忧。
酒壶倒空,下人又送上了一壶新酒。
易征示意昭宁斟酒。
昭宁跪起身,纤纤素手扶着虎纹酒壶,细细的水柱落进金樽里,直至过半。临了,她顿了一顿,低声提醒:“将军,酒过伤身,少喝些罢。”
她的吐息轻如羽毛,洒在易征耳侧,很快又收回去,只留下极淡的暖香萦绕。
易征看她一眼,眸光微暗。
她已经安静坐了回去,如清晨花露般的小脸乖巧低垂,浓密的眼睫覆盖下一片阴影。
他嗯了一声。
关璃坐在易征对面,看着他和昭宁,心里发冷发乱。
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可她从小跟着易征一起长大,对易征有所了解,他这副神情,从来没对别的女子有过。
她招了招手,低声对下人吩咐了几句。
宴席过半,呈上新一轮菜色。
下人上菜时没有端稳,昭宁转身去接,汤盅已倾洒下来,热淋淋地落在她腿上,一片灼滚似的痛。昭宁被烫得一抖,却顾不上疼痛,手里急忙去接下落的汤盅,以防摔下来溅到旁边。
她的手刚要触到汤盅,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抢了先,稳稳放下。
下人惊恐地跪下,正在求饶。
易征的脸色沉得滴水,一言不发地看着昭宁湿了大片的裙裾,又很快冷静下来:“去处理烫伤。”
一阵手忙脚乱,昭宁被关府的下人带去处理伤口。
所幸烫伤不严重,只是大腿上肿了一大片,大夫开了药膏,吩咐一天涂叁次。
外衣也脏了,昭宁在客房换上关府的侍女衣物,一出来,就见有人等在外间。
关璃端坐在塌上,正悠闲品着茶,浑身都是都城推崇的贵女气度,矜持优雅。
昭宁愣住,原来是她要单独见她。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最终只有一个念头。大概,她的苟且偷生要结束了吧。
昭宁低着头,走上前矮身请安:“奴昭昭见过小姐。”
她的声音恭敬,平稳,是标准的婢女姿态。关璃看着她,想,为什么她都沦落成了最下贱的奴籍,还是长着这么一张娇柔勾人的祸水脸?为什么她竟然被带到了易征的身边,受他庇护?
“昭宁,认不出我了吗?”关璃道,“从前我们渊源颇深,你都忘了?”
昭宁低声道:“……小姐认错人了。昭昭卑贱,不过苟且偷生罢了,如何敢与小姐有渊源过往。”
她想求关璃放她一马。
关璃喜欢她伏低做小的卑微姿态。
她冷笑:“卑贱?有易大将军护着,你哪里卑贱?说不定还在心里筹谋着怎么爬上主人家的床吧?”
昭宁觉得难堪。
关璃说得没错,她想过,如果将军想要,她想将自己献给他。
这样一个粗鄙耻辱的词说出来,像一记巴掌打在她脸上。
关璃倨傲地抬起下巴:“我说中了?你果然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你觉得易征能看得上你这种爬床的贱婢吗?”
昭宁沉默。
“况且,你就算爬上了他的床,也永远是个放不到台面上的暖床丫头,就算怀孕,也就是去母留子的下场。你从前在都城,还见的少吗?”
“所以,我劝你,早点离开易征。”
“看在以前我们相识的情分上,我会送你去南边,在一个小庄子里安稳度过余生。”
昭宁看着她。
她的心突然静下来了。是了,关璃的目的是要她离开易征。理由显而易见,她威胁到她了。
“不可能。”她说。
关璃一怔:“你说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离开将军吗?但是,我不会走,”昭宁说,“将军也不会让我走。”
后面这一句,她努力让自己说得有底气。
“你……”关璃气结。
昭宁不想再听。她行了礼,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