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正在摘菜，外面突然传来了大黄的犬吠声。
边上的张小雨连忙跑到窗前，向外望了望后，对张大飞说道：“爸回来了！哥，你赶紧躲起来吧。”
躲起来有啥用？反正要挨骂。
“他爱骂，让他骂就是。”张大飞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张小雨见哥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好放弃，坐回竹沙发上，脸朝着电视，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却不时往外溜达，像只敏感的小鹿一般。
外面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后，张大飞就听他老爸打电话的声音，说道：“好的，王哥，我等会就去镇上，是晚上六点半开车？好的，好的，准时，准时，就这样说定了。”
电话打完，张国力已经来到屋门口，鸡鸭狗叫声连成了一片，十分热闹。
快进屋，张国力颇为高兴地扯开自己的大嗓门，喊到：“婧萍，饭煮好了没有？找到工地了，市里面的，明天就要开工，晚上老板要过去，正好带我们一起走，我吃了饭，就要去镇上等着。”
张妈在厨房里，说道：“稀饭煮好了，桌子上凉着，就是菜还没炒。国力，天这样热，你就先休息两天吧，容易中暑。”
“没事，只是做隔墙，在屋内，晒不到太阳，天气热，工资高，正是赚钱的时候。在家待着又没人给工钱。”说完，他便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泉水顿时流淌了出来。
放光了浑水，他用瓢瓜接了一瓢水，直接端着往嘴里灌了起来。
喝完水，他又说道：“管子修好了，皂角树下那一节水管，又被野猪拱断了，过几天，天凉快一点的时候，我去把它埋深一点。”
随后他从橱柜里，拿了一个大碗出来，打开桌子上锑锅的盖子，用汤勺盛了一碗稀饭，找了双筷子，就往外面走去。
张妈在后面说道：“菜都没炒，急啥呢！”
“早点吃完，看看去镇上时，能不能坐驻村干部小刘的顺风车。”张爸一边往电视屋里走去，一边说道。
进入房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竹椅上的张大飞，张爸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去工地上赚点钱，你搞得像挨刀子一样，要死要活。大热天，搞无事包经的事情，劲棒倒是大得很，你钓的鱼呢？真是的，吃饱了没事干！要是你爷爷在，看见你钓鱼，不剥你一层皮……”
张大飞一声不吭，继续掐着空心菜，仿佛神游天外一般。
张小雨见哥哥挨骂，连忙溜出房间，端了一碗咸菜进来，放在茶几上，说道：“爸，吃点咸菜下稀饭吧。”
被张小雨一打岔，张爸总算停止了对张大飞的训斥。转过头，和颜悦色地对张小雨说道：“这么大了，还没你妹妹懂事！多大的人了……”
张小雨一见老爸又将矛头指向哥哥，连忙分担火力道：“爸，你才回来又要走，你不是说放暑假，要带我们去逛县城吗？霏霏姐说过十几天县里要举办灯展，还有舞龙表演，可漂亮了。”
张爸面带歉意地说道：“小雨，爸爸接到活了，今天必须去市里，等爸爸把这单活干完了，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说完，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过头对张大飞说道：“还有，你小子少和羽枫霏那女娃子一起玩，她妈都跟我说了好多次了，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缠着她家霏霏，影响不好。人家都这样说了，你还厚着脸皮凑过去，你不嫌丢脸，我还嫌臊得慌呢。再说了，霏霏那丫头这样俊，也是你能打主意的。”
张大飞看了看自家妹妹因为没能成功分担火力，一脸挫败的模样，心里顿时一暖。
不过听见老爸提到羽枫霏，张大飞板着脸，非常不服气地说道：“谁打她主意了，我们几个本来就是从小玩到大的，凭啥不许我们一起玩？”
张爸一脸鄙视地说道：“行了，行了，你那点小算盘，我还不知道。你也不自己掂量掂量，就你那相貌，家事，能力，哪一个配得上人家姑娘了？”
“再说，她妈都透过风，彩礼四十万，有车，有房，有才，有貌。你就压根没机会，那丫头，人长得跟个明星似的，学习又好，每次都是全级第一，老师都说她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努力备考，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都没问题。你自己也不看看自己哪里配得上她。总之，这丫头注定是要落到大城市里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过一两年就得娶媳妇了，你要是不趁年轻，多干点活，在镇上买套房子，就我们这个山沟沟的破房子，傻姑娘才愿意嫁进来。”
“你刘二哥还是大专生呢，城里没房子，最后还不是只能娶了个腿脚不方便的姑娘。你要是荒废几年，能不能找到个傻媳妇都是个问题。”
听父亲说自己只能找到傻姑娘，张大飞自尊心顿时刺痛无比，气愤不已地大声吼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张爸见张大飞竟然对自己大吼大叫，脸一黑，将筷子往茶几上一拍，站起身来，就要收拾人。
张小雨连忙将他的手臂抱住，说道：“爸，不许打哥哥！不许打哥哥！”
张妈听到这边吵架，连忙走过来说道：“大飞，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你那脾气改一改，老这样，会吃大亏的。国力，才回来，说这些多干嘛，大飞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会管好自己的，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听到妻子和女儿的劝说，张爸总算冷静下来，随后说道：“反正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看你那样，也不像是能考上大学的样，到时候别指望我再养着你，你总得出去打工上班，成龙成蛇都随你便。”
说完之后，便端着饭碗，几口吃完，放下碗，上楼去收拾出行的东西去了。
张妈随后说道：“大飞，你爸也是为你好，你也不小了，总得为未来打算打算了，还有一年时间，努把力，争取文化课达标，考个大专也是好的，那样总能找个轻松一点的活干。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之后，她拿着张大飞兄妹两摘下的空心菜，往厨房走去。
边上的张小雨坐到竹沙发上，小嘴凑到张大飞耳边说道：“哥，你放心吧，我会说服霏霏姐嫁给你的。她最听我的话了。”
“去，去，去，谁喜欢那小心眼，又凶巴巴的女人了，少管哥的事。”张大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心里却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
……
张爸穿着一件印有猪饲料广告的短袖，一条打了补丁的长裤子，脚踏一双灰白破烂的解放鞋，背上背着一个大的灰蓝色粗线帆布包，手上提着个塑料桶，往山下走去。
张大飞看着老爸的身影，心里有些堵得慌。
虽然经常和他吵架，可张大飞其实蛮佩服自己老爸的，疼老婆，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勤劳，肯干。
家庭的重压全压在他的身上，他却任劳任怨，自个扛着。
至于老是骂自己，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不争气，为自己将来担忧吧。
如果没这么穷，这个家庭应该很幸福吧。
还有羽枫霏，自己和她差距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他们说的也是，现在娶老婆都讲有车，有房，还得花几十万彩礼。自己那里搞得到这么多钱。
他可不想一辈子打光棍。
钱！钱！钱！
这他妈都是没钱惹的事！
可问题是，该怎么样才能赚到足够的钱！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呢。
也许跟着三哥出去跑业务倒是个门路，收入很高，可自己这脾气怕是干不下来。
……
身后，张妈叫到：“大飞，小雨吃饭了。”
刚转过身，却听小雨嚷嚷道：“我吃饭的小凳子呢？怎么不见了！”
张大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凳子忘在了河边，没有带回来。
于是，他只好抱歉地说道：“小雨，哥把它带去钓鱼，忘了带回来了，等会吃了饭，哥就去给你拿回来。”
张小雨一听，撅着嘴巴，学着大人的口气说道：“哥，你可真是个大马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丢三落四的。有你这么个哥哥，人家都操心死了。”
张大飞满头黑线地说道：“去，去，去，哥才不要你操心，快点吃饭去。”
回家的大白听到大伙要吃饭，便带着它的两个老婆来到了大门口，平时张小雨就喜欢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边吃饭，边喂大白鹅。
今天，没凳子，张小雨就只好先倒了些饭在地上，给大白鹅吃，自己则坐到了桌子上吃饭去了。
有吃的，大白倒是忘了张大飞这个大仇人。这让张大飞总算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张妈接到电话，说是外公血压有些偏高，呼吸有些急促，已经送到诊所输液去了。
张妈放心不下，便决定再回娘家去看看。
吩咐完张大飞将锅里煮的红薯喂猪后，她自己则带着妹妹张小雨风尘仆仆地往山下走去。
张大飞再三保证会将小板凳找回来，张小雨才放心地和张妈一起走了。
转瞬之间，家里又只剩下张大飞一个人，这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
洗了碗，喂了猪，鸡，鸭，鹅，狗，猫一大堆畜生。
张大飞锁上家门，吩咐自家的看门狗“大黄”，好好看家，便下山去河边，找妹妹的小板凳去了。
夕阳西下，热度退却了不少，下山颇为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