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总是暂时的。
在燕暨的安慰下,子宁心定了一天,但第二日清晨,坏消息仍旧传来。
武林盟门前,昨天对着魔教的人头塔嬉笑的两个四星门弟子,一夜之间惨死在人头塔下,只剩两颗头颅,眼球掏空踩碎,嘴里塞满了稻草。
四肢和躯干斩成数段,抛尸东南西北,还有些零件已经去向不明。
这是魔教余孽对武林盟和整个正道的报复。
动不了燕暨,自然有别的人发泄怒意。十二年前已有血海深仇,魔教不会放过任何一方势力。
江湖震动。
家仆去追查凶手的下落,探查魔教情报。
燕暨喝了最后一副药,褚医说,今日晚些时候,他的视觉便能恢复如常。
子宁站在旁边,悄悄晃神。她听到那个惨烈的消息,就无法再摆脱自己可能会被魔教利用的念头。
魔教绝不可能心慈手软,既然在她身上伸手,就不会轻易放过。她处于危险中,还可能伤害到燕暨。
然而燕暨好似浑然不在意。他笃定,傲慢,几乎冷漠。因为自身的实力,他没有半点犹豫和忧虑。
和子宁完全不一样。
她美丽又软弱,杂事学得再多,归根到底只是为了取悦男人,但燕暨……
他把她这株菟丝子移到家里栽种,却不肯让她缠绕,只浇水施肥,要把她养成不倚不靠的树。
子宁不是怨他,这一年很好,很平静。
但是现在不行了,魔教对她来说很危险。
她要自保。
她要攀附他,征服他,让他保护她。多年的习惯已经成了本能,她不用多思虑,就知道这是她能办到的最好办法。
……没有人能逃脱她的捕获。他现在这样冷淡,一定是……还没有试一试。
燕暨似有所觉,在阳光中转头看她,视线朦胧。
子宁低下头,抱紧了乌鞘剑。
燕暨平素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作为一个五感敏锐的武人,一般人想要触碰他,是难上加难。
但幸好她是贴身伺候的婢女,对她来说机会很多。但这事最好还是要做得不着痕迹,悄无声息,最好和每天做的没什么不同。
……只是稍微多一点。
子宁给他洗手。
燕暨垂着头,任由她摆弄。他人长得高,手也很大,骨节笔直修长。他指腹有茧,在水中抚摸上去,有种很奇怪的暧昧感。
指腹相贴,她似乎能触摸到他的指纹,一圈一圈,螺旋着从她的指腹上擦过,她的指腹被他的茧压扁。
然后她抚摸他的掌心和手背,他的掌心粗糙,手背却光滑,一面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另一面又是个剑客。
多么矛盾,这就是他。
她指腹从他的手上来回滑动时,他张着五指,指尖微蜷,手背上有隐约的经络微凸。
他的骨骼硬得出奇,像是铁铸成的。子宁洗净他的手,然后用布把他手上的水擦干。
她放开他,他就慢慢把手指握成拳。
手指一根根拢起来。
子宁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手指屈伸的动作,竟然觉得心慌意乱。
想到今天要多做一点……不着痕迹地……
她重新拉住他的手:“主人。”
燕暨握成拳的手待在她小小的,细嫩洁白得像花瓣的手心。
他一动不动。
“……奴为您修指甲。”
子宁拿了修指甲的工具重新回来的时候,燕暨似乎正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他可能看不清楚,所以视线空空荡荡,并没有具体的落点。
子宁坐在矮凳上,靠在他的膝前,燕暨坐得比她高一点。只要再往前一点,她就能和他的小腿碰在一起。
他的手搭在膝头,还是握拳。
好像一直没有张开。
子宁把他的手拿起来,他才慢慢松开五指,把掌心一点点袒露在她面前。
天上云飘过来,不那么晒,又足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