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儿笑着安慰她:“反正我们又不会嫁给那个人,有什么事也不会落到你我的头上。”
顾夕颜苦笑,转移了话题:“德馨院,是叶夫人住的屋子吗?”
“嗯。”柳眉儿道,“燕国公府的嫡夫人住德馨院,侧夫人们住在恭顺院里。姨母就一直住在恭顺院里。”
“那三爷的生母呢?”
“哦。你是说周夫人啊!”柳眉儿道,“原来也住在恭顺院里。只是姨母住在恭顺院东边的槐园。而周夫人住在恭顺院北边地榕园。后来国公爷继续爵位后,两兄弟就分了家。齐三爷在离燕国公府不远的蒜苗胡同里开了府,周夫人自然是跟了儿子。徐夫人则搬进了贤集院,但国公爷一直没有妾室,姨母就一直住在了恭顺院地槐园没有搬。”
“没有妾吗?”顾夕颜喃喃低语。
“是啊!”柳眉儿也很郁闷,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象馆子里的小姐似的送到洪台来,“他是个怪人。”
顾夕颜低低地露出浅浅的笑来。
这才是自己了解的齐懋生会干的事啊!
“燕国公府是很冷清的。”柳眉儿无精打采地道,“前院还好说,特别是后宅。其他几个院子都关着。空得吓人。一到了夜晚,就几盏朦朦胧胧的灯。象鬼火似的……”
顾夕颜心情很好,笑道:“你见过?”
“当然。”柳眉儿道,“我每次去燕国公府都陪着姨母住在槐院,总是很不习惯。不仅人少,而且个个都板着脸,走路没有声音。问个什么事谁也不敢跟你说些什么……还好我马上就回成州去了。”说到这里,她想到了顾夕颜,她马上就要去燕国公府了,不由担心地望着顾夕颜:“要不,你去见了姨母后我再跟姨母说一声,你跟着我回成州算了。反正我们家已经有了一个魏士英。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顾夕颜对她的天真有点哭笑不得。好奇地问道:“魏士英?什么人?”
柳眉儿撇了撇嘴:“也是东溪魏家地人,不过和我们是远房的姑舅亲。”
看样子柳眉儿好象不是很喜欢这个表亲。
顾夕颜笑:“那你们家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吃闲饭地。”
柳眉儿有点不好意思:“看顾妹妹说的。士英妹妹一向不大喜欢和我在一起玩。你去了,正好和我做个伴。”
顾夕颜笑道:“这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也是。”柳眉儿满脸的理解,“没有姨母的同意,总是不好。”
如果魏夫人真的把自己送到成州的柳府去,齐懋生……会不会抓狂?
想到这里,顾夕颜不由眉目浓情地笑了起来。
那边秋桂磨好了墨,柳眉儿又把关于绣树枝地技法说了一篇,顾夕颜细细的一一写下,写到一半的时候,柳眉儿实在忍不住了,接过了她手里的笔:“还是我来写吧,照你这样,有多少纸也不够用。”
也是,字体粗细不一,有大有小,实在是不成体。
柳眉儿写着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非常漂亮。
兴许是能者多劳,最后的局面变成了柳眉儿自说自写。
顾夕颜由心不在焉地坐在炕上研究那条真红色牡丹花图样地手巾:“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绣一个荷包?”
“顾妹妹!”柳眉儿拔高了声音,“你专心一点好不好。我在给你写东西呢!”
可能是和顾夕颜熟了些的原因,她的声音里就带了一点点的娇纵,可并不让人讨厌,只感觉到可爱。
顾夕颜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记性很好的。你什么时候写好了,我什么时候开始背,一会就记熟了。”
“你!”柳眉儿无奈地放下笔甩了甩手,语气里带着无奈,娇嗔道:“我的手都写酸了。”
“怎么会。”顾夕颜不为所动,“你的字写得那么好看,平日里一定下苦功练过。这几个字对你来说是小意思了。”柳眉儿无语地瞪着顾夕颜。
可惜人太漂亮,眼神太柔,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秋桂在一旁掩嘴笑。
这样也好,顾姑娘这一闹,至少姑娘不再愁云满面了。
屋里的气氛变得欢快而温馨。
不同于顾夕颜那边的欢快,齐懋生这里的气氛却很凝重。
和他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三旬的中年文士。白皙地面容,秀雅的五官。举手投足间优雅而从容。
他叫定治汉,齐懋生最器重地谋士。也可以说,他才是齐懋生真正意义上的心腹。
齐懋生的脸色有点凝重:“查出毓之去盛京干什么了吗?”
定治汉地脸色也不轻松:“他在查爷的行踪。”
齐懋生的眼睛眯了起来。s出如鹰一样锐利的目光。
“熙照二百九十九年六月间爷的行踪。”定治汉补充道,“那时候爷正在栖霞观里落脚。”
“不是现在的行踪吗?”
定治汉很肯定地回答:“不是”
熙照二百九十九年的六月。经过五年的准备后,那正是他定下出兵高昌地日子。同时他听到叶紫苏去逝的消息。那时候方少卿在燕地做客,也不见了……所以他亲自追了过去,要去确定方少卿到底知道了多少。谁知却看见了叶紫苏。震怒之下他砸了那个叫香玉馆地院子。为了保证出兵高昌的消息不走漏,他以不追究他们私奔为条件让方少卿在自己指定的地方自愿拘禁了四个
现在一切都已成了定局,齐毓之到底想追查些什么?
齐懋生面色冷凛。
以前听到的一些支言片语浮出在他的脑海里。
他冷冷地看了定治汉一眼。
定治汉低着头,正在摩挲着中指间的玉指环。好象没有注意他地动静一样。
齐灏就象一个巨人,而自己却是他身后的影子。燕地的谍报组织、近五年来征战的计划、对高昌国的打算……自己已经说的太多了。知道地太多了。聪明地话,就不应该再去c手他后院的事了。
定汉治打定了主意,低头垂睑。
齐懋生见定汉治良久都不出声,自然也能隐隐知道他地顾忌。
他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家事国事天下事,他的家事却是一直不顺利的。现在又要娶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以后只怕是事事都要他来c心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顾宝璋这个人,你怎么看?”
定汉治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人,但不用让他伤脑筋万一齐灏问起内宅的事自己应该是怎样的态度,他还是非常愿意谈话这个话题的。他斟酌着,想找一个比较妥贴的词来形象这个人。
齐懋生那边却等不及了:“怎么,很不好定论?”
“是。”定汉治苦笑。“你说他碌碌无为吧。他又是熙照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你说他是学富五车吧,他在学术上又没有任何建树;你说他是狷介之士吧。他又在朝中汲汲营营,阿谀奉承;你说他志在庙堂吧,他又不知深浅谁都敢搭上……就拿这次朝庭准备在高昌设立高昌都督府来说,皇太后原属崔庆出任高昌都督府的大都督,他明知崔庆是有名的反顾党,竟然还不知死活地贴了上去。说实话,我真是为皇贵妃娘娘叹一口气。”
“哦!”齐懋生很感兴趣的样子。
定汉治笑道:“我曾经仔细研究过近十五年来朝庭对五君城的用兵之道。刚开始的几年,朝庭每次都损兵折将才略有所获,自从熙照二百九十四年顾氏代表坤宁宫参与户部军粮马草的调配后,梁地都督府对五君城的战况就有了很大的改变,特别在左小羽任副帅的几年里,全战全胜,而且是压倒性的胜利,让五君城的人闻左丧魂,就是熙照二百九十八年那场大雪,五君城的人都没敢出兵马蹄湾……我真是不明白,朝庭这次怎么会把左小羽调回盛京去。而左小羽的举动就更奇怪了,他竟然和顾家联了姻。在梁地的这几年,他用兵稳重谨慎,为人低调,可以看得出根本就不是急进之辈,如果却走了这样一步棋,的确让人心生疑窦。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我们不明白的地方。”
第一百零八章 家长里短(四)
齐懋生瘪了瘪嘴,不以为然地冷笑了数声。
定汉治还以为他和齐潇一样,是在笑左小羽“要美人不要江山”,提醒他道:“爷,皇贵妃顾氏至今都代表坤宁宫参与户部军粮马草的调配事宜呢。”
齐懋生目光寒如冰:“信息可靠吗?”
定汉治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爷上次向我提了米霁与皇贵妃的关系后,我在查米霁的时候发现的。他在转运使职上每年都贪墨的极厉害,曾经也被御史弹骇过,可太后娘娘最终都留中不发,后来庙堂上也再没人吱声了。我又查了米家这几年的收支帐目,虽然说不上清寒但也与奢侈搭不上边。后来我无意间发现,米霁的贴身小厮在鼎盛钱庄有一个帐户,这个帐户的钱财与户部来往密切,特别是在梁庭都督府与五君城开战的前夕,加之这几年太后娘娘对顾氏晦涩不明的态度,我们这才联想上去。后来仔细推敲,这才发现的。”
齐懋生目光闪烁。
定汉治道:“而且我刚刚还得到一个消息,海南郡的连氏马上就要与米家联姻了。”
齐懋生微怔:“谁和谁?”
定汉治道:“海南郡连家一个叫连芳华的姑娘和米霁。”
米霁,竟然是米霁,要和连氏联姻了,顾朝容最信任的人,要结婚了,顾朝容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齐懋生真的很好奇。
定汉治补充道:“好象是方家在其中穿的针引的线。”
齐懋生沉思良久:“盛京还有什么新动向没有?”
定汉治考虑了一会,道:“太子新纳了一个姓余的女官为孺人。”
太子新纳了妾室……
齐懋生一双乌黑的眸子如宝石般闪烁着清冷地光芒,冷冷地道:“这才合理。”
定汉治不敢相问,静静地等着齐懋生说话。
齐懋生目露寒意:“上次我进京觐见皇上的时候就有点奇怪,四十几岁的人了,目光却清澈得象泉水一样无暇。”
定汉治身子一震:“难道……皇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齐懋生点了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皇上不是心智未开就是无法正常处理朝务。”
大冷天的。定汉治额头冒出几滴汗来:“这样就都说地通了。”
“所以皇太后娘娘才允许顾氏活着。”齐懋生目光如鹰隼般,“而且还培养顾氏处理朝政的能力。万一她西驾之后,皇上才不至于被方家的人架空。甚至出现禅位的可能。”
“mǔ_zǐ就是mǔ_zǐ。”定汉治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她又怕顾氏坐大后有了左右朝庭的动向,对方家构成威胁,所以不让顾氏生育……真是,老谋深算啊!”
齐懋生想到了顾夕颜对她说过“姐姐曾经和米霁定过婚”的事,他冷笑数声:“可惜太后娘娘当权太久了,她忘记了,就是再乖的狗。你总不让她吃饱,她饿极了也会回过头来咬主人一口地。”
定汉治被这种可能震憾的精神亢奋:“整个熙照王朝却只有左小羽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齐懋生又瘪了瘪嘴。冷冷地道:“他看没有看出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顾氏心里不明白这个道理而做出什么画蛇添足的事来,她的日子也就到了尽头了。”
定汉治听齐懋生的口气,好象不止是感叹顾氏的命运那么简单,笑道:“爷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齐懋生闻言微怔,沉默半晌。道:“你倒是提醒了我。”
定汉治静心屏气地听着。
“皇贵妃和家里的关系怎样?”
定汉治沉吟:“顾宝璋先后娶了三房夫人,皇贵妃是大夫人所生,她底下还有一妹一弟,都是同父异母的。嫁给了左小羽的那个妹妹听说从小很顽皮,四、五岁的年纪就被送到了江南舒州的老家,去年才进的京。唯一的弟弟常年住在江南的外祖家。说是在松壑书院里读书。”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顾宝璋这个人……喜欢玩娈童。据说他第二个夫人连氏就是因此而自绫身亡地。”
齐懋生脸上闪过很奇怪的表情,好象有点悲伤地样子又好象是有点惊讶的样子。定汉治无法确定他的意思。
“连氏虽然是海南郡连家的嫡嗣,但因是独生女,她出嫁后连家就由她的堂弟连雄继承了……连氏死的时候,连家来吊丧的人都没有。”
齐懋生垂下了眼帘,手指轻轻抖了抖。
“爷问这个做什么?”定汉治笑道,“可是担心那左小羽和顾氏联手……”
齐懋生摇了摇头。
本来是想给顾朝容送个口信,让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平安无事,以后夕颜也有个念想,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不从这方面去费什么心思了,思绪已转到了其他的地方:“江青峰只带了一千人马,而史俊手里有一万五千人,他能留下三分之一的马都算是胜数了,我们现在要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走势才行。”
定治汉已经非常习惯了齐懋生这种跳跃式的思维,他波澜不生地道:“爷的意思是?”
齐懋生沉思了一会:“高昌我们决不能放弃,但总是派兵驻守也不是个事。不仅让我们在兵力的调配上捉襟见肘,而且也违背了我们征战高昌的初衷。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以夷制夷,只是我先前看中的几个人都太过稳沉,不太适合目前的形势。”
定治汉完全同意齐懋生的意见:“如果史俊的人马一旦进入眉州攻克了实合镇,除非和朝庭兵戈相见,否则,我们只有退出江中郡……”
齐懋生笑道:“所以现在要你做三件事。”
定治汉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第一。派人去五君城,把左小羽的情况散布出去。怂恿五君城的人提前出兵;第二,派人去盛京,让我们地人在朝议上提出招抚;第三。试着和皇贵妃娘娘搭上关系。”
“两头并举。”定治汉两眼发光:“最好是让五君城出兵马蹄湾和史俊被围的情况一同到达盛京。”
齐懋生点头:“我们才有资本和太后谈招抚的事。”
“只是皇贵妃那里?”
齐懋生沉吟:“想办法给她提个醒,不能让她轻举妄动丢了性命。她在内庭,总比哪天突然冒出一个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地人好。”
熙照的皇贵妃娘娘顾氏吗?那个比男人还彪悍的女人?我们了解吗?
定治汉却不敢问。
他怕齐懋生私底下还有什么安排。起身点了点头,道:“爷,今天都十月二十四了,时候不等人,我这就去办!”
齐懋生点了点头。
战事一触即发,谁快。局面就对谁有利。
“哪个……”定治汉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背后的齐懋生突然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声。
他转身恭立:“爷还有什么吩嘱?”
齐懋生迟疑了良久:“听说你夫人前段时候身体不太好。现在怎样了?”
定治汉心中哀叹一声,却不得不回答:“已经好多了。”
“是请高惊鸿来瞧的病吗?”
定治汉不敢犹豫,立刻应了一声“是”,然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没有一点多议此事的意思。
可齐懋生却不依不饶:“她还在春里吧?”
“是。”定治汉回答的很无奈。
齐懋生点了点头:“那你去办事吧!”
定治汉嘴角微翕,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不语地离开了啸傲轩。
定治汉走后,齐懋生下了炕,在清冷的屋子里踱步良久,喊了一声“四平”。
四平轻手轻脚地一溜小跑进了屋。
齐懋生伫立良久:“你把雍州送来地那四枚参果找出来,我晚上有用。”
四平眼角轻抬偷偷地窥视了一下齐懋生,发现他脸色很凝重。四平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是”。
“还有。把三爷叫来。”
四平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齐懋生。
齐懋生皱着眉头。
他更是小心。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把龚涛也给我叫来。”齐懋生吩嘱道。
“是。”四平垂手恭立。
齐懋生眉头皱得更紧了:“算了,你把龚涛给我叫来。三爷那里,我还是自己去一趟。”
四平低眉顺目:“是,爷。”
不同于齐懋生那边地忙碌,顾夕颜心情轻松悦快地和柳眉儿度过了一个下午,她甚至有一种回到了高中时期和要好的同学趁着放假在家里做手工活的感觉。所以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段缨络借口要去找那些嬷嬷学规矩时,顾夕颜还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正在绣一条树枝。
用柳眉儿教给她的一种回针法,仔细地勾着树枝的轮廓。
每针要绣得一样大小,好象这针绣得大了一些。
顾夕颜拿起绣花的绷子凑到玻璃灯边仔细地观看。
如果有电灯该多好啊!
她哀叹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有点无奈地依在身后地大靠枕上。
实际上穿越生活有着由奢入俭的艰苦,生活品质降低了很多……她在现代虽然出身市井,可也比现在的生活在方便很多。比如说洗澡的问题,还有上厕所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有月假地问题。
自己好象很久都没有来月假了。
齐懋生进来地时候就看到顾夕颜修长的眉头微微地蹙着,粉白地柔唇微微地嘟着,穿着一身雍肿的棉衣棉裤,象小狗似般无辜的眨着一双清丽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小几上的玻璃灯罩。
第一百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