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最喜闻乐见的事莫过于太子疼幼弟,见他们兄弟搂在一处相亲相爱,欣慰无比,佯嗔道:“少冲乖乖的坐好,母亲跟你哥哥有话说呢。”
齐予沛想到她在自己面前从来只自称母后,心中微微一酸。
却见洛氏撂下勺子,思忖道:“你方才说的也是,不过清平侯只是个闲职虚侯……太子伴读虽无官无品,却是你将来的左膀右臂,该慎而重之百里挑一,名门望族里尚有顾家吴家,难道挑不出出色些的孩子?”
齐予沛略一迟疑,轻声道:“母后,若论家世,顾氏吴氏又哪比得上陶家?”
洛氏脸色一沉,目中却有冷静的嘉许之色:“很好,太子,你接着说。”
齐予沛款款道:“高门巨室虽是世代传承,但在朝中未必能得势一世,说到底,势由人定,得先人庇荫,虽能任职清显,必不可久。”
窗下香炉里焚着的沉水香袅袅逸出细腻温馥的气味,洛氏凝神端详着齐予沛略显苍白的脸色,眼神中有温柔的痛楚一闪而过,却垂眸笑道:“那清平侯家的孩子到底何等资质,竟能让太子青眼有加?”
齐予沛一言低声说来,却似千斤重锤落于金钟:“穆子石可襄助帝王一世升平昌盛。”
洛氏沉吟片刻,唤来贴身大宫女:“服侍七殿下先去安寝。”
齐少冲十分懂事,跳下齐予沛的膝头,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母亲,哥哥,我先告退啦。”
洛氏温婉一笑,伸手轻轻刮了他的鼻头:“去吧,少冲可乖了。”
打发走了小儿子,洛氏眉毛一挑,秋水含烟的一双眼冷冷灿灿:“你且跟我说说这穆子石。”
齐予沛对自己母亲没有半分隐瞒,仔仔细细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又道:“如今他人在东宫偏殿,三哥正照看着,母后若想见见,我这就传他过来。”
洛氏想了想,道:“只怕年纪太小了些。”
齐予沛嘴角噙了一抹清淡的笑意:“年纪小有小的好。落难的狗从小捡回来养大了,格外听话忠心。”
洛氏看他一眼,低叹道:“予沛……”
母后极少称呼自己的名字,齐予沛霍然抬头,眼神中有浓烈的惊喜之情濡慕之思,颤声道:“母亲。”
洛氏手指微张,略往前伸,似要触摸齐予沛的脸颊。
灯影月色极铺张华的弥漫满殿,四壁皆静,一时只闻更漏之声,齐予沛心头怦怦剧跳,眼眸中已有雾气朦胧。
只片刻工夫,洛氏回过神来,五指慢慢蜷起支着下颌,声音寒凉如殿外青石地上的秋霜:“太子啊,你像极了我……以智害德,待人不诚,心机深险,失之厚道,所以母后一直待你不亲,你怪不怪我?”
齐予沛心往下沉,强笑道:“母后你说什么?儿臣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