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不过三年,县官一命呜呼,洛氏也不怎么悲戚,跟自己爹妈说,看来这一县之长配不得我,我的姻缘想来是在宸京。
她爹垮着脸就哭了,你以为你能嫁王侯还是一品官啊?城东的张财主刚死了老婆,能要你就不错啦。
她娘多年行商胸襟不凡,不强迫女儿扼杀梦想,塞给她一袋银钱,去吧女儿,争取超过你娘,嫁给宸京守城门的官儿!
洛氏不负所望,凭借难得的才思,二嫁归于翰林院学士兼正三品太子宾客,当时齐谨尚是太子未曾继位,一日逢洛氏惊鸿一瞥——洛氏之美,不止五官致如切如磋,更带着种不安分的气息,迥异于寻常女子的贞静娴雅,一派明媚鲜活,极具杀伤力,是玉盘里滴溜溜流转的明珠,张扬跋扈的宣泄自己的动人夺目。
见惯了仕女贵妇的齐谨,仿佛身处水墨沉寂的山水,突遇一只用色大胆绚丽的雀。
齐谨心醉神迷,回东宫便写下四个字:流华耀日。
待齐谨登基,洛氏便自请和离,齐谨继位第四年,迎娶洛氏于两仪宫,结发册立。
自此这一段三嫁传奇民间宫中甚嚣尘上,无数再嫁之妇娥眉耸参天的信心满满,亦有不少迂腐之徒喋喋不休感慨世风日下,不过这些都丝毫不影响洛氏集宠爱于一身,也集怨妒于一身。
深宫中种种小手段如同鞋里的沙子,隐秘难防却让人身心俱疲,而最后一击便如暗林毒蛇水底恶蛟,致命之余,不见端倪首尾。
洛氏怀着齐予沛时,就屡屡遇险,到生产时更是九死一生,几乎一尸两命。
齐予沛胎里受过损伤,打小泡药罐子里,齐谨大是怜爱有加,只把别的皇子都抛诸脑后,好容易长得大了,容貌正与洛氏如出一辙,个性渐显,却比洛氏更沉稳内敛,齐谨疼到了心尖子里,但不知为何,洛氏对他却一直淡淡的,所有的拳拳爱意三春之晖,尽寄于后来所生的齐少冲一身。
齐予沛见洛氏此刻心情甚佳,便趁机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洛氏细心的把齐少冲嘴角汤渍擦净,轻声道:“什么事?你明日若是有空,替我去趟新明寺,为少冲佛前供一盏七斤的海灯罢。”
齐予沛含笑答应了:“便是母后不说,儿臣也会如此,再为七弟求一平安符,请主持方丈亲自加持开光可好?”
洛氏展颜一笑,颔首道:“极好,你有何事,不妨直说罢。”
齐予沛道:“儿臣想换掉范丰这个伴读,让清平侯家的穆子石进来。”
洛氏秀眉微拧:“范丰这孩子人品端方忠厚,家世又好,父族母族均是朝廷重臣,选他当伴读,也是你父皇一番苦心……”
齐予沛低头受教,静了一静,方道:“范丰年已十四,儿臣看他志向远大,便想着成人之美也好,放他出去好生备考几年,将来中举登科,点个堂堂正正的翰林,于他仕途更是有利,他也必然记着儿臣的恩典。”
洛氏用小银勺喂齐少冲一口羹,齐少冲不过三岁,正是好动的时候,坐在洛氏腿上扭来扭去,一时张开胖胳膊,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抱!”
他模样中有几分洛氏的影子,眉眼轮廓却更像齐谨,虽不及齐予沛致清俊,但圆头长脸骨骼清奇,更显皇家福泽。
齐予沛眼眸亮晶晶的笑着,小心翼翼的接过他放在腿上,摸了摸他的小肚子:“七弟吃饱了?病了几日,脸儿都瘦啦……”
齐少冲避开洛氏追上来的一勺银鱼羹,道:“我才不瘦,哥哥脸又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