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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我过去一直认为,平平安安的,生活有保障,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最近几年我逐渐懂得,一个家庭靠的是每一位成员来维系,其它都是次要的。”她知道对一个几乎还不认识的人,她说得太多了,但她打定主意说就说个痛快。“我同钱多斯在一起一直有种安全感,即使深入到印第安人保留地时也是,可是我的确希望将来某一天会有几个孩子,孩子们是不能一年四季流离不定的。因此我就是不知道。”她说完叹了口气。
“什么最重要,对此男人们据说也可以改变观念的。”有些男人也许会,考特尼想,可钱多斯决计不会。
因知道同她父亲重逢她紧张得要命,锯齿便离她而去了。
下定决心,因为要是换了钱多斯肯定会那么做,考特尼径直走到房子前举手拍门。门一下子就开了,一位细高细瘦的女人眼巴巴地站在那儿。
“埃拉?”“哟,错了。”那女人咯咯笑道, “我是曼宁太太,这儿的管家。如果你想找哈特太太,每天的这个时间你得去学校教室找她。”“不,啊,事实上,我是来找爱德华·哈特的。”“进来吧,不过你得等会儿。他去镇上某处看病人去了。”曼宁太太领着考特尼进了病人候医室,一间摆满了直背椅的屋子。考特尼并不介意。她不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位妇女,而且在见父亲前,她需要时间使自己镇定一下。运气不错,这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因此她独自坐在那里,等着医生回来。
这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她坐立不安,一会儿扯扯身上的绿裙,一会儿摸摸头发。她站起来踱几步,然后又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终于,她听见前门开了,听见她父亲的声音、叫着曼宁太太说他回来了。他穿过大厅去办公室时,从那扇开着的门口走过。
令考特尼惊讶的是,她似乎不会说话了。她想对他呼喊,却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站在门口。她站了起来盯着他,还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她站在屋子中央,像个傻瓜似的,张着嘴,话堵在喉咙里。
足足有一分钟,他还没认出她来。她身上某种异样的东西让他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回视着她。也许是因她那双眼睛之故。她那双眼没变样,那一刻瞪得又大又圆,满是恳切地望着他。
“我的上帝——考特尼?”“爸爸。”她叫道。
他朝她飞跑过去。她扑到他怀中。在他的胳膊紧紧地搂住她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一种最令她不可思议的喜悦。他父亲正拥抱着她,正是那种她时时刻刻、梦寐以求的他的拥抱。
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爱德华才从怀中放开她,又仔细地打量。他的双手抚着她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珠。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在那一刻考特尼知道了他是真真正正地爱她。他一直爱着她。只是因为她自己疑心重重,才别生了些枝节。上帝份上,那时她真是个蠢姑娘,如此深深地把自己裹在一片黯然伤神中,以致看不到那些一直伴随着她的东西。
“考特尼?”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死了。”“我知道,爸爸。”“你没被抓走。我看见那些印第安人离开的,他们只带走了那个农夫。”“我当时躲在谷仓里。”“可是我在谷仓里找过了。我拼命地叫你,直到嗓子叫不出声音来。”“你没朝那饲料盒里看。”她的话音里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当然没有。它根本藏不下……我的上帝,怎么回事?”“布劳尔先生在它下面挖过一个d。他为他妻子准备的。袭击开始时他也在谷仓里,他便让我们躲到里面。萨拉和我都昏过去了。我猜那就是我们之所以没听见你叫唤的原因。”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让他捉摸了好一会。
“萨拉也还活着?”考特尼点点头。“而且又嫁人了。”她解释说大家都认为他被抓走了,说他死里逃生根本不可能。她告诉他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从来没有,接着又迅速交待了这四年生活,还跟他说了在一张旧报上看见他的照片一事。
“萨拉认为我疯了。可是跟你说实话,我认为她并不想相信那真是你。她很乐意嫁给哈里。”“我也又结婚了,考特尼。”“我知道。我昨天在巴m同玛格丽特一起过的夜。她跟我说了埃拉的事。”双手扶着女儿的肩,他盯着窗外。“老天,我有两个妻子了!我得为此采取点行动。”“而萨拉有两个丈夫,”考特尼微笑着说道,“我保证她会同意一纸解约书的,那好于两头离婚,难道你还这么认为?”“我只好希望如此了。”“爸爸,”考特尼问道,“你为什么离开那个农场了呢?你受了伤。你干嘛没在那儿等着救助?”“我受不了,宝贝,想着你死在了那栋熊熊燃烧着的房子里。我必须离开那儿。我知道那样做不明智,可是当时我简直不能正常连惯地思考问题了。我甚至连一匹马也没带上,因为那会又让我想起你来。我跌跌撞撞地一直跑到了河边,后来就人事不省了。一位教士和他的家人发现了我。等我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们正带着我往德克萨斯去时,我们已经深入到印第安人保留地中了。”“看来你就那样来到了韦科。”“是的。我拼命想忘掉那一切。我自行谋生。这儿好人多。”他突然停下来,接着又问道,“你昨晚怎么待在巴m内,而没有到镇子里来呢?”“钱多斯就把我带到那里。”“钱多斯?那是个什么名字?”这个名字我会一直使用直到干完我必须做的事。“这是他妹妹给他取的名字。他实际上是弗莱彻·斯特拉顿的儿子,或者不如说是他一个形同路人的儿子。要解释清楚钱多斯不是件易事,爸爸。”“告诉我你是怎样从堪萨斯到这儿来的。”“钱多斯带我来的。”“就他一个?”他惊呼道,她点点头, “你单独同他一起旅行?”那种迫使他娶了自己的管家的道德模式在他那惊异的表情中显露无遗。考特尼不禁生起父亲的气来,这倒让她自己吃了一惊。
“瞧瞧我,爸爸。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长大了,完全可以自作主张。而且如果我选择单独同一个男人旅行的话,那是因为我到这儿来只此一途,就那些。无论如何,完了事了。”她用一种更为平静的语调说道。“我到了这儿。”“可是你——都还好吧?”“有钱多斯保护我。他不会让我有任何闪失。”“那不是……我的意思。”“哦,爸爸。”考特尼叹了口气。
“爸爸?”从门口他父亲身后传来一个惊异的声音。“爱德华,我本以为你只有那一个女儿呢。”这及时的打断使考特尼觉得很高兴。她担心她父亲会持一种典型的家长作风来对待钱多斯。不过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了。她不会为她根本没做错的事情致歉。然而以此作为他们fù_nǚ关系的新开端,并不是个好方式。
因此尽管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对站在门口的那位女士以眼还眼,她还是绕过她的父亲,优雅地伸出一只手。
“你一定就是埃位。”考特尼热情地微笑着,“是的,他的确只有一个女儿——我——还活着,好好儿的,就在你眼前。不过我让他来告诉你前前后后的经过。我的包放在门廊里了,曼宁太太能不能带我找间屋子……?”她正要从那位莫名其妙的埃拉身边寻个出路出门,他父亲把她拦住了,用警告的口吻对她说道:“以后我们再继续谈谈此事,考特尼。”“如果我们必须谈的话。”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高兴一点。“不过我真的希望先住下来。而且我敢肯定埃拉现在也没有很多时间——还是学校今天已经放学了?”“不,不,我确实得回去。”考特尼离开那间屋子前,又对那位云里雾里的女士笑了笑。一出来门便关上了,她靠在墙上,合上双眼。她能听见他们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说个不停,她父亲在解释,埃拉听上去好像很为他高兴。
埃拉真是美貌的女子,而且又年轻。考特尼没料到她会这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上下。长着一头光润的红头发,一双淡绿色的眼睛,这一生动的搭配,使埃拉看上去当然同考特尼以前所认识的任何一位老师都大不一般。
她父亲大概很爱埃拉。他们并不需要考特尼即将给他们生活带来的诸多烦乱。
她叹了叹气,从墙上挺起身来,去取她的包。
尾声
考特尼没意识到自己竟有这样的巧计,成功地将任何有关钱多斯的谈话往后拖延了好几天。她一个劲地向她父亲问问题,使其无暇他顾,问他所有在韦科的生活,怎样遇见埃拉,如此这般。病人们使他忙得不亦乐乎——太熟悉了——这样她只在傍晚和晚上才能见到他,而且即使这些时候他也经常被叫走。
她也认识了埃拉,发现自己实际上很喜欢她。继萨拉之后,这倒是个巨大的变化。不过埃拉也很忙,忙学校里的事。考特尼发现自己每天闲居独处的时间太长。
不多久她就感到腻烦了。她想着接替曼宁太太那份活儿。毕竟,她收拾家务可是把好手。可是一天早上她听说了曼宁太太的生活遭遇,又看见她为自己能为哈特一家干活而倍感幸福的样子,也就作罢了。然而考特尼做了那么多年的事,现在让她无所事事地混日子真是强人所难。她必须得找点事儿做。
有几天时间她帮她父亲照料病人。他很高兴。她一直想着要全心投入他的工作,却从来没有机会来尝试一下那样有多累人。她太慈悲为怀,感情太容易冲动。有次见到一个残疾儿童,她便彻底崩溃了,于是终止了在她父亲办公室的工作。
到这儿十天后,考特尼决定要离开。还不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儿是个无用的闲人。弗莱彻·斯特拉顿是对的。闯入别人新婚燕尔的生活,她很不自在。爱德华同埃拉俩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而现在他们又被迫抽出好多时间来陪她。他们还在相互了解呢,她的出现常常令人尴尬。
夜间最糟糕。考特尼听见她父亲和埃拉在她的隔壁房间亲热地交谈,然后又听见他们做a。第二天早晨见到他们时她还羞得脸红。这个她受不了。即使头上捂个枕头也不顶用。而且无从逃避,因为总共只有三间卧室,曼宁太太占用了那第三间。
这些便是她要离开的原因,或者说考特尼是那样告诉自己的。可事实是,她对钱多斯想念得要命,以致于苦恼不堪,而且还要让她一直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是太艰难了。
她对她父亲说自己准备去看望玛吉几天,不过她真的很想从弗莱彻·斯特拉顿那儿说好话谋份工作。那么大规模的牧场,一定有她干得了的事儿。
她去了那儿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后,弗莱彻非常高兴。她知道他会的,从他一天接一天地派人去监视她父亲的房子便看得出。
她得鼓起足够的勇气告诉她父亲,她总归是不会回到他那里去的了。他会很失望。他会告诉她说她不是非工作不可。他会提醒她说他们才刚刚团聚。但是她会对他说,并非彼此见不着面,想几天一见就几天一见。她离他仅仅只有四英里远。
那些是她想对她父亲说的话,可是真正原因归结到一点:她想住在牧场里,弗莱彻·斯特拉顿断言钱多斯会回来,她想借他这份肯定聊以z慰。她需要那个希望,比什么都更需要。
那晚同弗莱彻共进晚餐真是其乐融融。他尽力使她感觉跟在家里一样。玛吉和锯齿也同他们一起进餐,大家都对考特尼在牧场里适合做什么事各抒己见。这些建议包括为弗莱彻的图书室编目,装饰那栋大房子,甚至包括为新生的牛崽起名。当弗莱彻一口咬定说他总是为每头牛崽起名时,锯齿差点没呛着。
饭后又搞了个生动的、情趣盎然的忆旧茶话。玛吉讲述了弗莱彻是怎样在加尔维斯顿发现她的。好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物色个管家,知道她就是自己理想中的那个。可是她不想留在德克萨斯,当时她正在去新罕布什尔的路上,要去那儿同她姐姐一起生活。
弗莱彻许诺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来管理他的家务事,而她知道同她姐姐一起她得不到那个权利,这样玛吉便应承下来。但是弗莱彻称她至此还没同意,直到他保证给她自己一栋房子,跟她留在英格兰的那栋一模一样。他信守了诺言,诸事顺当。她得到了她留在他乡那间小屋,从英格兰那么老远海运过来,里里外外一应俱全!
在一片笑声中,锯齿讲了十五年前他和弗莱彻如何相遇的故事。夜间,在那块大平原上,两人各自都以为对方是个印第安人。夜漆黑一片,黑得不敢去查看。他们各自都听到了一些响动。是头野兽吗?还是个印第安人?两人都过了个不眠之夜,紧张不安地躺在睡袋里,相互仅隔二十英尺!第二天一早,他们相互看了看,一阵开怀大笑。
考特尼上床睡觉时,心情比这些天来舒畅多了。她需要接近这些同钱多斯很亲近的人。嗯,也许不亲近。他不容许。但是他们都关心他。而且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会对考特尼说他这样的男人对她不适合,不像她的父亲,假如他知道她爱着一个枪手的话,肯定会那么说。
开着窗,一阵微风吹得窗帘轻轻飘动。考特尼翻了个身,舒展地躺在床上,睡意正酣。忽然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她大吃一惊。一个可怕的重物落到床上,沉沉地压在她身上,按住她的双臂,她一动也不能动。而这次她并没将枪压在枕头底下,她本来以为她很安全的。
“你他妈的档降自谡舛墒裁?”他那粗暴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然而那是考特尼所听到的最为甜密的声音了。她想说话,可是他没把手移开。 (。。独家ocr)
“我匆匆赶回这里,差点没把我的马累死,跑到我预想的地方,却发现连你的影子也没有!几分钟前,想着你可能同她凄着睡一起,几乎没吓得那老太太七魂出窍。可是不对,你在他妈的抵鞣坷铮曳9奈矣涝恫换嵩偬そ饷乓徊降摹n乙欢u枇?你到底在这儿做什么?”考特尼摇着头,想甩开他的手。他干嘛不将他的手拿开呢?当然他肯定知道她是不会失声尖叫的,知道她见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是不对,他并不知道。她是从他身边逃开的。他曾设法让她恨他,而他大概以为自己成功了。那他来这儿干什么呢?他俯身将额头靠着她的额头,叹了口气。他心头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他来这儿到底干什么?她又一次问自己。
似乎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说道:“我老在惦记着。我必须弄清楚你是否一切都好,是否诸事都遂了你的愿。是这样的吗?不,显然不是,否则你就不会待在巴m这里,而不是在镇上同你父亲一起。我知道他在那儿。我见到他了,还有那栋房子,他的妻子。出什么事了,猫咪眼?你因为他娶了个妻子而不快?你可以摇头,知道吧,或者点头。”她没那样。她不愿让他就这么舒舒服服地一个人说个不停。她张开嘴拼命向他咬去。
“哎哟!”他大叫一声,赶紧把手抽开。
“活该,钱多斯!”考特尼怒道, “也不想想你在干什么,把我按得死死的,不让我回答你这些问题?”她坐起来,又说道,“如果你来这儿的唯一原因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好好的,那你走就是了。”他从床上站了起来。“你胆敢走就试试!”她大吃一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他没走。他划了根火柴,把一盏灯搁到她床边。他点灯的那一会儿,她美美地看着他。他那样儿糟透了,一身黑衣服脏得要命,眼周布满了疲惫的纹路。他脸也没刮。他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冷酷而危险的枪手,可是在她眼里,他却那么灿烂夺目。
他低头看着她,当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上下打量她时,考特尼感到自己心弦紧绷起来。她穿着一件端庄大方的白棉睡衣,是埃拉带她逛商店时买的。她那金黄的肌肤映着白睡衣还依稀可见,而她那双眼睛颜色仅比她的肤色稍稍深了一点点。她那棕黄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闪着缕缕光彩。
“你怎么显得……漂亮多了?”她尽量掩饰着不让他看出这问题问得她何等地心神不宁。
“也许是因为你离开我太久的缘故?”“也许吧。”他俩当中没有一个不认为十天时间既漫长又遥远。他一直在苦苦熬着,她也一样。十天仿佛遥遥无期。
“我本以为我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你了,钱多斯。”她静静地说道。
“是啊,我也那么想过。”他在床边坐下,挤着她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地方。 “离开圣安东尼奥之后,我非常想到墨西哥去。”他告诉她, “一天,马不停蹄地跑了他妈的狄惶欤湍敲丛叮冶愕敉坊乩戳恕!?她正期盼着他的某种表白,可他却气鼓鼓的,因为他回来了,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有违他的初衷。失望之情激起了的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