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心事
郑钰霖看到唐天浩夫妇先是一愣,继而镇定地对二人作揖,恭敬道:“将军,夫人。”
唐天浩冷哼了一声,没理他,梁青黛笑眯眯地问道:“郑小侯爷也要吃饭啊?”
郑钰霖嘴角抽搐,心道,我也是人,当然要吃饭了,面上却不露声色,做足礼数:“正要吃,两位可要一起?”
“小侯爷太客气了,不过不用,嫣儿已经在等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梁青黛依然微笑着说道。
“如此,晚辈只好以後再找机会请二位了。”郑钰霖道。
来到“青云”阁,李秀禾已让人摆上了几个凉菜,分别是蒜香手撕茄子、口水**腿、葱韭牛r和梨汁儿辣白菜。梁青黛眼中露出惊异,问向一旁笑得欣慰的唐天浩:“这些都是嫣儿做的?”
“是。”唐天浩扶她坐下,“还合我们的口味,辣为主。”
跑堂的给两人斟上热茶,恭敬地说道:“老爷夫人先用,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果真,不过几口茶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大盘菜纷纷上桌。首先是蚝油鱼片,鱼r切片均衡地码在盘中,加入调料腌制、蒸熟後,浇上烧得沸滚的豆豉蚝油,最後撒上红椒葱花,光泽鲜艳,香气四溢,让人看了食欲大开;其次是干锅香辣虾,干锅的好吃之处在於,香料之味全部吸收入菜中,味道较重,而常食虾可以治畏寒、体倦、腰膝酸痛等病症,这道菜用干辣椒、花椒和辣椒酱作配料,辛辣之味更甚,却不会影响虾r嫩鲜的口感,好吃够味;紧接着是蜜酥**排,选用**x排,用生粉、面粉加上各种调料裹好,增加**r嫩滑的口感,腌制好後下锅炸至金黄,再用蜂蜜、生抽入锅加入生粉制成芡汁淋在**排之上,撒上黑白芝麻。这道菜味道甜鲜,咬开**排,会不自觉地淌出鲜美的**汁,令人齿颊留香;然後是一道水煮牛r,鲜牛r事先用湿淀粉和**蛋清加上调味料腌制过,所以十分的鲜嫩,红色大垫碗上撒了一层香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最後是一道素炒,叫做素三鲜,用山药、黑木耳和笋尖作原料爆炒而成,味香浓郁,配上红绿辣椒,颜色动人,引人起筷。
梁青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桌菜,咬着筷子讷讷说道:“快让厨房别做了,吃不完。”
跑堂的笑着道:“没有了,夫人,还有一盅汤,您吃着,有什麽事就吩咐。”说着将枸杞r鸽汤端上桌。
吃了一会儿,梁青黛已经很饱了,盛一碗汤喝下,她m着肚子对唐天浩道:“她一定不是我女儿,就算是我也不认了!”
坐在一边的秦青嘴角一抽,夫妻两一个德行。果然,只听梁青黛拍着桌子怒道:“这麽好吃的菜从来没给我做过,亏死了!”
唐天浩抹抹嘴唇安慰道:“这不以後可以经常吃麽,你也别在意,我问过了,嫣儿这手艺是在侯府没事无聊的时候学的,也没多久。”
“哦?在侯府学的?跟谁学的?”梁青黛好奇问道。
“这我怎麽知道?”唐天浩笑,“可能是厨娘,又或者是看食谱吧,她说她有天分,一学就会,所以出府之後就来这里开店了。”
“这样……”梁青黛若有所思,“你可有觉得女儿身上有什麽变了?”
“肯定是变了。”唐天浩道,“很多,以前她什麽事都问我,现在却很有主见,不骄不躁、处变不惊,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梁青黛皱眉:“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的x格怎麽会变得如此彻底?”
“我也想过……”唐天浩叹了口气,“可一见到她,我就觉得这就是我的女儿不是别人,她本来就这麽好,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这样的嫣儿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吗?”
“你这麽想?”梁青黛抬头看他,“是不是我没把嫣儿教好,你一直都怨我?”
“怎麽会?”唐天浩抚上她的手,柔声道,“你为我生下嫣儿受尽苦楚,养育她长大费尽心神,我却从未做过什麽,要说对过去的嫣儿,我的责任更大。”
梁青黛笑了:“我们都别自责了,让人把嫣儿叫过来吧,我好想她。”
李秀禾辅一进包间,首先看到的是唐天浩,那麽大块头坐在算是“j致”的红木桌前,总有那麽点违和感,令人忍俊不禁,当然她也注意到了一直对着自己的那道视线。向那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夹袄、苏蓝色水裙美妇人正弯着眼角看自己,这位就是唐淑嫣的娘亲吧,很美很温和。
李秀禾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局促地站在门边不过去。
唐天浩笑:“怎麽站在那里?过来问候你娘亲。”
李秀禾羞涩地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地揪起衣襟走到梁青黛面前,低低唤了声“娘”。
她的这点小动作梁青黛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拉住那双已经不复娇嫩的手,突然有些心疼,这孩子到底是想怎样,放着福不享,要来做这辛苦的差事。微微红着眼眶,梁青黛朝她笑道:“怎麽生分了?不认识娘了?”
李秀禾连忙摇头,红着脸道:“我很想念娘亲。”
“想我也不回去看我,让我千里迢迢从帝都赶过来看你这小没良心的!”梁青黛作势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忘了娘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吗?”
李秀禾眼睛一红,哽咽道:“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拉她在身边坐下,梁青黛温和地问道:“过得怎麽样?可还舒心?”
“很好。”李秀禾抽着鼻子,“我吃得饱、穿得暖,来了大半年,都胖了一圈了。”
“臭丫头!”梁青黛笑了,“你就是不让人省心,从帝都来凉县这麽大的事也不给家里打声招呼,虽说这天下太平,但路途遥远,要是你出了点事,我和你爹怎麽办?”说着,作势又要哭,李秀禾忙道:“娘,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腿,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梁青黛发狠道。
这麽聊着,李秀禾没那麽紧张了,便放开了些,笑问梁青黛:“娘,吃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好吃!”梁青黛一脸陶醉,“没想到你手艺这麽好,早知道多留你几年,平白便宜了郑家那小子。”
李秀禾失笑:“我也是过去了才学会的,在侯府没什麽事干,郑钰霖你也知道,不怎麽理我的,我好吃,便经常去厨房找东西吃,那个厨娘手艺很好,还收了我做徒弟,给了我一本食谱说是家传的,我想左右闲着,就学呗,谁知道我是个做菜奇才,极有天赋,於是出了侯府却意外地带了一身手艺。”这段说辞是和杏儿商量好了的,侯府确实有一个厨艺j湛的厨娘,唐淑嫣那时候经常扮作小丫鬟去厨房偷东西吃,有一回被逮住了,厨娘以为她跟了个恶主子,经常吃不饱,动了恻隐之心,便时不时做了好吃的给她,唐淑嫣虽没做过,却一直在一边看着的,说是学习也能令人相信。
梁青黛听到她在侯府的遭遇又不免一阵唏嘘,看着样貌人品均是上乘的女儿,小心问道:“你对那郑小侯爷可还有情?”
李秀禾一愣,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只得如实答道:“没有了,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梁青黛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道:“你看明白就好,娘是怕你走不出来,平白自添烦恼。那郑钰霖失去你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他会後悔的,你也不要伤心难过了,娘这次来会陪你好一阵子,不为别的,就想给你找一个好夫君,我的女儿有才有貌,绝对能寻得佳偶,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秀禾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回抱着她道:“娘,我不求别的,只要你们都好。”
刚照顾梁青黛在唐府安下身,唐天浩就接到了来自帝都的急报,要求他立刻动身回京复命,唐天浩便告别了妻女,留下秦青照顾二人策马返京。李秀禾不知道何事如此之急,便问梁青黛,梁青黛淡淡一笑:“新帝登基不久,朝纲不稳,琐事繁多,你爹是顾命大臣,对皇上有责任,皇上离不了他,别担心。”
李秀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娘过去也是朝廷重臣吧,怎麽不再做下去了呢?”
梁青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从来不会关心为娘这些事的。”
李秀禾慌了,不知该说什麽,梁青黛接着道:“不过,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真的长大了,懂得去关心人,娘很欣慰。”
“娘……”李秀禾不自觉地抱住她,“过去是我不对,让您寒心了。”
梁青黛慈爱地m了m李秀禾发旋,目光看向远方,淡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什麽好想的。娘当初入朝为官不过一时兴起,没想过自己真的适合,但是做了我就不後悔,因为那是我做过的最潇洒的事情,而且我还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人,所以,无论怎麽说,娘的行径虽然与世俗格格不入,却是娘做过的最赚的事。”
李秀禾闻言笑道:“我知道,喜欢了就去做,追求自己的本心,问心无愧即可,我开店也是这个想法,做菜是我目前为止最爱做的事,我喜欢看到别人吃了我的菜沈迷陶醉的样子,那说明我做得很好,我能人所不能。”
梁青黛点头赞许地说道:“确实是这麽个意思,人总要为自己活出些什麽,不然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让下人去厨房端了些点心来,李秀禾梁青黛二人就隔着桌子说着话,这种没有辈分界限的成熟对话让梁青黛很是享受,故而当她被一个嘴角噙笑的年轻男子打断时,明显不悦了起来。
却说陈惊天听闻未来丈母娘也来到凉县,便从分阁出来拜会一下,为显诚意,还特意从店铺里买了些礼品带过来,不知道丈母娘喜欢什麽,便买了点胭脂水粉,据说好多夫人小姐都喜欢。
陈惊天不知道的是,梁青黛天生丽质,几乎不施粉黛,最多冬天天气干燥的时候往脸上、手上抹些护肤油,却依然保持着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肌肤。所以他带的这些礼品注定压箱底,不见天日。
前一日,梁青黛便听唐天浩提起一个江湖人喜欢自己女儿的事,当时就有些不喜,她始终认为江湖人打打杀杀,匪气颇重,和唐淑嫣的身份不配,又听说这个陈惊天是专管情报秘辛的天下第一阁阁主,更不同意了,谁知道他们暗中得罪了多少人,要是嫁过去岂不是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被灭口?
唐天浩倒没多大顾虑,只是说陈惊天心很诚,若真嫁了,会对唐淑嫣好,梁青黛听相公这麽说,便决定先观察看看。
陈惊天早就听说过梁青黛的名声,对聪明的女人必须尊重,所以来了也不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回梁青黛的话,只要是不涉及机密,基本有问便答。几下相处下来,梁青黛也同意了相公的看法,这个人确实不错,谈吐得当、举止优雅,知道的趣闻多,时常将梁青黛惹笑,故而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些。陈惊天知道分寸,见时候不早了便彬彬有礼地起身告辞,并不多留。
待人走後,梁青黛笑眯眯地问李秀禾:“陈少侠可有希望做我的女婿?”
李秀禾脸一红,嗔道:“娘,别乱说,一会儿那家夥又要高兴地直跳了。”
“我看他不错……”梁青黛笑,“你爹对他也有好感,模样人品都没得挑,虽然大你不少,但一定体贴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还不想嫁人。”李秀禾抿着唇道。
“哦?”梁青黛眉毛一挑,“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为何,李秀禾眼前突然闪现出钰宝那俊美无双的脸,反应过来後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不急着成亲。”
“现在你还年轻,当然不觉得,等你过了二十,可就难嫁了。”梁青黛不无担心地劝道。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有男人才能过日子。”李秀禾固执道,“而且嫁人必定要互相喜欢才是,我对他没那方面想法。”
“这麽说,你对别人有过那方面想法了?”梁青黛的感觉很敏锐,“到底是哪家公子,说出来娘看看合不合适呢?”
“真没有!”李秀禾失笑,“娘,你就别为**心了,我相信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一个我喜欢的人走进我的生命,到时候,无论是强娶还是豪夺我都要挣到手的。”
梁青黛不再多言,倒不是尊重李秀禾的想法,而是打定主意问问家里的人,看能不能问出些破绽。
李秀禾算了算日子,钰宝离开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还记得当时他要求自己每一个月去一封书信交代近况,这麽想着,李秀禾便告别了娘亲,去书房写信了。
☆、第十七章、丑闻
快要入夏,天气也渐渐和暖了起来,凉县地处江南一带,气候湿温,所以季节x特征非常明显,人们早已褪去了厚厚的冬衣,穿上了单薄透气的春装,都像是破茧而出的样子,舒展了手脚、跃动了身心。
距离钰宝离开凉县已经一个多月了,李秀禾听从他的嘱咐,按时给他去了一封信,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不外乎最近发生了什麽:她闻名已久的娘亲来凉县了,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刘婆婆的病情一直控制得很稳定,胃口不错,气色也很好,不需要担心;珍味斋分店已经渐渐站稳脚跟,和同街的醉仙居、来客楼三分秋色;她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今年七岁,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瘦黄小个子,叫吴勤谷,懂事听话,讨人喜欢,想要把他养胖云云……但是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李秀禾没有提到陈惊天,像是能预感到钰宝的不高兴一般。最後,嘱咐钰宝一人在外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写的时候并没觉得,写完了,才发觉自己洋洋洒洒写了那麽多,且多是些琐碎的事情,不知道钰宝可有耐心看下去。李秀禾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妥,钰宝就像家人,时刻被她记挂,书信往来可以增加彼此的羁绊,维持两人友好互动的关系。
梁青黛在得知钰宝的存在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暧昧,李秀禾和钰宝之间肯定不简单。
杏儿不知道梁青黛找她所为何事,这位夫人可不像表面那麽好糊弄,杏儿一向很敬畏她。此时战战兢兢地俯首站在梁青黛身侧,杏儿满脸顺从,恭恭敬敬地回答她的问题,事无巨细。
“所以说,这个钰宝只是一个村妇家的孩子?”梁青黛的语气中有那麽点失望。
“是这样的,夫人。”杏儿斟酌着措辞,看着梁青黛的脸色补充道,“不过钰宝是个不错的孩子,手脚勤快,人也聪明,长得也好,大家夥都挺喜欢他的。”
“嫣儿对他很好?”
“小姐对谁都好。”
“别自作聪明,你知道我什麽意思。”梁青黛微垂着眼帘,轻轻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无甚表情,却不怒自威。
“奴婢不敢。”杏儿头垂得更低了,“小姐就算对他好,也是把他当弟弟,绝无他意。”
“听说他做了武林盟主的徒弟?”
“是,谭盟主称他天赋极高,便收他为徒,我听陈少侠说过,钰宝的g骨极好,是个练武的奇才,定能出人头地的。”
“可看得出他对嫣儿抱着什麽情感?”
“这个……”杏儿犹豫了,说钰宝对李秀禾没想法,估计没有人信,早些时候钰宝还很腼腆,见到李秀禾只是脸红,後来出现了竞争对手,狼的本x就露出来了,她也听说了钰宝走之前曾惹了李秀禾生气,估计跟这事个八九不离十。
梁青黛见她吞吞吐吐,当下了然,唐淑嫣的长相品行都在那,怎麽会有人无动於衷?便又问道:“依你之见,嫣儿对他可有好感?”
“这个奴婢不敢妄加猜测。”杏儿道,“夫人何不问问小姐自己呢?”
梁青黛叹了口气:“她要是肯说,我也不用问你们了。那凉县除了陈惊天,可还有其他的青年才俊对嫣儿青眼有加?”
杏儿一边想一边暗暗为李秀禾捏了把汗,看来将军夫妇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了。想了半日,杏儿不确定地问道:“经常光临珍味斋算是对小姐别有用心吗?”
“怎麽说?”梁青黛挑眉问道。
“夫人听说过何文耀何大人吧?”见梁青黛点头,杏儿接着道,“何大人和小姐关系不错,经常光顾我们店,还特意给店题了字,为表谢意,小姐承诺包揽何大人的饭食一个月。他本不需要去店里吃饭的,反正每日都会有人送过去,但他坚持来店里吃,有时候就坐在厨房看小姐做,做好了就在那吃,我想这不正常吧?”
梁青黛露出点兴趣来,好奇问道:“嫣儿也没阻止他?”
“没有,说起来,小姐一向不注意这些的,一开始说过,可何大人依然如此,便由他去了。”
“那你说嫣儿会不会对这何文耀有好感呢?”
“这个也说不准,小姐对谁都差不多,看不出偏颇。”杏儿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只对钰宝例外。
“照这麽说,何文耀也行啊!”梁青黛笑道,“我还是喜欢有才学的谦谦君子,只是不知道他为人如何,看来要找个机会见一见。”
“若这样算一个的话……”杏儿道,“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去珍味斋用饭。”
“哦?是谁?”
“郑小侯爷。”
“他?”梁青黛微微皱眉,“他还在凉县?郑侯不已经回京复命了吗,他留在这里做什麽?难道真的是为了嫣儿?”
“这个奴婢不清楚,不过对比过去,小侯爷确实对小姐关注多了。”杏儿道。
梁青黛沈思,半晌道:“估计多半是後悔了,不管他,和我说说这何文耀,是怎样的人物?”
杏儿有些勉强:“这叫奴婢怎麽说,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奴婢可以置喙的,只能说何大人很聪明,断案一流,且深得民心,凉县几年来没出过一件冤假错案,都是何大人的功劳。”
梁青黛想了想,问道:“他今天还会去店里吗?”
“应该吧。”杏儿道,“饭还没管完呢。”
“我们今儿就去店里吃,正好会会这位何大人。”
然而梁青黛没有见成何文耀亦没见着李秀禾,原因是,他此时正在府衙审理一个恶x案件:珍味斋的学厨潘柳被人qiáng_jiān了。
事情还得从前一晚说起。珍味斋自从开了分店,李秀禾就一直坐镇分店,很少有机会回老店看看,但老店那里有福善、董二管理,倒也令人放心,只不过没有了李秀禾,很多工作比如和馅料、发面、腌菜等等都得潘柳做。潘柳跟着李秀禾学了几个月,做点心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可以独当一面了,每晚打烊後都要在店里多呆一会儿将第二天需要的材料备好。
李秀禾本是不同意的,那麽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可潘柳觉得无妨,这条路她走了十几年都没有半夜遇鬼的情况,何况本县在何文耀的治理下,虽说没有富裕道什麽程度,但至少可以做到路不拾遗,且邻里街坊都认识,有什麽事叫一声就都听到了,不会出事。李秀禾拗不过她,便嘱咐王存喜每晚送她回去,见潘柳仍是固执,便发狠要是她不同意,立马辞退她,潘柳自然不会让这麽好的差事白白丢了,连忙应了下来。
要说这王存喜,实是个老实人,话不多、手脚勤快,厨房里的事物打理得仅仅有条,可见黄掌柜看人的眼光有多好。听说少东家要自己送潘柳回家,便听话地每晚都送她回家,雷打不动。潘柳挺喜欢他老实踏实的x格的,又在厨房一起干活,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於是晚上一起回家成了一件有情调的事,潘柳活到十六岁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甜蜜开心,恨不得一天到晚溺在一块,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两人便於前几日把终身大事定了下来,王存喜算着过几日便是好日子,宜婚嫁,就回家把自己存的老婆本全取了出来,打算去潘家提亲。
昨晚,潘柳干完活,揉着肩等王存喜一起回家,却见福善过来说送她,原来王存喜被分店掌柜的叫去商量事情了,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就央福善帮忙送一下。潘柳不大好意思麻烦福善,他家那口子正大着肚子,离不了人,想着反正没多远,自己走回去不妨事,便笑着拒绝了。福善想也是,大街上家家户户连着的,估计不会出什麽事,便没再坚持。岂知,潘柳刚走到自己家的那条巷子,就被人从後面捂住口鼻,头一发昏,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王存喜那天晚上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麽事发生似的,十分不安,待掌柜的吩咐完事,就匆匆忙忙跑回店里,被告知潘柳已经回家了,担心对方有什麽不测,王存喜便想去潘家确定一下,怎料在漆黑的小巷口发现了昏迷的潘柳,下半身赤裸,双腿大张着沾着鲜血,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当即眼前一黑,脚步不稳地跌倒在地。
却说潘老爹见女儿迟迟不归,不由担心起来,披了件衣服提着灯在巷口叫唤,看到跪在地上的黑影,吓了一跳,闻到空气中丝丝血腥气味,心头一突,举着灯朝一照,竟是自己的女儿下半身不着寸缕地昏死在地上,发现另一个黑影是王存喜时顿时大怒,以为是他奸污了潘柳,拳脚相加地将他打上在地,一边打一边大骂,将邻居都吵醒了,见窸窸窣窣有人出来,王存喜连忙脱下外衫盖在潘柳身上,对疯了般踢打自己的潘老爹道:“潘叔,先别打了,赶紧把柳儿送去看大夫!”
潘老爹也意识到了女儿还昏迷不醒呢,推开他,抱起潘柳便往医馆跑,胡不为深夜里被吵醒脸色十分不好,待看到伤痕累累的王存喜和面无血色的潘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把人领进了药庐。折腾到天亮,潘柳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不过依然昏迷不醒,王存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是惨不忍睹,胡不为替他清理完了伤口才有机会问道:“发生了什麽事?”
潘老爹一听,又像是疯了似的作势要打王存喜:“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就这样被你玷污了!”
王存喜压抑着痛苦般握着拳,目眦俱裂地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潘老爹一个耳刮子上去抽翻了他:“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见色起意,我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
胡不为皱眉:“别在我这儿闹事,去报官吧。”
“对,报官!”潘老爹一把抓住王存喜,生怕他跑了似的,“跟我去衙门,我要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於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何文耀坐在公堂之上听潘老爹的哭诉,状告王存喜的种种恶行,王存喜则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满脸的伤。
听完潘老爹的控诉,何文耀对事件有了大抵的了解,潘柳被qiáng_jiān,尚在昏迷之中,王存喜事发之时在场,被潘老爹抓了个正着,应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
看了一眼满是悲痛的王存喜,何文耀面无表情地问道:“王存喜,你可有何话要说?”
王存喜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不是我,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会杀了他!”
“还敢狡辩!”潘老爹上前踹了他一脚,被衙差拉住了,只好叫骂道,“何大人面前你也敢说谎,真是死x不改!”
“肃静!”何文耀拍了一下惊堂木以眼神警告潘老爹,潘老爹恨恨地继续跪下。
何文耀面向王存喜问道:“昨日子时你在何处?”
“珍味斋分店,掌柜的叫我有事。”
“何时去潘家的?”
“子时三刻左右……”王存喜想了一下,“我先回了一下老店,看柳儿走了没,後来不放心,便想追过去看看,不想竟看到她……”说着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了r中,鲜血淋漓。
“那你路上可有看到什麽可疑之人?”
“没有,那时候路上基本已经没人了。”
“大人,您别信他信口雌黄……”潘老爹c嘴道,“他只是想逃脱罪名,我女儿一定是被他所害,还望大人给草民做主啊!”说罢堪堪拜下身去。
“我就要和柳儿成亲了,怎麽会做这种事?”王存喜哽咽着说道。
“成亲?”何文耀问道。
潘老爹也是一脸茫然,只听王存喜低哑着嗓音道:“我已经和柳儿私定终身了,本打算十五上门提亲的,请问大人,柳儿早晚是我的人,我有必要这麽做吗?”
何文耀抿唇思考,确实,如果有了婚约,就构不成犯罪的理由。一旁潘老爹叫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随口胡说的,我从来没听柳儿说要嫁人,这事肯定是假的,大人明鉴。”
“潘柳何时能醒?”何文耀突然问道。
胡不为念着胡子慢悠悠道:“估m着得半天吧,我怕她醒来受不了打击就给她用了凝神药物,先让她养些j神,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何文耀道:“如此,就等潘柳醒了之後再审,王存喜嫌疑最大,暂且收押,本案还有待考证,本官会给各位一个真相,退堂。”
☆、第十八章、真相
出了这麽大的事,虽然和珍味斋无关,影响还是有的,两人都是珍味斋的重要人手,却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被关进大牢,李秀禾担心他二人,便将珍味斋停业两日,帮忙在各处打点,潘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少帮王存喜在里头少受些苦。
李秀禾自然是相信王存喜的,且不说这件事,王存喜喜欢潘柳,店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即便如此,他对潘柳也都是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半步,几个月如一日,光从这点就能想象他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考虑得长远,断不会为了一时之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现在麻烦的是,如果不是他,那究竟是谁能够做成此事?也就是说,在没有第二个嫌疑人的情况下,凭着现在的人证物证,王存喜一定要被扣上qiáng_jiān的罪名的。
何文耀带着衙差去案发地点查探了一下,潘柳是在路岔口被发现的,但是隐没在巷子深处的墙角周围也有凌乱血迹,昨晚太黑估计也没人看到,何文耀便知道这才是凶手犯案的地方。衙差在墙角处找到了一块方巾,这块方巾样式极为普遍,凉县绝大多数人家都有,不知是不是为潘柳所有,何文耀便交给仵作检查一番,怎料仵作竟从方巾中闻到了迷药的味道,经过一夜的挥发已不十分明显,但确实动过手脚,这也就解释了潘柳为何不挣扎呼救的原因。
何文耀观察了一下地形,这个角落隐没在旮旯里,就算有人从路边经过,也不定能看到里面正在发生什麽,因此凶手应该是有备而来。由此,何文耀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王存喜到这里的时候凶手并没离开,只是躲在了暗处,等潘老爹和王存喜送潘柳去看大夫、人群散了之後,才从角落里出来,无事般遁走。
於是,何文耀派人去查问,子时之後可有人看到一男子在这条路上行走。
潘柳是在她娘的小声哭泣中醒的,朦朦胧胧睁开眼,就看到潘氏拿着块手绢抹眼泪,见她醒来,立刻对外间叫道:“他爹,他爹,柳儿醒了!”
潘老爹强硬了一辈子,如今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不禁悲从心起,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麽被糟蹋了,往後这日子可怎麽过?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潘老爹第一次温和地对女儿说话:“柳儿,觉得怎麽样?”
潘柳头还丝丝地疼,隐隐约约记起了昨晚的事,好像被迷晕了不省人事,顿时脸一白,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潘氏见女儿这样索x大哭了起来:“那个杀千刀的王存喜,不得好死啊,我清清白白的闺女就这样被糟蹋了啊!”
潘柳心里咯!一下,拉住潘氏问道:“娘,你说什麽?关喜哥什麽事?”
“你还叫那小子叫得那麽亲热,他是个禽兽啊!”潘氏恨道,“你被那小子骗了!”
“不可能。”潘柳道,“喜哥绝不会这麽对我的,他人呢?在哪?”
“在哪?”潘老爹冷哼一声,“县牢里蹲着呢!”
“为什麽把他关起来,不关他的事啊!我要去找何大人。”潘柳急道。
“老子亲眼看到的,还说不干他的事?”潘老爹瞪着眼睛,“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他,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说罢不待潘柳反应,便拖了潘氏出来,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那厢,李秀禾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听说潘柳醒了,大大松了口气,却也没闲着,到处奔走为王存喜找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就不能定他的罪。和黄掌柜详细地回忆了前一晚的经过,黄掌柜肯定王存喜是子时三刻之後离开珍味斋的,又据福善言,王存喜的确回了一趟老店,听说潘柳已经走了,便忙不迭往她家方向去了,如此,王存喜赶到地方发现奄奄一息的潘柳就说得通了,可是依然不足以证明他没有嫌疑,因为时间上来讲,他还是能够做到qiáng_jiān潘柳然後假装突然碰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衙门传来消息,要求李秀禾等人前去听审,原来案子已有了进展。衙差按照何文耀的吩咐询问了整条街的人,还真有人看到一个男人丑时从那条巷子出来,你道这人是谁,竟是城南梅岭出了名的酒鬼鳏夫胡四。
胡四被抓到县衙问话的时候,还是醉醺醺的,说一句话打个酒嗝,臭气熏天。
见人都到齐了,何文耀吩咐衙差去牢里把王存喜带出来,开始审案。
李秀禾看到王存喜好好的,松了口气,朝何文耀感激一笑,本来很严肃的何大人被这一笑晃了眼,脸竟然红了。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何文耀对跪在地上的胡四道:“胡四,现有人昨夜丑时见你从汶西巷出来,可有此事?”
“丑时?”胡四摇头晃脑的,“我昨晚一直在家睡觉呢,哪里去过什麽汶西巷?”
“传打更的陆堂。”何文耀道。
陆堂跪在了胡四身边,向何文耀磕了个头,恭敬地叫了声“大人”。
何文耀问道:“昨夜你可曾真的见到胡四?”
“回大人,千真万确,也许天黑会看不清脸,但是他那一身酒气我忘不了,而且那身衣服我认得,就是他的。”
何文耀点了点头,朝胡四道:“你可还有话要讲?”
胡四奇怪道:“就算我昨儿走了那什麽西巷,那又怎麽样?大人您不能因为我走了一条路就把我抓起来吧?”
何文耀淡淡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昨夜子时,潘氏柳儿被人奸污,凶手以迷药蒙住被害人口鼻致使其昏迷,事後将人搬至路口,自己则躲在隐巷之中,待误会丛生、人群尽散之後,从隐处逃遁,你可承认?”
胡四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大声道:“冤枉啊,大人,我没做过!”
“那麽你昨夜丑时从汶西巷出,作何解释?”
“我g本没去过什麽汶西巷啊!”胡四嚎着嗓子道,“我昨晚压g没出过门,喝完酒就醉死在家里了,今儿不是那位差爷,我估计这会儿还在地上躺着呢。”
“是吗?”何文耀示意衙差呈上证物,“那这件沾了血的衣衫是你的吧?”
胡四定睛一看,还真是的,不过不是丢了吗?便对何文耀道:“大人,这件衣服确实是小人的,可是它丢了好久了,怎麽又突然出现了?”
“一派胡言!”何文耀猛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还不快从实招来!”
胡四也吓着了,可他真不知道怎麽回事,伏在地上跪拜,就差哭出来了:“大人,小人真不知是怎麽回事啊!这件衣裳前些日子就不见了,小人真没有犯事,请大人明鉴啊!”
何文耀紧皱着眉头不语,一旁的潘老爹早就气极了,见何文耀没注意,上去就给了胡四一脚:“畜生!”
胡四“哎哟”一声滚到一边,鬼哭狼嚎:“杀人啦,杀人啦!”
“肃静!”何文耀怒喝。
“大人!”潘老爹跪下,“草民就这麽一个女儿,还等着她嫁个好人家讨点礼金,却让这不三不四的人玷污了,往後我女儿还怎麽嫁人?请大人给个说法。”
“你待如何?”何文耀面色沈静地问道。
“反正已经发生了,我女儿清白也没了,嫁个好人家人更是难,还不得家里养着,所以我要他赔钱养我女儿。”
“你!”胡四抖着手指指向他,“原来你g本就是想讹钱!别说我没做过,就算做了,我也没钱给你,就一被人玩的破鞋,还敢谈身价!”
“砰”地一声,一直沈默不语的王存喜突然起身一拳将他掼倒在地,目光y狠地说道:“你再说她一句,我卸了你的下巴。”
“打人啦!打人啦!你们都看到了,他打了我……”胡四怒瞪着眼睛,“我要告你,告你,对,藐视公堂!”
何文耀看着眼前的闹剧,真的怒了,顿时没了审案的兴致,当即一拍惊堂木:“胡四、王存喜扰乱公堂,各打二十大板、收押,明日再审,退堂!”说罢,一摆官服衣袖,大步向後衙走去。
案子还是没审完。李秀禾满是担心地看着下身湿红的王存喜被拖着进了牢房,塞了些银子给狱卒,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同意给王存喜上伤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想着待会儿去见一见何文耀,看能不能帮上什麽忙,便让杏儿先回去,自己则去了府衙後院。
何文耀倒只气了一会儿便认真想案子了,胡四坚决不承认去过汶西路,并称那件衣裳已经丢了一段时间,那麽是否也有可能是谁穿了这件衣服作案,之後又将衣服还了回去,借机逃脱嫌疑呢?正想着,就闻道一股菜香,抽了抽鼻子,何文耀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果然,不一会儿,李秀禾端着托盘送饭菜来了。
这两日,珍味斋歇业,李秀禾便在後衙的厨房做饭给何文耀吃,今天简单地做了份葱爆排骨、风味炒木耳、飘香红烧鱼和一碗丝瓜**蛋汤。何文耀笑着道:“我真是佩服你,即便是最平常的菜,你也能做出别样的风味。”
“别夸我吧,快吃。”李秀禾笑着坐到他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