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阕兰还是气不过,“抄家便抄了,还要把人逼迫至此。朝廷现下四处张榜通缉惊澜堂哥,连阿册也不放过,也不知他二人现在如何了,絮堂哥你如今都这样……”她望着沈絮,沈絮身穿细布春衫,人也消瘦不少,沈阕兰眼眶发热,哽咽道:“惊澜堂哥怕是不知道怎么苦……”
沈絮见她哀伤难以自抑,也鼻头发酸,偌大一个家族败落至此,不可能不感怀叹息。
两人对坐着好一阵唏嘘,李三烧了水,泡了两杯茶过来。沈絮招呼他道:“你也坐下喝茶罢,辛苦你一路送九妹过来。”
李三恭敬道:“护送夫人是小的的本分。”
沈阕兰对下人也是和气的,道:“你也辛苦大半日了,端杯茶去外头歇会儿吧。”
李三于是出去了。
沈絮不由道:“看你如今过得不错。”
沈阕兰笑笑,道:“秦枢明倒也争气,没辜负我当年为他离乡背井。他科举未中,我同他辗转到了明州落脚,起先也吃了不少苦,好在他不是个书呆子,考不中便弃仕从商,我拿傍身财做了本金做海产生意,从摆摊开始,如今开了家水产店,雇了人进货卖货,总算不必事事都得亲力亲为,惹一身鱼腥气,叫人老远叫皱眉。”其间辛酸,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带过,但路是自己选的,沈阕兰不欲诉苦,笑了笑,道:“絮堂哥,我前年做娘了,是个儿子,这次没带过来,甥随舅样,还真像你小时模样。”
沈絮惊喜道:“你都做娘了!真是,真是——”他激动得话也说不全了。
沈阕兰父亲与沈絮的父亲是亲兄弟,两兄妹年纪相仿,自小便很亲近,沈阕兰当初与秦枢明私奔时,沈絮还偷偷塞给她几百两银子。如今得知最亲的妹妹做了娘,沈絮的激动溢于言表。
沈阕兰感慨道:“一晃就这么多年了,我走的时候才十六呢,如今都是做娘的人了。”
“是啊,你小时那样调皮,比男孩还顽劣,二叔总担心你嫁不出去,没想到你不但嫁了个好人家,还生了儿子,二叔若知道,定当欣慰非常。”
提到父亲,沈阕兰的脸上不由浮上几丝黯然,“他才不当枢明是好人家,当初我要嫁枢明,不是他一意反对,我也不至于气得同人私奔。”到底不是明媒正娶出的沈家门,沈阕兰心里总有些遗憾,眼眸低垂,轻声道:“他如今同我大哥在杭州附近落脚,我找到他,想同他和好,可他还记恨我离家出走之事,不肯认我,也不肯认瑜儿,我看他过得艰难,留下点银子聊表心意,他却都扔出来,还叫我滚。”
沈阕兰红了眼眶,她因私奔,被逐出沈氏族谱,因而躲过一难,但不为亲人接纳,却仍叫她心口发酸。
抹了抹眼泪,沈阕兰道:“不说我了,絮堂哥你呢,你那小书童说你在这里教书。”
沈阕兰说起临清,沈絮这才发觉临清还没有回来,他与沈阕兰说了有一会儿话了,临清不过替他去学堂传个话,不至于这时候还没回来。
“嗯,我同他在这里落脚,他种些菜,我则教书,倒也不至于挨饿受冻。”沈絮点头,慢慢将这几个月的经历说与沈阕兰听。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现一个bug,明州是宁波的古称,但贞观十六年的时候还叫做鄮县,到开元二十六年才改为明州。
我是觉得明州比较好听,就选了这个,今天才发现时间上有出入。
大家知道就好,就不改了~
☆、第三十五章
其实临清早就回来了,只是站在院子外头不敢进来。
他不知道沈絮叫他去学堂传话是不是想支开自己,同沈阕兰叙旧。两人的关系问题本已默契地互不再提,沈家堂妹的到来倒叫临清尴尬了。
车夫李三端着碗茶水走出门,看到这小公子立在院外头,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即算是怕打扰沈絮同沈阕兰叙旧,候在门外就好,也不该站在院外头。李三走过去道:“小公子怎不进来?”
临清的头发已经束好了,只是脸上还红扑扑的,他犹豫地看看里头,小声道:“我,我去买些肉,你同秦夫人远道而来,应该好生招待。”
说着就预备去王婶家找王屠夫买些后腿肉,刚要走,忽然想起身上没有带钱,脚步于是定住,僵僵不知所措。
周勉远远走来,看到临清立在院外头,招呼道:“小公子!”
临清回头,欣喜道:“周大哥。”
李三恭敬道:“官爷。”
周勉颔首,走近道:“寻着人了?”
李三道:“寻着了,我家夫人正在里头同堂少爷说话,多亏官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