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慕氏灭族那年,百花移了几十株槐树到梅园来,如今长势喜人、已和梅树平分春色了。
天气一暖和,米粒似的小穗迅猛地生长着,微绿渐渐褪成琼玉般的白色,到三月末时已热热闹闹地抢了绿叶的风头,恣意地散发着清甜香气。
瑾瑜命人送了几盏绢纱宫灯来,暖光柔柔地从细纱中透出,和暗香亭四周的月色溶在一起。
亭子中央的木几上摆着一套青瓷的酒具,旁边又有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楚清举起那酒壶晃了晃,不满道:“这样小一只酒壶,也不舍得装满了。”
白蒿忙劝道:“这酒厉害的很,就这一壶也了不得呢;娘子喝前千万要先吃些东西,不然一会儿要叫肚子疼了。”
百花闻言忙拉住楚清正欲斟酒的手,硬塞了块槐花米糕给她,楚清不肯罢休,仍是伸手揭了壶盖。
那酒酱香突出、幽雅细腻,登时溢满了暗香亭,楚清闻之欲醉、叹道:“这才是好酒,咱们平日里喝那些,只能算作葡萄汁。你这酒叫什么?”
百花悠悠地喝着粥,笑道:“这是这是鄜延路承平寨的东西,军中就叫‘承平香’了。”
“好没意思的叫法,依我看,要叫满庭芳才好!”楚清这头说罢、又谄媚道:“你弄了多少回来?”
百花笑道:“就这两坛,你可得省着点喝。”
楚清大失所望:“大老远带这两坛回来,你也不嫌累得慌。”
见她得了两坛还不知足,百花幽幽道:“承平寨小的很、人口不过万余,军中数千将士才分了百余坛,小汪洋将军还没得喝呢。你若是不想要,我便拿去换茶花了。”
“万余人的寨子也累的你们去打?难不成,你们原就是冲着这酒去的?”楚清奇道。
百花放了勺子,和她说起虎狼山遇伏一事来,又道:“眼见攻不下保安军,这才调头往承平寨去的。”
楚清听了不住地啧啧称赞,又道:“不过他这样轻易放了你,难免有人在背后闲话了。”
百花轻叹一声又道:“月前他从宥州劫了两名俘虏走,作为交换,将吴昊在军中带动舆论的人交给我了。”
楚清目瞪口呆:“他怎么会认识吴昊的人,难道真是天将下凡了?”
百花掰弄着玫瑰饼不搭话,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说话间楚清已喝罢一碗粥,推开碗便迫不及待地斟了酒满饮一杯——这酒酒体醇厚、回味悠长,楚清喝罢连连摇头:“等到四月里哥哥回来了,我舍他一点尝尝,不怕他不去找路子买酒。”
百花奇道:“两国早已停止互市了,河湟能买到宋朝的货品吗?”
楚清替百花斟了一杯,这才娓娓道来:“此事说来话长,大约是宋夏交战后,河西走廊便走不通了;恰好吐蕃境内也有一条古道,旧时叫做‘吐谷浑路’,据说北魏时候便可从那条路走到天竺去,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乱荒废了。
大宋朝廷为了维系和西域各国的贸易来往,便让吐蕃人重新开辟了这条古道,西域各国的贡使、商人如今都绕到河湟,直趋宋朝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