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啊,然后第二天在那位公子醒来之前,她就走了,回自己的神道场去了。留了封信给他,解释了一切之后说,她在自己的神道场等他。如果他还愿意娶她,那去那里找她吧。”
殷九朱也不和她置气,淡淡一笑,手中羽扇一阖,轻巧一探一挑,白露姑娘刚抢到手的酒觥便被抽飞入了半空中,稳稳再度落入她的素手中被接住,连其中的酒浆都未洒出一滴。
“那,那位公子去了没有啊?”
——捏紧了拳,有些着急的小竹子姑娘,连忙问道。
贺兰少女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静静地转眸,看了看镂雕辛夷花纹的晓窗外,早间的晴色已是稍敛,天边浓云浮涌,秋色湛凉。
她想,她猜得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毕竟,几百万次河倾月落,斗转参横之后,师父她,却依旧在孤独地,等着那个人啊。
“没有。”
殷九朱表情平和,揽袖呷尽了觥中的菊花酒,轻飘飘道,“她走了之后的第叁天,巫妖之战爆发了。那位公子作为妖庭大能之一参战了,陨落在了那场残酷的旷世之战中,尸骨不存,什么都没留下来。”
言毕,她伸手去够储酒用的,青铜铸戗金纹饰的走兽形牺尊,摇了摇,却发现其中已经空空如也。
酒尽香冷,余烟落了一地的残烬;故事说完了。
于是俊俏的白衣小公子轻一笑,信手将手间的酒觥往小几一抛,从罗汉床间敛衣起身,准备让人去再送酒来。
都说,万事可忘,难忘者名心一段;千般易淡,未淡者美酒叁杯。
可是这酒也喝了,逾千年的日居月诸也过了,苦涩和往事却依旧皆梗在喉口,还是咽落不了。
大抵,是铜器盛酒,金属味洇得太深重了吧。
“公子,这个故事就非得这么个结局吗?明明这两个人都是相爱的啊,您就不能重新写个结局,让这位公子去找她,从此余生幸福之类的吗?”
——沉默了一阵子,苦着脸出言抱怨的白露姑娘。
她又给虐到了。
从前听公子的故事,总是可怜那些痴心又结局凄凉的女妖,要哭;到后来习惯了,开始和青衿声讨各种渣男,各种反骗术和套路,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再挨虐了的。
“我猜,如若没有后来的变故,那位公子他是会去的吧。”
青衿优雅地揽衣起身,伸手扶起髹漆木几案上斜倒着,淌着清亮酒液的酒觥,回答了白露的抱怨。
盈耳动人的金铃声中,她几步上前,拉住了殷九朱的白绡广袖,摇了摇头。
“公子别喝了,您今日喝得有些太多了,要醉的。”
“没事。酩酊醉卧美人怀,敲杯为乐节作歌,也是件风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