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的项天礼立刻起身,胡乱披上外衣,在项畏与绿竹的陪同下匆匆往流火居赶,还不忘吩咐,“叫太医过来。”
“是。”项畏去叫人,只剩下满脸焦急的绿竹。
“怎么回事?”他扼制住自己的焦躁,额头还在往外冒细密的汗渍。
“奴婢也不清楚,王妃说想沐浴,奴婢隔了小半刻去叫人,没人回应,才发现她晕在浴桶中。”她还算镇定地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项天礼眉色暗沉,蓦地想到白日里那盒糕点。
可柳榕来时的唯唯诺诺一览无余,就连乾陵悦试吃时她眼中都带着期盼,不会如此大胆。
等他们匆匆赶到,乾陵悦闭着眼躺在床上,满脸通红,身体温度异常地高,而她却下意识裹紧被子,不自觉地感到冷。
在绿竹与师黛合力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只是眼皮子重得很,浑身乏力,只想躺在床上,便蓄着力没有出声。
此刻迷迷糊糊听到项天礼的声音,才知道他们大惊小怪地叫来了王爷,想张口叫他们不必麻烦,喉咙却着了火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迷糊之间似乎有太医脚步匆忙地进来,规规矩矩给王爷行过礼后才打开药箱为她诊治。
医者难自医,彼时诸多难言感受交杂,导致她分不清具体的病原,反倒是旁观者的太医在仔细诊脉后迅速道出原委,“王妃这是中了毒。”
中毒?她艰难地辨别出这两个字,十分荒谬,她的吃食几乎与王爷重叠,怎么王爷没事,她中了毒。
零碎的记忆里插播出柳榕送糕点的那一段,似乎只有这样东西项天礼没有碰过。
但很快被她否认。
柳榕是疯了才会在糕点里下毒,难道她要和项天礼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混沌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太医似乎给她扎了针,意识逐渐流失。
项天礼沉着眼,项畏已经拿来白天的食盒,打开让太医检查。
“这毒,的确出自此糕点。”太医恭敬回答,余光小心观察着王爷的脸色。
而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糕点半晌,猛地抬手将食盒挥在地上,“咚——”地一声,吓得在场的丫鬟侍卫急忙跪在地上。
“王爷息怒。”
“把柳榕叫来。”
柳榕被请去流火居时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乾陵悦还是王爷,等到了之后看到满地狼藉,又瞥到帐帘后安静躺着的人,瞬间猜到发生了何事。
“王爷,这毒万万不会是我下的。”她立刻跪下为自己辩白。
项天礼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一时没有作声。
空气诡异地静默着,他不发话,柳榕也不敢再为自己多辩解,抖着身子等着他的下文。
“这糕点,可是你亲手做的?”他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淡定地发问。
“是。”她垂头回答。
“每个环节都由你亲自参与?”
“是。”
“那你如何解释这里面的毒药?”他陡然拔高声音,吓得她俯身贴在地面,额头触着冰凉的地面。
她如何知道,从挑原料到成品,都是她亲手挑选制作,期间无任何差错。
蓦地想到司空长婵似是而非的挑衅嘲讽,她眼神倏地清明,抬起头,坦然对上他探究的视线,“我有一个怀疑对象。”
他颔首,示意她详细补充。
“司空长婵。”
话音一落,氛围更僵硬,低压笼罩着在场的人,项天礼憋了半天,冷笑着,“你把本王当傻子,还是把长婵当傻子?”
这时乾陵悦混沌之中忽然惊醒,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讨论,捕捉到“长婵”二字,想抬抬眼皮子表示不屑,眼睛却完全睁不开。
“长婵会傻到用这样的方式诬陷你吗?”项天礼还在质问。
乾陵悦算是听明白了,他又在为司空长婵辩白,真是厉害,恐怕司空长婵才是他无条件信任的那个人。
“王爷明鉴,臣妾也不是愚莽之人,更何况臣妾怎会对您起异样的心思?”柳榕说得句句在理,如歌如泣,哭诉着自己的委屈。
左右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项天礼也没有证据指证她的嫌疑,索性僵持着。
躺在床上的人本来就一个脑袋两个大,此刻还听到柳榕幽怨的哭声,时不时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辩解,着实恼怒,挣扎着想说点什么。
喉咙却像磨砂纸,将她的话磨得只剩暗哑的单调,完全听不出她的原意。
绿竹离她最近,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凑近了想听清,却只是一阵不明所以的“啊”,偷偷看了项天礼那边一眼,低声问,“王妃,您想说什么?”
全靠意志撑的乾陵悦多少有些欣慰,好歹有人注意到她的动向,一长句暂时是说不出来,所以她改为更简单的,“水……”
高烧已经蒸发了她身体里的水分,嘴唇喉咙都黏在一起,难受得不行。
水就在手边,绿竹仔细温了温,才弯下腰,小心递到她嘴边,一点点地往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