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卿,你不能像之前一样,叫朕的名字吗?”
续卿的双唇仍是紧闭,她吸了口气,回过身,想从文德的手里接过自己的衣摆。
“续卿,昨夜之事,是朕不好,” 文德皱了眉,虽然不擅长安抚他人,但她还是尽量和缓了语气,“但你,能不能不要再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臣妾的叫了,”
“你和朕之间,不该是如此生分。”
续卿微转过身,没有坐下,她站在文德身前,一手轻扶着桌缘。
“过去,是臣妾僭越了,以为自己在皇上心中,有足够的份量。” 她那一双清澈皎洁的双眼,直视文德。
“现在,臣妾知道,皇上的名字,并不是臣妾所可以随意唤道的。”
经过一整日的沉淀,续卿的情绪已较昨夜回复地多。她觉得,虽然文德的心是另有所属,但毕竟自己是皇后,无论发生什麽事情,在这宫中,只要礼法尚存,自己仍是一人之下,有些细节,事关皇后的尊严体面,实在是不能退让。
所以,即使心里伤心难过,但在文德面前,她仍尽量清楚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立场。
文德并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自从跟续卿成婚以来,一直十分尊重她的意见。既然续卿话说的坚决,现下她也只能妥协,没有再深究如何称呼之事。
文德放下了手,原在她手上的衣摆顺着桌缘滑落。
两人重新回到沈默,在无声的氛围中,续卿稍微抖身顺了衣裳,行了礼,再次往房外走去。
即将转出房门时,文德的一席话,像是天上飞鹰的猎爪,攫住了她。
“你要怎麽叫朕,朕随都你,” 文德还是坐在桌前,她直盯着续卿,眼神深邃。这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那个坐在朝堂上的皇帝,不是平常的独孤文德。
“可是,朕是独孤氏的子孙,不能不遵守先祖立下的宫规,”
续卿心里一震。
“朕记得你曾和朕说过,既在宫中,凡事都有所应为。宫规如此,你既是皇后,即使不愿,也应该遵守。”
文德的意思,显而易见,再清楚不过。
续卿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吗?” 她背对她,轻声问。
“恩” 文德应了一声,在用晚膳前,她便已净身沐浴,答案不言可喻。
“朕在房里等你。” 这句话說的低沈,不是文德以往温柔的语调。
“臣妾遵旨。” 续卿在门前定了许久,终於回头说道。轻言淡语间,眼里是文德读不出的思绪。
文德之所以想尽快解决续卿,是有原因的。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并不希望让安康发现有这条宫规的存在。
宫里的内官,行事低调,平日若无事,几乎感觉不到她们的存在。
要是她们一群人,三天两头的到正殿来候着,或是每日都要彻底检查皇后的身子,传出去,不要说安康那边瞒不住,怕是连朝臣都要有意见了。
与其如此,不如趁着还没人察觉,赶紧先把这件事给了结了。这些内官守口如瓶,只要过了明日,宫里就绝不会有人再提及此事。就算日後真的被安康发觉,也是长痛不如短痛,总比一直这样拖下去要好。
文德走到床榻边,拿起小桌上摆放的青石。现下已是初冬,青石微冰。文德琢磨了一会儿,将手上的青石放进被中。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快步走出房门,对守在门外的侍女,仔细交代了几句。侍女恭敬地听着,屈身领命,按文德所说的前去准备。
侍女离去後,文德回到房中,掩上房门。她放下自己的长发,坐在床缘,双肘靠在自己的膝盖上,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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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一切都准备稳妥了。”
晚风微露,夜莺啼鸣,霜月在续卿身旁,谨心擦拭皇后的身子,抹上香脂凝露。
续卿坐在妆台前,微微点头,起身让霜月为她换上丝衬薄纱。夜里,天冷风大,在薄纱外,霜月还为她另外覆上一件黑色的貂裘大褂。
霜月护送续卿,来到了文德的房门外。
“走吧” 续卿看了霜月一眼,轻声说道。
霜月的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续卿看在眼里,露出了个久违的笑容,“你别多想。” 她说。
但是霜月怎能不担心,她感觉得出来,皇上今晚的语气不是太好,对皇后的态度也是反覆不定,她和皇后从小一起长大,皇后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沉默寡言,但自尊心高,如今皇上要为了几个内官,息事宁人,皇后的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你放心,本宫自有想法。” 见霜月还是放不下自己,续卿再说道。
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霜月抬头看她,终於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续卿推门,走进房中。不用霜月替她烦忧,究竟要争,还是不争,在走进房的那一霎挪前,她的心里早就决定了。
续卿定睛看了一眼,文德站在窗前,长发已经放了下来。房内摆设并无什麽特殊之处,唯一不同的,是桌上摆着一壶新酒,和两个成双的玉杯。
文德走上前来,替她关上了门。
“先坐吧,” 文德说。
“大婚那夜,朕遇刺昏了过去,” 文德见续卿对桌上的酒感到疑惑,向她说道,
“这交杯酒,是朕欠你的。” 文德一边说,一边替她斟满了酒杯。
斛光倒影中,续卿的双眸清澈动人,就连文德也必须承认,她的姿色,并不逊於安康多少。
文德举杯,一口喝了下去。续卿在旁看着,轻笑了一声。
“怎麽了” 文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