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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雨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沉水檀香的香炉在袅袅升起了青烟。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开始连绵下起了雨。

雨势渐大,淋漓的雨珠从滴水岩上滚落,敲打在窗前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如珠落玉盘的声音。

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夜雨》白居易)

在这雨后湿润的气泽和音律之中,沈梒率先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似更昏暗了些,沈梒迷蒙睁眼,一瞬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夕。而谢琻依然紧紧搂着他睡得香甜,像枕着肉骨头的大犬,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瞌睡。

沈梒推了推他,轻声道:“起来了。”

谢琻挣扎了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清醒的那一刹那似乎也有些懵:“这、我睡了多久啊?”

“不知道,现在少说也是晚上了。”沈梒揉着有些痛的额角,“我真的要走了。”

谢琻披衣要下床:“我送你。”

沈梒连忙拦他:“外面正下雨。你还病着,别出去再着了凉。”

“我这些日子只是懒了些儿,根本没病那么重。况且喝了一盅豆腐捞,又饱睡了一觉,现在早好了。”谢琻穿起了衣服,“人都躺散了,我出去送你。”

他说着便束起了腰带,然而还未等他坐下穿起鞋袜,却忽听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谢琻手一顿,抬头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却听那清晰的脚步声伴着雨敲芭蕉的清脆来到了他的门前,随即有人抬手轻轻扣了两下房门,一个女声道:“三爷,可还在睡?”

谢琻一惊,顿时脸色大变。

沈梒不明所以,探头轻声问他:“你不是让院子里的下人散了吗?”

谢琻紧绷着,侧头来低声回道:“这是我娘的侍女,不是我院子里的!”

沈梒不知他因何紧张,只是皱眉道:“你让她有事晚些来吧,等我走后。”

谢琻僵硬着脸,摇头道:“不是,她从来不——”

却听门外之人已用手推门道:“三爷,我进来了?”

“别!”谢琻急声喝止。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惊惧不已。沈梒飞速拉过外袍披上,急声低怒道:“这到底是谁!怎么说进你房里就进你房里?”

“是我娘的侍女也是我小时候的乳母。”谢琻一把拉住他,“你别慌,他们都知道你今日来探病了,就算在我房里也是正常——”

沈梒怒道:“我这样子也算正常?!”

的确,方才睡了一觉,沈梒的里衣都被狗熊似的谢琻弄皱了。早起好端端地束在头顶的发髻也已完全散了下来,荆簪也不知去哪儿了。更要命的是,午后偷眠了一觉后,沈梒白皙的面孔上竟染了几分浅淡的绯色,如春意熏海棠,看起来艳色得很。

任谁乍看,都不会相信他只是来坐在谢琻床前探病的。

“三爷?”外面的人极疑惑,又扬声叫了下。

谢琻恼了,嚷了声“稍待”,回头一把拉住沈梒往衣柜拖去:“你先躲躲。”

沈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让我躲柜子里?我是什么!yín词艳文里偷情不成的情夫么!”

看过很多yín词艳文的沈大人表示,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谢琻怒道:“好啊不躲也罢,你现在便跟我出去告诉他们咱俩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我可不怕,就看你的态度了!”

“……我躲在榻里吧。”

谢琻看他抱着自己的鞋钻入床帏后,仔细将帷帐拉扯严实,才长吸了口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年纪倒不是很大,面貌体态却十分矜持端严。她侯在门口,一眼看见来开门的谢琻,便微微皱起了眉:“你慌张些什么?”

谢琻暗骂她眼睛尖,往侧让了一步闷声道:“没什么。”

这位张氏乃是谢夫人的陪嫁丫头,自小看着几个谢府少爷长大的。谢夫人出身豪门世家,性子柔弱烂漫,身子也不太好,生了孩子后极少能分出力来照料,故而她这位陪嫁的张氏便从小看管他们到大。其他几个比较听话的兄弟们还好,独独谢琻自小便调皮得上房揭瓦,没少挨张氏的胖揍训斥。就算是此时已经长大,见到张氏还是存了几分畏惧之心。

张氏曼步而入,口中道:“夫人打发我来瞧瞧你,每日里就窝在榻上,这病怎么好得起来?男孩子家身子骨硬朗,没得再躺软了,还是应该多起来走动走动。”

谢琻随口应了,一步不落地跟着她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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