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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

“可我偏不。”

……

“我厌恶了他们总以一成不变的眼光看我,然后又转头污蔑我就是一成不变的人。”

……

“说什么荆州汀兰,谢让之,我早厌恶了做长在水洲中那清凌凌、娇滴滴的仙草。”

……

谢琻终于笑了起来。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张扬,此时的笑意更让他神色飞扬,双目如燃炽火。

“那便去做枯漠里的胡杨,或是深林中的食蝇草。”他一寸寸凝视着面前之人的面容,一字一句道,“那些辱你、诬你、谤你、贱你之人终将后悔,因为总有一日,你将败他、慑他、降他、制他。而自那以后,在没人能将 ‘沈良青’三个字高高抬起却又轻轻放下。”

沈梒笑了出来。他转头,指向更北方的草原,在那草原的尽头便是荒漠:“所以你不必去问那草原人的姓名。不久之后我中原的烽火便将烧遍这片草场,必将死于邺火的蝼蚁,无需姓名。”

谢琻大笑。

二人立于土丘之上,看这旭日攀升。在他们的脚前,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土包,上面还残留着新土的痕迹,似被人刚刚翻弄过。然而他们都在举目望着远方,无人去看这脚下的尘埃。

“让之。”一片赤霞之中,沈梒忽然问道,“在你心中,如何看我?”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谢琻却没有半分困惑,他低笑道:“汀兰琅玉,胡杨砂砾,灵芝绝壁——”

他看向沈梒,双目明亮又张扬:“——良青让之。”

沈梒浑身一震,那一瞬间竟无法挪开目光。

此生难遇的日晖绝景,此时正生于青年那双湛黑的瞳孔之中。

世事纷扰,日升月落,千人往,万人来。而他们彼此凝视,仿佛牵起了牢牢的纽带,任人潮汹涌皆能并肩而立。

————

无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异样。沈梒如往常一样,低调地伴驾于洪武帝左右,再遇草原人的挑衅时也依旧能平静浅笑后从容应对。

仿佛从未有人粗暴地侵入他的梦境后,又被他以鲜血和伤痛相报。

刘潭自那天晚上后根本不敢再直视沈梒的眼睛,每日里兢兢战战地缩在营帐的一角,也再不敢琢磨着在洪武帝面前博个风头。所幸的是,谢琻自那日威胁过他之后便再没出现在他们的营帐里,不然刘潭就算露宿野外也是不敢回来的。

谢琻表现也依旧如常。他骑马驰骋于营地草场之上,身着白色骑装的修劲身影与□□乌骓一般近乎化为了两道黑白风电,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到了极点。自那日宴席之后,即便是草原人看到他了也会颇有忌惮,那种戒备和防范是他们能给予一个中原人最高的礼遇了。

然而谢琻却并未将这群环伺的猛虎群豹放在眼里。他提弓纵马而来,背刀驰骋而去,高抬的下颌和倨傲的眼神似乎偌大的草场之上也无一人能值得他侧目。

不对,或许只有一人。

沈梒谢琻分隶于不同的位置,唯有在洪武帝御前方能一见。那是沈梒是随侍在洪武帝身后的起居注修撰,谢琻是飞身下马的京城世子。他们一个官服矜束、仪态端庄;一个骑装劲服,弓未刀出鞘,身上还染着动物野兽的血腥味。

他们各处其位,唯有在身形相错之时,会相望一眼。

那是他们能在彼此身上找到的平静和勇气。

行围的日子过得飞快,北方少数部落的狼子野心也逐渐浮上水面。自那日宴席之后,不少草原人愈发嚣张起来,身为臣子在围猎时甚至不再保持最基本的顺从礼让,而是开始明目张胆地与中原禁军抢夺猎物,两方甚至发生了好几次不大不小的推搡争执。直到行围结束的前两天,土馍忠首领甚至带着自己的部落提前开拔,不辞而别。

所有人知道,此次秋弥之后来的便将是真正的风雨。

果然洪武帝自木兰围场回京后不久的十一月份,北方便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报——草原部落札干族撕毁了臣服合约,率千人马队血洗了一座名叫辉县的城镇。他们坑杀了所有的男人,带走了妇女,掠夺了粮草和铁器,最后点燃了中原人的军旗。

札干族虽在草原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但他们善驯烈马,又与草原第一部族土馍忠有姻好之谊,故而这次札干的进犯让朝廷如临大敌。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一向抢了东西就走的游牧子民们这次却没有离开,而是在辉县驻扎了下来。

他们是何用心,不言而喻。

辉县虽小,之前却是互市的重要城镇之一,如今札干占领了辉县便可后联草原、前攻内镜。与辉县遥遥相望的便是北方边境的重要关隘之一新平堡,若是再被札干占据了此地,那中原沃土便彻底暴露给了来势汹汹的草原蛮兵。

新平堡之后首当其冲的便是应州。新平堡虽有边军,应州也驻有卫所军,但若札干未来与其他部族携手进犯,那但靠边军和卫所军的力量可能不足以抵抗。于是应州巡抚朱检连夜上疏,一方面恳请朝廷调应州卫所军增员新平堡,另一方面也恳请朝廷增兵边境各州府关隘,以防不时之需。

朝廷紧急批复漠南卫所增援应州。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札干果如之前所料,联合了另外三个草原部落一同攻打新平堡。然而新平堡守了不过三日,便兵败如山倒,接下来这群草原悍兵长驱直入,接二连三拿下了应州三四个城池。

至此,□□军备废弛、军力薄弱的事实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朝野上下一片慌慌。自先帝之后国泰民安、四方来朝,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兵了。但即便如此,卫所军和边境军的日常操练巡防还是有的,又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但事态的发展已经没有机会给人细思这种事情了,如果再蹉跎下去,说不定整个应州都会落入草原人的手掌。

洪武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百官惊战,然而这对如火如荼的战事却并没有什么帮助。

最终,还是八旬老将娄父挂帅,前往边境主持战事。他在临行前,带上了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火铳。

在火器和娄父的影响下,北方的战事终于发生了些许扭转,企图南下的草原军被死死按在了应州的中线上再不能近半步,然而中原军若想将他们赶回草原却也是难上加难。

在双方的僵持之中,终于迎来了洪武二十六年的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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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军事系统还是挺复杂的……有禁军,边军和卫所军之类的,我也是差了很多资料,但具体也不算特别了解……

至今也没太闹明白如果边疆要用兵,jūn_duì的决策权到底在谁手里……

历史小垃圾,说起来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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