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那个木箱子上,那双手白-皙得近乎透明,匀称修-长,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可此时放在那木箱盖上,竟给了沈青珞重逾千钧,凄婉悲辛的感觉。
“沈姑娘,这事我一个人想不出怎么解决?只能与你商量了,望你镇定。”应远非咬牙,像掀开死亡之门那样,打开了木箱盖。
箱子里是一迭卷轴,看样子是画作,沈青珞抬眼看应远非,恍惚间竟有些不敢去碰。
“我真想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不让你看到。”一滴泪从应远非眼中滑落,“可是我知道,烧了这些,还有无数出现。”
他拿起一幅画,极缓极缓地打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画?”
沈青珞一阵晕眩,双眼一闭软软地倒向地上。
“沈姑娘……”一声大叫,应远非扔了手里的画,一个箭步冲上前,沈青珞没有落到地面,被他抱进怀中。
被应远非扔掉的画在空中飘飞,缓缓落到地上,正面向上,画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微微笑着看着女子,温柔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欲-望。女的美眸半眯,眼泛红潮,泪光点点,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似乎能听到她口中逸出的撩人的呻-吟声。
画里的这两人一-丝-不-挂,男子只看到背部和侧脸,女子整个脸庞和身体都显露无遗,丝绸般柔软的长发轻泻,身体曲线玲珑曼妙,裸-露着的光滑肌肤泛着白玉一样的光辉,大腿根部嫣红的一点朱砂痣,清晰动人,那殷红的一点使那莹润纯洁的双腿变得治艳妖媚。
画像画得甚是精妙,人物纤毫毕现惟妙惟肖,认识应远非与沈青珞的人,见了画像一定能毫不犹豫地指出,画里赤条条搂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是应远非和沈青珞。
因为凤双溪一袭长衫却在腰间系着一条破围裙?褚明锦暗暗否定,在观察了一盎茶工夫后,她恍然顿悟,那违和感从何而来。
格格不入!让她感到很不舒服的,是凤双溪与这个面馆与那个灶台格格不入,明明是灰不溜秋的长衫,明明是消瘦落魄的容颜,明明很熟练的煮面舀面的动作。但是凤双溪愣是如落在鸡窝里的凤凰,给她一种这人不该做着这种事的感觉,就比如有的人会低头服软,可那脊梁却始终是挺直的。
“来碗肉丝面。”
“只有素面了。”凤双溪眼皮都不抬一下。
褚明锦眼光往那简易灶台一扫,肉丝没有,鸡蛋可不还有一篮子,怎就只有素面了?
“加一枚荷包蛋。”
凤双溪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模样。褚明锦虽是心下奇怪,却也不想多言,越过灶台进了店堂。
店堂里食客颇多,每张桌子都坐了人,奇怪的是每人碗里的面都很满,都拿着筷子在挑面,却不往嘴里送。
没有单独的空桌,褚明锦随意一扫,食客们都是衣裳光鲜,倒不怕肮脏,也便跟一人告了一声兄台可否同坐,得那人点头后在他身边椅子坐下。
灶台那边劈劈叭叭,凤双溪埋头揉面甩面,褚明锦看着看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同座那人看了她一眼,会心地一笑,道:“兄台也觉此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非也!褚明锦是想到一个西装革履打着金利来领带的人在土灶前忙碌。
那人巴巴看着她等她附和,褚明锦咳了咳,正气凛然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各行各业都是起家的根本,本无高低贵贱。听说就是皇商褚老爷,早年未发迹时,亦当过货郎,走街闯巷与卖面,有什么差别?假以时日……”
褚明锦这话,却出自真心,她前辈子就苦过,山坳里走出来的赤贫人家的女儿,在城里当过饭店服务员,摆过小地摊,骑着三轮车卖过水果……后来虽然发迹了,却特别能体会穷人。可惜辛辛苦苦拼出来的家业一朝穿越都化作梦里轻烟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褚明锦说的又有理,那人若是反驳,岂不是连皇商褚玮伦也一并踩了?刹时间脸上红红白白,满是惭愧慌乱之色,从袖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搁到桌上,火烧火燎走了。
古人的脸皮忒薄了吧?褚明锦这样想着,却见面馆里那些衣冠楚楚的食客忽啦啦约好般站了起来,不消片刻,热闹闹的面馆只剩她一个食客了。
凤双溪面无表情地端着面碗过来,啪地一声,那面碗在桌面上跳了几跳,碗里热气腾腾的汤溢了出来,吓得褚明锦跳起来倒退三步。
褚明锦暗骂,骂过后猛悟,自己刚才那看似打抱不平的话,可是将凤双溪的衣食父母得罪完了。错了便是错了,褚明锦倒也没有死鸭子嘴硬的习惯,遂搭讪着道:“凤兄见谅,小弟一时嘴快了。”
凤双溪正要离开,听了她的话似是颇为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为什么会来我这个面馆?”
褚明锦笑了,道:“在下来面馆,自是吃面的。”
“那么,阁下请吃面。”凤双溪冷笑,背光的脸有些阴暗,眸子里闪过幽幽的苍茫。
“扑”褚明锦控制不住,口里的面吐了出来,这是人吃的吗?
凤双溪整理灶台的手顿住,朝背后扫了一眼,淡淡道:“你来之前,没听说双溪面馆的面只能看不能吃吗?”
褚明锦沉默半晌,问道:“你怎知我来前打听过你?”
凤双溪甩了甩手里的抹布,冷冷道:“来我这面馆的,只有一种人,听说过我的那些个事迹过来看人。”略顿了顿,凤双溪接着道:“来的人,就没一个跟你一样往嘴里挑面吃的。”
这是在暗骂她蠢不可及了。褚明锦叹了口气,摊手无奈地道:“我怎么知你摆过两个月面摊,开了一个月面馆,煮出来的面这么个样?”
第三章
凤双溪扬眉大笑,笑容甚灿烂,笑声却悲凉之极,那笑声响了一阵后又被点穴般咔嗒一声止住。笑声的主人垂首收拾灶台上的东西,褚明锦清楚地看到,一滴水滴落在那有些灰黄的案板上。
褚明锦袖手站着,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怎么?人也看过了,好奇也好奇过了,还不想走?哦,是了,承惠,五个铜板。”凤双溪似已冷静下来,朝褚明锦伸手要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