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知顺走了先前在月桃院搜刮来的dvd机和餐巾纸大盗的光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晚上带回去的,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只塞了张纸条,要塞进奉先生亲密的口袋中。
他光脚回去的,走时想了想,回头看着二楼的某处窗户,温故知将在奉先生家常穿拖鞋留了在了门口,他还有留下来的衣服,大多数时候,他钻进奉先生衣帽间,耍皮赖脸地,说要穿奉先生的衣服。
他拿出一件,问奉先生这是常穿的吗?他拉着奉先生问了个遍,挑出那些不常穿的,归到一起,两下把自己脱光了,踩着裤脚钻进一件棉质长袖的汗衫,说我穿过了,以后您也穿,这叫水**融。
奉先生嗤笑,说哪来的水和乳?
您不懂。
温故知当时说。
他留下了奉先生家的拖鞋,也在奉先生家留下了自己的衣服,好像是给了一样,同时也没带走什么。
奉先生的衬衫不一样,这不是奉先生给的,他悄悄拿走,罩在头上,踩着砖头上青苔露水,一路回了家,他裹着一身汗,坐在院子里,也没有打算清洗的意思,而是将衬衫蒙住了脸,晃着脑袋转向不同方向,后来他站起来,跑进门,咚咚咚跑上楼梯,像是放风筝,猛地趴在房间地板上,一动不动。
正以为温故知要睡着了,他又翻身坐起来,头发胡乱抓在脸上,抓起闷在头上的衬衫,跑下楼将留在院子里的dvd机和餐巾纸大盗抱上了楼。
他房里没有像样的电视,温故知满屋找,最后抿着唇站在温妈妈的房门前,只有温妈妈房间有放以前老型号的臃肿的小电视,温故知并不想进去,他已经很久,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进去过一次。
在奉先生家,他第一次梦到了温妈妈和自己,是些开心的事。
温故知没有在温妈妈房内多待,拆了电视推着回自己房间,他裹着奉先生的衬衫坐在地板上,打算看餐巾纸大盗,他跳集,跳过一大段类似冗长烦闷的剧情——餐巾纸再慢慢的消失,一张又一张。主角家庭仍然毫无察觉,妈妈习惯边吃晚饭边抽一张餐巾纸像攥手帕一般。
终于有一天,餐巾纸全部被盗走了,温故知暂停了妈妈还未注意时手伸向空纸盒的画面,他仔仔细细盯着妈妈哼着歌恬静的笑容,这是尚且不知未来所以不知愁的笑,所以画面用尽了金灿打旋的阳光,背景是水龙头清亮的水声,电视笑声,孩子的笑声,翻报纸的摩擦声。
温故知按下播放键,妈妈的笑容突然显得奇怪,拿着空盒子走向画面的另一端,随后看她走向四处,脸上神情越来越惊恐,直到她拿出餐巾纸大盗的标记——一团没有实质的黑色物质。
电视中妈妈尖叫一声,捂脸哭泣。
为什么妈妈会哭?仅仅是没有了餐巾纸而已。
温故知睁着眼,抓紧了奉先生的衬衫,如果按照一般的说法,抓紧这一举动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契机,是因为被这个妈妈突然的哭泣搞得心慌,而衬衫是属于奉先生的,有奉先生的味道,抓紧又像奉先生在他身后抱着他。
然而这只是一般的说法,温故知面无表情的,甚至没有多余发散的心思,握着遥控器调快了倍速,人影快速变换,哭声变作怪异的尖利的噪音,他看到两个人影纠缠,不停地哭,后来是吵、骂,他们的手指互相指着,哪怕在高倍速下,这个动作也持续了很久。
吵得多凶,多崩溃,多竭嘶底里。
最后画面上停在了两个孩子茫然的眼睛里,眼睛里都是黑,黑黑圆圆的瞳孔。
温故知看着这两个孩子,两个小男孩,手拉着手,站在画面中央。
阳光依旧打着旋。
温故知靠在膝盖上,因为很长时间没动静,画面变成蓝猫光标,熟练地划船,假装从瀑布掉了下来。
忽然有人敲门,叫温故知的名字。
他听着很熟,站起身往阳台跑,连奉先生的衬衫掉了都没注意。
“温故知——!”
像是书铺小老板的声音。
“你开门!你要的东西!”
温故知缓了一缓,才慢吞吞下楼给他开门,他只开了一点门缝,语气不是太好:“你一定要这么晚来?”
小老板扬扬手里的油纸包裹,极为兴奋:“送书啊!你不是一直想要,给你送来了,花了我好大的力气,这不赶紧给你送过来嘛!”
温故知伸手将油纸包裹抓了过去,但并不是很乐意。
小老板不在意,一个劲跟他说这里面可比之前的要得多,还胸有成竹地说你一定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温故知嘴唇发干,话过了过,才挤出个哦字。
小老板很满意似的,说一定要看哦!
温故知嫌他烦了,比平常更加烦,眼睛还亮得吓人,温故知倒是信了他说的话,不然怎么大晚上不休息跑自己这来。
温故知捏了捏油纸,皱眉:“我知道了。”猛地把门关了。
下雨了,天边裂开道口子,温故知回到房间,将油纸包裹扔到地上,去关窗时踩到了奉先生的衬衫,他蹲**拍了拍衬衫,他大概还踩到了遥控器,原本暂停的画面又重新动起来。
温故知看见流动的水变细,渐渐出不出水来,阳光慢慢变暗,画面里原本有颜色的东西以极慢的速度变成灰色。
有长达好几分钟,都为了表现颜色被残忍地褪去,时间割成一块一块的需要涂颜色的格子。
这是妈妈的世界。
爸爸猛地关上了门。
温故知关了电视,抱紧了衬衫,他不太记得为什么小时候这部动画片会被列为必修,每个城的孩子都看过,小孩子喜欢鲜艳的动静,嘈杂的声音,但餐巾纸大盗什么都没有。
他将光碟了起来,扔在了床底下。
温故知在梦里又在不停地转弯,他被人拉着,转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弯。
哒哒哒——脚步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