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他高烧不止,第二天浑身发烫,这天陈力依旧想踹醒曾绰,不对劲的是,这次曾绰没有起来。
陈力皱着眉说道:“小子装死呢,想偷懒不干活啊。”他蹲下身,想摇醒曾绰,一碰到曾绰身子,发现这小子真的不对劲。
他晦气地啧了一口,朝屋里大喊。“秀莲,你过来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病了?”
曾秀莲靠近猪圈就问到有股臭味,还脏,她一步都不想踏进去。
她停在几步外问道:“怎么了?”
“秀莲,这小子病了,真他妈晦气,你说这要死了就干脆死了,生了病咱还要给他买药。”
“你管他干嘛,死了就死了,还少个人吃饭,他要是真死了,找个地方随便埋了。”曾秀莲翻了翻白眼,这语气完全不似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陈力看了看曾绰这小子,心想也是,就起身离开了。
曾绰虽然睡得昏昏沉沉,却还是听到了。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嗓音疲乏,低声乞求道:“娘,救救我……”
一开口就是稚嫩嘶哑的童声,正常人听到绝对是要心碎的。
曾绰力地睁开眼,望见的是曾秀莲转身离开的背影。
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生,为什么都是曾秀莲的孩子,他和弟弟的待遇却天差地别呢?
弟弟是宝,他算什么?是根草吗?
他蜷缩起身子,把周围能裹的东西,全部裹在身上。
村里的刘婆子就住在曾秀莲前面,平时他们怎么对自家大儿子的,刘婆子心里有数。
刘婆子早年丧夫,中年丧子,自己鳏寡大半生,平日里偶尔拿些吃食给曾绰这个讨喜漂亮的小娃娃。
如今这个小娃娃病了,他父母都不管不顾。
之前劝过几句,刘婆子被陈力辱骂了几句,叫她别多管闲事。气得她差点当场去找她家老头子了。此后,明面上她不在多管这事了。
这天到了夜晚,刘婆子悄悄出了房门,端着一碗药,来到了曾秀莲家猪圈的隔壁。嘴里嘀咕着:“住这样种地方,怎么会不生病啊。”
刘婆子年岁大了,佝偻的身躯蹲下有些吃力,她见小娃娃脸越来越瘦了,想起正事,赶忙把手中端着的药,喂给正病着的曾绰。
“小娃娃,吃药喽,把药吃光光,病才能好。”
……
他迷迷糊糊又梦到那个女人,一些很零碎的片段。
依旧是那个场景,曾绰看见他自己好像站在一张柔软的小床上蹦跳,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拿着拨浪鼓逗他,只露出半张脸的那个女人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呢?
画面一切换,那女人和他在一处庭院中,他正步履蹒跚朝她怀中奔去。
他屏住呼吸,想努力探究那个女人的脸,可总是那么遥不可及,此刻他终于听到梦中的女人开口说了句:“小沅,到娘这里来。”
之后便是整个脑海都在回荡她的言语。
“小沅是个乖宝宝啊,是不是最喜欢你娘。”
“小沅不哭啊,娘给你买了好玩的。”
“小沅好聪明,长大一定很厉害。”
“小沅……”
……
或许是老天都不想他死,喝下了药,再加上昨夜无风,气温也没前几天那么阴凉,他裹着那几件破烂出了一身汗,烧就真的这么退下了。
天还没亮,曾绰就睁开了眼。
他触摸到了事实的边角了。
这时,他眼中透露着冷静,他也多了份筹划。
片刻后,他依旧同往常一样,吃了点东西,去干活。
陈力清晨起来,去看那小子死没死,结果发觉他奇迹般还活着,只好撇了撇嘴回了屋。
曾绰在割猪草的时候,寻找着一味草药。
芙溪草,外观和野菜差不多,根茎直立,叶呈大头羽状分裂,边缘有锯齿。之前村里有人误食过,上吐下泻,浑身无力,人如果误食过多,还会昏迷不醒。
依旧照常,傍晚时分,曾绰砍完柴,生火做饭。他将洗好的菜放在一旁备用。
曾绰不能上饭桌,只好坐在门外,等他们吃完了,他们会把剩菜全倒到一个碗里,而那就是曾绰的晚饭了。
他靠在门口的墙上,听到里面传来的话语。句句似刀,可惜他的心是铜墙铁壁了。
“那小子要死还不死,真是麻烦,你说啊,秀莲,咱们怎么把他弄走啊,如今成一点都不好,养着这个人,过几年人大了,胃口也会大,咱们家根本养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杀人可不行,损阴德的。”曾秀莲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杀人,这不是还有别的法子吗?”
陈力凑近曾秀莲的耳边商量着,“就把他卖了呗,男娃子值钱,反正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不如卖了,给咱们家赚点饭钱。”
曾秀莲眼珠子转了转,“卖得出去吗?”
“这事我来办。”陈力说完扒了口糙米饭。
坐在门口的小男娃娃,嘴角却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